《高危任务》抽痛

    救护车的车门朝外敞开,下来几个穿白大褂、蒙白口罩的急救护士,他们背后拖着一副担架。

    张丰毅亲眼看着围成一团的督察们合力把三具尸体扔上救护车。

    不知为何,他越是想预测那个人的行动,大脑就越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看样子我的大脑只适合打游戏和追番,没有当侦探的命,张丰毅揉了揉太阳穴。连日的苦思冥想,和突如其来的种种意外让他精神疲倦。

    这样下去,他还没等逮住那个精神病人,自己就要先疯了。

    小李站在警车旁,目送着警灯闪烁的救护车呼啸而去。

    小李把双手插进裤兜里,显得神情沮丧,抬手准备拉开车门。忽又放下手,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望向张丰毅。

    “那个女人呢,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小李疑惑问道。

    …我哪里知道,我在杀手里的地位和你差不多。大家都是给别人跑腿的,我可能还不如你呢。

    张丰毅腹诽几句,他也只好给消失的唐再打打掩护。

    “她去调查那个人的行踪了,临走前她让我告诉你们。”

    “这种时候,应该团结一致面对危险才是,你们完全无视了督察局的纪律。”给领导开车的小李正色教训道,“我不知道陈督司和局长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跟你们合作。”

    …下属和上司是真的像,不过下属更加的不可理喻。

    张丰毅懒得理他,转头看向被焚烧得仅余空壳的警车,警车狰狞的残骸仍在冒着轻微的白烟。

    虽然意外已经发生,张丰毅仍然希望能从现场再找到点线索。

    那个人也许会在爆炸现场留下些什么,就像唐亲身去那个人的杀人现场调查、试图找到他的杀人手法一样,张丰毅也希望找到那个人的蛛丝马迹。

    他猜到导致意外发生的炸弹就藏在局长带上车的公文包里,因为公文包里面有足够的空间,能容纳张丰毅之前在工厂见过的微型炸弹。

    并且,张丰毅还有更加充分的理由。

    张丰毅回忆起接市长上车时,他带上车的公文包向外鼓起的部分略显弧形。而正常说来,公文包里装的都是纸质文件和资料,即使装得很多,突出部位也应该是方状,说明公文包里当时装的肯定有其它异物。

    那个人在市长休息时,对市长的公文包做了手脚,把微型炸弹放了进去。

    这并不难猜出,他既然能在局长外出晚餐,悄无声息地把恐吓信放到局长的办公桌上,就有能力对市长的公文包做同样的事。

    凭现代科技的先进,哪怕安有监控,也能从监控区域的死角暗中潜入市长家中。放置炸弹并为炸弹定时根本用不了十分钟,十分钟以后再原路返回,谁也不会知晓。

    张丰毅自我感觉,成功促成市长被刺杀的,还有一个原因:市长的疏忽大意。

    张丰毅也能体会得出,一个成天忙着上班工作的政府高级雇员,突然有一天听到有人声张要杀他的消息,任谁也会不知所措。

    在及早进入相对安全的警车和停留下来检查随身物品间做选择,张丰毅想,要是他也会慌里慌张地先进入警车。市长这样做,就更不难理解了。

    所以,那个人安置炸弹并定时的时间段最有可能是市长出门前的十分钟内。

    对于时机,那个人把握得很好,张丰毅都有些佩服他和唐的对手了。

    实施这场有预谋的爆炸案的,可能是那个人,也可能是他所信任的某位手下。

    张丰毅的脑袋又开始一阵一阵地抽痛,虽不明显,但足以阻碍他思考。

    …玛德,想得太多果然费脑子,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得了偏头痛了,张丰毅用力地按压了一下他的疼痛部位。

    随着三具尸体被救护车运走,留在原地的督察开始在爆炸现场拉起黄色隔离带。有的督察负责安抚逃亡市民的情绪,以重整混乱的秩序。

    时间将近9:00,稳定下来的街道重归清冷空寂。商铺的卷帘门紧闭,道旁的杨树在冷风吹动下,枯叶沙沙作响。

    众多督察中,警车旁的小李仍旧高高地扬起头,一脸不满的样子,他似乎还在为唐走掉的事耿耿于怀。

    …这个小李,不仅死板,而且小心眼。不管他,我有急事要做。

    张丰毅收回目光,又重新把他的推理过程如放幻灯片似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感觉虽然他的推理可以粗略解释爆炸案的全过程,但还是欠缺些什么,某些环节太过偶然。假如真把他的推理放进爆炸案中作为最终的诠释,就有些牵强。

    尤其是爆炸后四具尸体不同的表现,市长的尸体被干脆炸成了碎块,其他人虽然肯定活不过来,但尸体的完整度要好得多。

    仅仅因为坐在副驾驶座的市长贴身携带藏着炸弹的公文包的缘故吗。

    假如他用左手夹着公文包,爆炸以后,负责开车的督察和市长受到的冲击力尽管略有差距,但大致相等。

    这样说来,之所以会造成现场的惨状,最可能的情况是,市长不是夹着公文包,而是把公文包放在怀中。那样的话,其他督察受到炸弹爆炸的冲击力都是来自侧面的角度。

    脑海中奇怪的画面一闪而过:身躯肥胖的市长坐在副驾驶座上,公文包放在胸前,他双手紧紧地抱着公文包。

    警车平稳而安静地行驶着。

    突然,公文包内的微型炸弹所安装的定时器“滴嗒”一声走到了尽头。

    炸弹填充的炸药剧烈燃烧,猛烈的冲击波在千分之秒内将市长相对柔软的内脏器官破坏殆尽。高温气浪席卷车厢的狭小空间,烧净了车厢里所有的可燃物质。

    由于微型炸弹的威力虽大,但与此相应,持续时间就很短。所以爆炸全过程也许仅有百分之一秒,如此,就能保证离炸弹较远的三位督察,他们的尸体可以完好保留下来。

    其漏洞在于,那个人在恐吓信中已明确说明了市长的死状。他是如何保证市长就一定会把公文包抱在胸前的。难道他事先就猜想到,市长出门前不会检查公文包。甚至也猜想到,市长上了警车后的坐姿。

    坐姿…真她娘的扯淡,引爆炸弹居然需要独特的坐姿。谁会把公文包抱在胸前,不累吗,多别扭,除了这个市长也是没谁了。

    张丰毅自我吐槽一句,他旋即怀疑起他的猜测是否可能。

    尽管听起来非常离奇,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但这是他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问题随之而来,那个人是如何断定市长必然会那样做,他是如何保证事情定会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他究竟对他的计划有着怎样的自信,才会事先通知督察。

    要想知道那个人的自信从何而来,就要弄清楚市长为什么会照他的猜想做,尤其是市长为什么会保持那种独特的坐姿。

    一般来说,因为担心重要的物体丢失或被抢走,普通人才会做出类似把东西放在胸前的异常举动。

    那个人既然预估到市长接受恐吓信后恐慌的情绪,因而判断市长上车前不会仔细检查公文包。那他会不会预估到市长对公文包极为重视,害怕被别人抢走,所以保持一种古怪的坐姿。

    又或者,张丰毅试着把市长从普通人群中脱离出来,单独进行分析。

    市长可不可能有一个古怪的习惯,每次上车,他喜欢把他的公文包放在胸前,而不是像别人那样,为了轻松直接扔到一旁。那么如此一来,市长今天以同样的坐姿乘车的概率就大大提升了。

    于是,张丰毅立即否定了前一种想法,转而选择后一种猜测。

    假如市长真的有把工作用的文件抱在怀里这一古怪的习惯,就说明那个人必定非常了解市长的生活。

    市长终究是公众人物,在市政府开会、在市民面前演讲、外出参加应酬,诸如此类的事情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露脸的次数多了,被怀有恶意的人关注上了就有很大可能。

    不过,那个人也确实可怕。短暂的一年之内,他到底花费了多少工夫、多大精力来充分了解要杀的对象。他熟悉刺杀对象如同熟悉自己的左右手,连刺杀对象的生活习性、遇到危险时的反应都了如指掌,甚至可以说,他也许比市长身边的亲人更了解他。

    张丰毅想象着,在此之前的一年时间里的每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不甚起眼的平凡男人。

    那个人谨慎地把他隐藏在走动的路人间,守候在市长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于黑暗中瞪着他那双厌世、憎恶、邪恶的明亮眼珠,观察着刺杀目标的一举一动。

    刺杀目标的每一次抬手、举手,他的每一次开口、发言,他的每一次上车、下车,都被那个人尽收眼底。

    张丰毅沉淀下纷乱的思绪,他感到脑袋深层处不再传来如尖锐物体刺入肌肉般的剧痛。

    而原来的疼痛的地方,一种凉爽的感觉由内而外地传导出来,仿佛在太阳穴上涂抹了清凉油。这种感觉异常舒服,又酥又麻,清凉舒爽,是张丰毅从末体验过的。

    他竟然想要昏睡过去,彻底沉入那种如冰冻海洋般的清凉之感中。

    张丰毅用力甩了甩脑袋,无论是抽痛感,还是清凉之感,都迅速如潮水般褪去。很快,他的大脑又恢复了正常状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张丰毅睁开眼,隐约感觉周遭的世界起了些变化,说不清,道不明,而又模糊、朦胧,难以言喻。

    “嘎嘎”通体乌黑的乌鸦从低空掠过,于苍茫中散开、分别飞越倾斜的旧红绿灯杆。

    他向上望去,天空中乌鸦表面的黑色羽毛根根分明。

    至此,由师长研制出的、打入张丰毅体内的药剂,在六个月以后,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次释放与第一阶段的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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