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忐忑地看着她,抢在她前面开口“朝歌,我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许多,伤害了你许多,如今,我们都不再年轻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慕容朝歌静静听他说完,仍旧笑着说“侯爷的意思,我明白了。”但下一刻,她话锋陡然一转,“但是,太迟了。”
当年,慕容朝歌雨夜离京,回到北夷,父王想为她另择夫婿,她没同意,就是因为心底深处,一直在等这句话。
但那十几年间,战云扬一直没有出现,就连只言片语都不曾出现。
谁都不知道,从满怀希冀,到绝望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爱过,盼过,恨过。
如今,江山已定,北夷也不再是她的责任,慕容朝歌不希望,她已经为这个男人耗尽了前半生,可不想自己的后半生仍旧和他纠缠在一起。
不如,就此相别,相忘。
许是风太大,眼角不知何时有些湿润。
她不是一个谁想丢就丢,想要就要的玩偶!
以前如是,如今更不必。
慕容朝歌狠道“京城烦心事太多,朝歌只想自己的后半生能够轻松一些,逍遥度日。不日便会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请旨,离京远游。战云扬,我会忘了你,你也忘了我吧!”
不再是恨,而是忘记。
战云扬坐在马上,浑浑噩噩,心如刀割。
他忘不了,也不愿意忘啊。
男人抬眸,可眼前,已经没了慕容朝歌的身影。
几日后,慕容朝歌禀明帝后,一人,一马,离开了京城。
一路游山逛水,赏月听风。
一个月后,风中多了一股咸涩气息。
极目远眺时,前方的地平线,已经被海平面代替。
洇县,这是一座依山临海的海边县城,位在中州大陆的最南端,不是什么人烟稠密的大城,风景也未见得多么奇绝,却给人一种宁静闲适之感。
县城唯一的一条石板路上,两名女子走进了酒楼。
两人都算不得年轻了,年纪约莫三十岁许,但容颜却是难得一见的美艳,一颦一笑都似百花盛开。
其中一人着红衣,梳着未嫁女子的发髻,凤眸隐隐含威,可不正是慕容朝歌
另外一人穿着素衣,头上戴的也是素色发饰,似是有孝在身,眉眼间总带着一缕掩不住的哀愁。
跑堂见客人上门,连忙迎出来“两位客人请随小的来,咱们酒楼的鱼羹可是一绝,新到的月梅酒也不错……”
那素衣女子笑道“我记得十年前,你们这里的招牌还是清蒸蟹和玉脂酒,莫非换了大厨”
跑堂一愣,随即笑道“夫人十年前来过我们酒楼”
素衣女子回忆道“是啊,我也算是洇城本地人呢,后来嫁出去,这还是头一次回娘家。”
跑堂一见,就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一段不如意的缘故,当下不再提此事,引着两人在二楼的一张空桌子上坐下。
二楼风景甚好。
此时已是傍晚,天边红日西垂。
顺着大开的窗子向外看去,恰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以及远远归行的点点白帆。
渔歌声声婉转,伴着涛声滚滚,随风入耳。
慕容朝歌携着素衣女子落座,劝道“往事已矣,雪娘该向前看,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她似是劝别人,又似劝自己。
萧雪娘展颜一笑“朝歌妹妹说得是,如今我总算回来了,马上就能见到爹娘和哥哥了。过去那些年,我真对不起他们,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原谅我当年的任性……”
萧雪娘原是洇县天箫岛人氏,后来跟情郎私奔到外地,开了一家酒铺。
谁料当地大户想要霸占酒方,竟买通地痞打死了萧雪娘的夫君,还要强娶雪娘。
恰好慕容朝歌路过,路见不平,救了雪娘,好生惩治了那无良大户一番。
后来得知箫雪娘想要回娘家,便一路护送到洇城。
慕容朝歌见雪娘脸上露出又是期待又是踌躇的表情,心道,这就是所谓近乡情怯吧
她感伤地笑了笑“我想,他们一定觉得,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如果她的父王、母妃和哥哥还能回来,她一定也会如此想。
没多会儿,小二送上了饭菜。
很丰盛的饭菜。
却和她们之前点的不一样。
萧雪娘目光揶揄地看了看朝歌“看来,又有人付了账,让咱们加餐呢!”
慕容朝歌淡定道“你管是谁送的呢,不吃白不吃!”
她举起筷子前,看了一眼后窗。
从那里能看到半个洇城,以及北面的青山。
她知道,某个跟了他一路的人,此时也许正在看着这座酒楼。
这一路上,她不管是用餐还是住店,就没花过一文钱,每次结账前,,有人提前付了账。
还总有礼物,莫名其妙地被送到面前,有时候是恰好和她口味的小吃,有时候她看中了但没买的特产,也有时候是恰好合用的衣裙簪环。
而她买下的东西,之后定然有人送上一件更好的。
如果她不收,就有不同的人一次次送过来,直到她不耐烦地收下为止。
一开始,慕容朝歌还会生气,但如今,她已经修炼出见怪不怪,安之若素的本事了。
他要送,她就收着。
总有一天,他会厌烦这种幼稚的游戏。
饭用到一半的时候,两名衣着整洁的男子走进了酒楼,走进二楼。
萧雪娘立即站了起来。
她和那两名男子呆呆对望,没多会儿,只听那两人激动道“雪妹,是你么”
萧雪娘眼圈红了,激动的迎上前“大哥,二哥!”
兄妹相聚,自是一番激动。
两名男子郑重地向慕容朝歌道了谢,便急着带妹妹回去见爹娘。
慕容朝歌当然不会阻拦,亲自送到门口,又回了二楼,自斟自饮一壶月梅酒。
甜中微酸,回甘悠长,恰似久别重逢的味道。
微醺时,慕容朝歌起身,照例喊了一句“结账”。
小二走了过来,捧着一包点心,如慕容朝歌预料中一般道“姑娘,已经有人结过账了,这是那人帮您买下来的,还说这是酸甜口的,您肯定喜欢!”
慕容朝歌接过,没多说话,反正说了也无用。
她走出酒楼时,忽听方才还一片喧哗的酒楼,突然间鸦雀无声,就连吞咽食物的声音,就小了许多。
定睛看去,只见一名身材矮胖,衣着华贵的男子,带着两名獐头鼠目的下人,大步走进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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