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案》分卷阅读55

    亦是在坟圈外焚纸泼浆。

    这一带本是某个庄子的坟地,经那次一乱,祖辈老坟也辨不出了。

    张屏在坟岗踱了许久,慢慢走向辜家庄方向。

    兰珏说,辜清章死后,刘知荟承办了后事,后来辜清章的家人来接了他的棺木,运回家中收葬。

    张屏问兰珏,是否见过辜清章的家人。

    兰珏道,辜清章的家人把棺木运走时,他在附近,只远远看到几个男子,从年龄推测应该是辜清章的兄长或叔辈,无甚异常。

    张屏再问,穿长衫短衣。兰珏答曰,都穿长衫。辜清章的才学非开蒙极早自幼耳濡目染不可能有。亲族如此不足为奇。且辜清章虽然多和苦寒学子往来,穿衣用度也未见奢靡,但一看就是从不曾愁生计愁钱使的。

    同届试子初相见时,都会自报家乡籍贯,一板一眼说过于死板,多是先自我打趣,兰珏常向人道:“我县里来的。”辜清章在旁边便跟着道:“我村里来的。”

    但他买菜都不会看秤,爱吃豆腐豆芽,豆子连荚带壳时他竟不认得。时常有人因此趣他:“疏临家里肯定是财主。良田百亩,春上用青牛八匹并骏马八匹犁开,撒豆发芽。秋来豆树参天,满枝结着豆干。嫩时洁白如玉,老熟酱色醇浓。”

    张屏查过县中历年钱饷记录,官粮税赋,辜家庄都按时缴纳,数目往往高过其他村庄。但不曾查到过丁役记录。

    张屏走进乱石残壁内,俯身再度抚摸刻着枝叶杏实的石台。

    那一日他曾问田能,辜家庄收葬先人的墓园在何处?

    田能听后神情很古怪,片刻后才道:“这又是辜家庄的奇异之一,没人知道他们庄子的坟地在何处。也不曾有人见过他们办丧葬嫁娶事,连他们庄子的大肚子婆娘都没瞧见过。他庄子里的孩子,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般。忽然就没了一个人,也不知如何收葬。传言甚多,有说他们不土葬,死后火化,骨灰就扬在地里。也有玄乎的说,辜家庄的人不会真死,是遁化了。”

    “大人与辜清章相交甚笃,为何他病危亡故时大人不在身旁?”

    前日他问出此话,兰珏的目光便凌厉扫来,片刻后闭了闭眼,靠上椅背。

    “后来我与他略有疏远,他与刘知荟同住,我因一些事另赁他居。时常多日不照面。他初病时,我去看过他一次。后来就不曾再去。”

    又抬起眼帘,扫了一眼张屏。

    “你是否还要问,我见他时,他病况如何,为什么我没有再去?”

    不待张屏回应,便长长叹了一口气。张屏从未见过这样神情的兰珏。

    “我是有意不去。”兰珏的语气却很平淡,“见他那一面时,我就知道,他好不了了。本部院见过死人。父母亡时我皆在,能医好的人和好不了的人,我看得出来。”

    辜清章和刘知荟,是否想让大人再去探望?

    看着兰珏,张屏这句话却问不出来。

    “鬼魂阴司皆虚幻,人活时则在,死即全无。尸存何处,何地为葬,已于此人无干。我为何要看他死时的模样。”

    枯草在风中瑟瑟,荒草,忽然响起了碎碎的窸窣声。

    张屏松开按着石台的手站直,草影里蓦地闪出两条黑影。

    “你在此作甚?”

    张屏立刻行礼:“下官拜见邓大人。”

    邓绪双眉紧锁,一脸冷峻,他身后那人却向张屏微微笑了笑,如三月春风,是柳桐倚。

    邓绪摆手让张屏起身,又道:“你还未曾告诉本寺,你为何会在这里?”

    张屏道:“来转转。”

    邓绪挑起一边眉毛:“哦?从何处来?县里还是京里?”

    张屏往远处乱坟比了一下:“下官刚从那边走过来。”

    柳桐倚轻咳了一声。

    邓绪仍挑着眉毛,看了他片刻,再道:“吃饭了吗?”

    张屏道:“尚未。”

    邓绪一颔首:“来这边。”

    大石台旁边有处空地,邓绪踹开几块土坷垃,抖开一块布,解开腰间皮囊,取出几个纸包,里面竟是两块牛肉,几个烧饼,柳桐倚解下肩上包袱,亦拿出两个纸包,却是一只卤鸡和两张大饼,又取出一个水袋。

    邓绪在一道石梁上坐了,柳桐倚向张屏道:“张兄,请。”

    张屏便也挪了一块残砖坐下。

    柳桐倚取出一把小刀,切割卤鸡,张屏帮他按着翅膀那个位置,鸡翅连着一大块鸡肉脱离鸡身落于张屏掌握,张屏感到邓绪灼灼的目光正扫在自己身上。

    张屏道:“大人先请。”

    邓绪嘿了一声:“你倒客气。”朝柳桐倚道,“腿。”

    柳桐倚切下鸡腿,邓绪接过咀嚼,张屏方才开始啃鸡翅,邓绪又从怀中摸出一个扁瓶,拔开瓶盖,灌了一口,再瞥向张屏。

    “老陶最近好么?”

    张屏道:“下官许久不曾与恩师通信,不知近况。”

    邓绪哂笑一声,抹抹嘴:“行了小子,本寺面前,莫再遮掩。你到底在查何案?”

    张屏不吭声。

    邓绪道:“本寺亦是在查一桩案子,是什么,不能告诉你。但你查到了什么,可与本寺说一说,若对本寺所查之事有助,亦会有你一份功劳。”

    张屏道:“下官不知大人想听什么。”

    邓绪呵呵道:“真是老陶的好学生,大智若愚甚得精髓。你我都坐在此处了,你说我想听什么?”

    张屏道:“下官只是编纂县志时好奇,想知辜家庄旧事。”

    邓绪抛下鸡骨头,擦了擦手:“你只查了辜家庄?辜家庄是有隐情,但凭你,靠着几本宜平县志守着这堆破砖头,再怎么挖,也不可能知道内情。本寺倒可以告诉你一些真相,你也得帮本寺一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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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张屏道:“请大人赐教。”

    邓绪慢慢咂着扁壶中的酒:“本寺先来考一考你,辜家庄你都瞧出了什么?”

    张屏道:“自隔于世,务农纳赋,不出仕不出丁。县志曾以神怪传说为因,后又简略不提。皆为避讳。辜是改姓,以此自表有罪。朝廷既宽许如此,则未负我朝。四叶三果,暗应前朝三贤之祸。辜家庄是前朝易太傅后人。”

    邓绪盯着张屏看了半晌,塞上酒瓶:“本寺没什么可告诉你的了。”

    前朝立国时,有桓、易、庆三贤辅政,通兵法,善谋略,才学惊世。

    三人辅佐前朝武帝成就帝业,却不能彼此相容,打天下时就在暗斗,江山统天下定后变成明掐。各成派系,争斗不休。至前朝文帝时,易氏一家独大,揽朝政,权高遮天。桓、庆两族联手,构陷其罪,易氏被灭门,时太傅易敬挖心弃市,如殷朝比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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