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解释还真是……仔细想想是这么个道理,但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因为太过于诡异,李维京都没有办法相信,只能问船长:“是这样吗?”
谢泽沉重地点头,“是这样没错。”
李维京一脸惨不忍睹,“那就装个机械臂吧,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事情么,再生气也不能朝着自己动刀子啊。”
她将手生的谢泽推开,将仪器挪到自己身旁,单膝跪地,给明月疗伤,然后给她讲接机械臂需要注意哪些事项。明月低头看着她,视线有些不自知的温柔缱绻,谢泽楞了一下,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出去后发现原本在餐桌旁睡的七荤八素的人这会儿尽数消失,心中觉得奇怪,索性先去回卧室,果不其然,在自己的卧室里找到了赛林的踪迹。
这厮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看着虚拟屏幕,眉头轻蹙,眼珠子上面缠着血丝。谢泽看着心疼,全然不知自己也是这么一副倦怠的模样,走过去将手放在赛林的肩上,“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赛林早在他上楼的时候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这才不设防,谢泽拍他的时候他也没意外,回头看着谢泽的双眼道:“我刚才在调数据库数据,找名叫安迪的人,进行资料对比。”
他说着挪了一下位置,将自己的位置空出一半给谢泽。
谢泽顺势坐过去,两人紧挨着,这会儿平静下来,再去想之前的逃生之旅,也不由得心跳加速,觉得惊险万分,“找的怎么样?”
“安迪这么名字实在是太常见了,光是搜名字,就能搜到几百亿人群的名字。”赛林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谢泽见状将脸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眼睛,“累了先休息,人死不能复生,再怎么着急,也没办法将人唤醒。”
“嗯。”赛林枕在他的脖颈间,用鼻音应了一声,“我会将名字+面孔识别的搜索方式换成dna搜寻方式再查一遍,应该能搜出来安迪的身份,顺便看看他究竟因为什么原因入狱的,我总觉得这里面另有隐情,他的行事风格不像是会犯罪的,我猜想应该是被人诬陷、然后流放到了这个地方。如果真是这样,那替他恢复名誉,或许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
谢泽没想他这么深,不禁有些汗颜,道:“你说的对,我没想这么深,惭愧。”
“这些事情由我来想就好,本来也是我临时起意,想要查一查这其中的底细。”赛林疲惫道,“他替我挡了枪,我总觉得对此不能无动于衷,需要做些什么来弥补。”
他看向谢泽:“你能理解那种感受吧。”
谢泽何止理解?这种感觉已经铭刻进谢泽的骨子里。他闭上眼睛都能看到数以百万计的尸体漂浮在冰冷的太空中,支离破碎,血液化成结晶,凝固在太空中,就像时间按下了暂停键,这一切将永远保留下来。
有那么多人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
为什么你不复仇?毫无作为?
你不配当一个上将,因为没有丝毫责任担当。
“能,当然能。”谢泽轻声道,“虽九死其犹未悔,纵千万人吾亦往矣。”
“之后大概要你辛苦一段时间了。”赛林手指在虚空中一划,屏幕中的计划调出一环,“紫金堂的人要训练,堂吉诃德上的人要经过一番清洗后再度收编,星魂说要在蔷薇星进行封闭训练,因为其他任何地方都可能被玛格丽特设下陷阱,唯独这里可以成为我们的大本营,那么不妨从这里出发。”
“我明白。”谢泽从椅子上滑落,单膝跪在他面前,吻他的手背。
赛林没有拒绝,而是顺从的任由谢泽动作。他明白这对谢泽来说是一种仪式,借此告别过去、去往新的征程。
谢泽在心中将他的誓词说出来:我,邢风,在此凭借我的生命与毕生荣誉发誓,将奉你为王,为你征战,至死方休。
他找到了可以追随一生的人,而他将用毕生来维护帝国荣耀,训练处一支强有力的军队,让赛林的改革顺利推行,这或许将是他后半生的基业!
幽灵号平稳的向前行驶,回到蔷薇星还需要一段时间,六人休息好后再次聚拢,这会儿谢泽终于有时间听傅香农说他们的故事了,那天一番兵荒马乱,只看到傅香农和星魂的狼狈模样,但过程一无所知。
傅香农道:“说来我和星魂运气不好,我们走的那条路有山匪,一群人估计看我们衣服穿的不错,直接跑出来打劫。”
谢泽:“……这个开头确实有点,悲催啊。”
“那些人倒是身手都一般,但手上有枪,各种样式的都有,不怕单个来,就怕一起上,蚁多咬死象,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傅香农现在想到那天的惊险场景依然心有余悸,“我们对地势不太熟悉,躲避的时候掉到了山沟里。”
“这……”
“好不容易将山匪甩了,结果碰上了棕熊。”
“可真寸。”
“是啊。”傅香农嗟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我看你和星魂现在相处的情况不错啊。”谢泽道,“你们谈拢了?”
傅香农朝着远处正在和赛林商谈的星魂,微微颔首,“看了堂吉诃德的全景,我和他决定各自退一步,重新接管紫金堂。”
“哦?”这倒是出乎了谢泽的意料,“你要重新回到你逃离的地方吗?”
“对,因为我发现,逃避从来不能解决问题。”傅香农难得和谢泽这样坐着推心置腹,“堂吉诃德很乱,贫困、毒-品、赌博、犯罪将这里搅的一塌糊涂,尽管这里原本就是流放之地,但我找这里的老人问了一圈,在viking曾经接管的时间,这里曾被治理的很好,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从前和父亲辩论过黑与白,那时候我坚持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恶人不可能变好,嫉恶如仇,果断不留,将毒瘤切除,世界就能一片太平,我父亲说我太过于理想化,现在想来,的确如此。我不能接受自己曾经的经历,不能接受灰色地带,于是通过和过去一刀两断的办法,让让自己逃避,这样就能将所有责任都抛在脑后。当我给自己设定一个理想国,并且将这个国度限定在幽灵号时,我自以为我完成了将黑白进行二分切割,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做法。”
谢泽认真听他剖析自己的内心,对自己的解剖和否定大概是这世界上做法最无聊、过程最痛苦、但收获又最多的事情,它直击人的最终矛盾——人和自己内心的矛盾,这个过程是痛苦的,无异于剜心,但解决了这一重矛盾,人生的很多问题将会迎刃而解,“当边界足够小,我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自我安慰,但当边界稍微扩大,理想国就会崩溃,我不得不重新面对之前面对的问题:世界不是黑白,我必须面对灰色,因为世界有善的一面,就会出现相应的恶,这是它运行的规律。如果我无法面对,那么我将永远做个逃兵。”他沉了沉气,道,“而现在,我不准备再逃避了,我决心去面对。”
“恭喜你。”谢泽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傅香农像是卸下了沉重的担子,开始轻装上阵。说来奇怪,他从前明明什么担子都没有,但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消极,如今负重前行,反倒身轻如燕。大抵态度不再逃避,那么最沉重的精神负担就此消失,目标明确,充满斗志。
“我有告诉过你,我的父亲是一位警官吗?”傅香农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问谢泽。
“啊?”谢泽吃惊,“可你不是来自于紫金堂么……”
“对,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一直逃避,因为我再做和自己小时候价值观相悖的事情,但现在想想,遏制恶行的泛滥,就是在保护善,我和父亲做的事情,虽然看似截然相反,但殊途同归。”傅香农长吁一口气,“我既然有这样的能力,那么不妨运用能力,去做我很久之前做的事情。”
他眉头的那种愁绪荡然无存,像是一条疏通淤泥的大河,浩浩荡荡地奔向选定的方向。
“祝福你,我的朋友。”谢泽衷心祝福,大力拍傅香农的肩膀,又开始乌鸦嘴,“反正到时候做不下去了,就回幽灵号,这里始终有你的位置,当个庸医挺好的。”
傅香农失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captain,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现在是三月份,玛格丽特是十月份登基,还有七个月可以准备,一切等她登基那天见分晓。”谢泽神采奕奕,“成与败,很快就可以见真章。”
“加油。”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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