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丁铃拉着他去见自己的养父母时,杨笕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的这个小弟子大约不是装憨,而是真的憨。
也是。如果这小丫头真的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孟少帅还聘他做什么。
杨笕默默自嘲,坏事做得多了就是容易疑神疑鬼,人家好心给你端碗儿粥,你都得仔细查验查验,生怕粥里掺了鹤顶红老鼠屎。
再说了,一个小丫头而已,以后还会是自己的弟子,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孩子难道还不值得信任吗
他没法预知到,有朝一日,他真的会在这个自己教出来的小丫头手上,栽个大跟头。
一进正厅孟子悦就扑了过来:“铃铃姐快去换衣服,爹爹带我们去马场玩,等你好久啦。”
“我就不去了,”丁铃无奈地摁住撒欢儿的孟子悦,指着杨笕介绍道,“干爹,干娘,这是哥哥给我请的家庭教师,杨笕先生。”
“孟大帅好,夫人好。”杨笕彬彬有礼。
“唔,子义找的人”孟云生爽朗地拍了拍他的肩,“这体格儿不错,是个好小伙子。”
他手劲儿大,杨笕面儿上笑容没变,内心已经咬牙切齿。打个招呼而已,要不要用这么大力气!
“大帅谬赞。”
二太太许是看出了什么端倪,笑着打圆场:“你可轻着点儿,人家杨先生来教书的,哪儿能跟你手底下的那些糙汉子比。”
孟云生也没太在意,自家儿子的眼光他是知道的,不至于靠不住。加上两个小孩儿缠人得很,想一出是一出,他也只得惯着,寒暄了没几句便急匆匆地带着一双儿女出了门。
于是只剩下丁铃、杨笕和二太太三人。
杨笕在名利场打滚惯了,为人圆滑,又有青年俊杰的光环加持,十分讨二太太喜欢。丁铃又在一旁敲着边鼓,闲谈中不时蹦出些俏皮话,逗得二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
扯了一会儿闲篇,临近中午了,二太太才叫司机送丁铃和杨笕去八方楼。
丁铃本意是请二太太一起,毕竟依照双胞胎的性子孟云生不陪他们玩到天黑是不可能乖乖回来的,也省得她一个人在家没意思。没想到二太太却是约了相熟的几家的夫人逛商场打麻将,把午后安排得满满当当。
照她的原话,“天天闷在家里多无趣,八方楼是自家的早吃腻了,好容易今儿不必我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还不准我自个儿去找些乐子玩”
丁铃只得放弃了拉她一起去拜师宴的想法。
八方楼是忻州城有名的大酒楼,酒菜一流价格公道,背后又有孟家撑腰,生意火爆。丁铃来时正是饭点,楼下的大堂坐满了人,喧闹得很。
丁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自父亲去世后,她便越发受不得吵闹,尤其在人多的地方根本待不住。再加上她前一天晚上没睡好,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好在她不必在这大堂里多待,钱管家已经订好了雅间。
八方楼二楼以上的楼层都是雅间,只接待能出得起钱或是有些权势的贵客。
而丁铃,很有钱。
丁家家底的丰厚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丁仲祥过世后,这些财富顺理成章地就到了她手上。
倒不是没有人觊觎,只是孟子义就像盘踞在黄金洞窟门口的巨龙,所有人都默认了他是财富的所有者。再怎样爱钱的人动手之前也得考虑清楚自己拿到钱后还有没有命花。
不然,怎么解释这位少帅疯狂招兵买马的大笔钱财,和丁铃已经被孟大帅收为义女的传言
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但如今,只要孟家不倒,就没有人敢朝她丁铃递爪子。
……
八方来人都是客,却也分个三六九等。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在她一片混乱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晰。她无声地勾起了唇角,原本澄澈的眼中满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邪意,为她周身横添了一道媚色。
摄人心魄。
孟子义从另一侧楼梯口上来,她的眸光正巧撞进他眼底。
明明还是稚气未脱的相貌,中规中矩的披肩发,和清雅端庄的浅碧色长裙,可他就是觉得丁铃身上有哪里不一样了。
像个妖精,打扮再普通也遮不住一身妖气,让人明明知道她最坏、最恶、最该杀,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怜惜她。
可他捡回来的明明只是个乖巧胆小的小丫头。
害怕时会哭得喘不上气,羞恼时会追着人打,开心时会很腼腆地轻轻地笑,会在家里赤着脚跑来跑去,毫无形象地趴在床上翘着脚看话本子。
唯独不会有这种恶意满满的神情,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像是一步一步离他远去。
他有些心惊,下意识地想要叫住她,但还是慢了一步。
丁铃没有看到他,径自进了她右手边雅间的门,紧跟着进去的,是他为她聘来的那个家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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