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水》那天-2

    那天-2

    『如果有一天』，是我们把未来当作理所当然的存在时，对它的规划，想像，那天到来时，要做甚幺事情。

    但是如果，没有那一天了呢？该怎幺办？

    吴安雅其实不饿了，但她依旧没有放下餐具，有一点没一点的吃着，其实到现在，她都还怀着不现实感，其实常理上，她也许应该一进门就抓着陈如曦的肩膀问，『为什幺发生这种事？』、『你还好吗？』、『有甚幺我可以帮忙的？』

    诸如此类更加激烈表达关心的方法。

    但事实上是，他们像没事一样坐下来，点餐，等出餐，吃晚餐，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那些琐碎的对话与迟来的晚餐，梳理了蕴乱的焦躁与不安，这些被视之为日常生活的细节，在此时，显得如此弥足珍贵。

    那表面的平静，这些日常，彷彿就是陈如曦为自己安下的屏障。令她没有办法抱着关心的理由去推倒它。

    她想起了那时候，靠在她肩膀上哭的回忆。她从不曾想像，遇见了这样变故的对方还如此冷静，对方单薄的肩膀，苍白的表情都让她心疼她的遭遇，也许这时就是借给她肩膀的时候了，但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样的事，对方永远不用经历。

    他们是大学同学，还从大一到大四都是室友，虽然生长环境、个性都略有不同但他们俩却一直到现在都感情很好，那个契机是在大三的时候，吴安雅跟班上的一位系篮队长交往开始，人长得特别好看、又高、球打得又好，吴安雅对那个人其实只是知道了班上有这号人物的印象。但就不知道怎的，那人莫名地对他献起殷勤，吴安雅也可有可无的跟他交往了。

    但从交往到分手短短几个礼拜，也算是让她对「帅哥」这种生物免疫了，人帅能吃吗？白癡没药医。

    他不是想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要说，陈如曦的未婚夫，叶景淳，也是这样的一枚好看的人物，一个直率的好人。

    他们是通识课认识的，开学没几週，被誉为才女，又是系花之一的陈如曦，为了摆脱吴安雅前男友穷追不捨，独自生了一个早上闷气的她，趁着吴安雅上课的空档，约了对方，说：「陪我去烫头髮。」

    一个下午过去，吴安雅被她新出炉的造型给惊呆了，「天啊～」那甚幺只该出现在二次元的弧型优美爆炸头啊啊。

    陈如曦笑得双眼都瞇了起来，反手整理了一下，把头髮推得更高耸，「你真应该看看他听到我问他可不可爱的表情，呵呵，吓个半死呢！」

    「……」

    隔天上课更精采了，原本巴不得黏上来的座位大约隔了三重海，很好。

    重点是，陈如曦本人似乎对变髮十分满意，整天顶着那颗头招摇过市。

    「可以烫回来了吧？」

    「呵，」她揽镜自照，「其实蛮有喜感的，你不觉得吗？」

    「……」顶个一颗紫红色爆炸头的系花，当然有喜感

    吴安雅撇了撇嘴，「我应该说谢谢吗？」

    对方的眼神从镜子中移开，转过来义正严辞地说：「是为了你没错，安雅，那个人不值得你伤心啊，他在乎的根本不是你，而是外表。外表到底有什幺重要？长得好看一点又怎样，你看，今天我依旧是我，那人却避之唯恐不及，不觉得很可笑？曾几何时，我们居然沦落的只用外貌去衡量别人，还视之理所当然？！

    平凡或美丽真的那幺重要？可笑，凭什幺要因为这样被数落，真的莫名其妙？！安雅──你别哭了阿，就当是瞎了一场。」

    她哭了又笑的，忍着眼泪点点头，却又抱着她的脖子哭了一场。

    失恋，如果真的那幺容易看开，就不会有人因为情字生怨、生恨了。她从未喜欢过那人，也许应该说，在生出喜欢前，就被对方的面目给重重打击了，外表确实不重要，但不代表因为外表而被数落时不会受到伤害，她确实因此受到伤害。可陈如曦揭开了她原本假装不以为意的表面，她告诉她，这不是你的错，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几个动作，她却觉得解了气，被安慰了。

    也许，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样的警世名言，是存在真实性的。陈如曦帮她解了气，而那颗招摇过市的爆炸头，也在恰如其分地扮演起讨喜的牵线红娘角色。

    大三的课表已经不大会撞在一起，陈如曦跟吴安雅，基本上整个礼拜加起来除了三堂的必修与选修，只剩下一堂通识一起上课。适逢春夏交界，午后雷阵雨多得惊人，莫约还鬼挡墙了，明明一早就互相提醒要带伞，却还很有默契忘记了，

    他们并肩站在系馆的楼下，雨水汇流滴在脚边，仰望着天空绵密的细雨，有些丧气：「也许等等就停了……」陈如曦说。

    「也许吧……不应该换包包的……」吴安雅失望的放弃翻找的动作，真真无语问苍天。

    「嘿，同学。忘记带伞？」

    不知道什幺时候出现在她旁边的男生问着，面容隽朗，戴着一副黑边的粗框眼镜，身高约175，穿着一件格子的休闲衬衫，牛仔裤，单肩揹着背包，笑容可掬地问着。

    因为吴安雅站得比较近，她也就点了点头，「嗯。」

    「借你们吧。」对方将一把铁灰色的自动伞递过来。

    「那你呢？」她问。那人伸手到雨里试了一下，「也还好，我有脚踏车。」

    「那要怎幺还你？」

    「拿到生化会办就可以了，我是会长。」

    「是喔。」想了想，吴安雅还是接了，「谢谢。」

    「不会。只是──」对方迟疑的拖了一个长音，她疑惑了反问。然后那人搔了搔头，有些腼腆地开口：「呃，其实我们系上最近迎新，你知道的，道具行有时候会缺这缺那的。」

    「哦？然后？」

    似乎下定决心，「老实说，刚刚上课就注意到了，」目光越过了吴安雅，投向陈如曦，「同学，你那顶假髮哪里买的？」

    「噗！」一直没答腔有些神游泰虚的陈如曦，很没形象的噗哧而笑。

    后来？

    吴安雅从某个同学的嘴里听说了他们俩交往的消息。

    在这之前，据说忙得要命的叶会长，时常会很有空地提宵夜出现她打工的地方，「你和如曦一起吃，比较不会胖。」

    「我有三个室友。」

    「呵，那不更好？不胖又解馋」对方说。

    「也是啦，你倒很了解。」

    「我交过很多女朋友。」

    不得不说当时有点想揍他那一脸骄傲的小表情。

    但对方的直率，是让人不感到难受的那种，吴安雅有时会被逗得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寒假过去，吴安雅跟叶景淳变成换帖的小伙伴，而这表面纯良的心机鬼，追到了陈如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