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分卷阅读233

    第一百四十一回:苦心孤诣

    行数百步,有一屋,木质方正,外裹棉帐,色白丝线,密不透风。

    屋子背石而建,若不留心,不易发现,屋门设机巧,几番摆弄方才打开。屋内不大,**净整洁,四周壁上打横板,摆放各种瓶瓶罐罐,中间有一备好木桶,可曲膝而坐其内,约容下一成人有余,角落分类摆放各色草药,捣药、制药些许机巧容器,一一陈列,多而不乱。

    “一切皆已备好,只等热水。”薛语昕转身看向二人,一脸严肃,实则也有些紧张,“热水很快就来,还有些事情要交代,莫大哥可以离开。”

    “……好。”莫无已将冷青翼放下,转身走时虽有不舍,但也洒脱。

    话不多说,多说无益。

    门关上,机巧轻轻作响,冷青翼贪恋一抹黑影,直至不见。

    “热水何来?”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多有黏糊惧怕,倒也不似冷青翼性子,故而转视四周,打量屋中一切,处处精巧,大约许多妙不可言。

    “我曾害过你,你为何还是信我?”薛语昕略显尴尬,心中疑惑终是问出。

    “因我贪生怕死。”冷青翼却笑得自然,按着腹间的身子微微佝偻,缓缓踱步桶边,看着桶底垫着的药草。“最坏不过死,不信你,也是死,为何不信?”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你曾问我究竟想要什么。”薛语昕默默垂首,自嘲而笑,“姐姐死后,一直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觉得这治心疾的法子已快成了,不愿放弃,后来想着我是薛家唯一后人,不能让机巧手艺失传……不过没有姐姐一旁指导,其实我并无天赋异禀,大约继承了,也是个半吊子,而且……”

    话未说完,屋子里忽来了动静,滚滚而动之音,不绝于耳。薛语昕赶紧将木桶推至一侧墙边,轻轻拨弄,墙上现出一个外凸的口子,过不太久,竟是有热水涓涓落下,落入凸口下方的桶中。

    “此为地下热泉,姐姐生前研究数载,埋了机巧入地下,接了管子,极为复杂,却被我捡了便宜,微做改良,便成了。”看着桶里的水渐渐多起来,薛语昕露出些许自豪,那一瞬的光彩,终是该有的年华模样,“水温刚好,你把外衣除去,只留里衣里裤。”

    “好。”冷青翼一切照做,看着薛语昕面露明朗,心中也觉舒畅。

    桶里的水浸着药草,渐渐变成褐红色,屋子里充斥起苦涩味道,并不好闻。

    “早间已和你说了心法,你说与红姨教你心法相同,如此甚好。”薛语昕轻轻搅着桶中的水,让药物充分融合,“心疾多为心口血脉残缺,或漏或堵,引得脏器失律,此法助血脉调和,虽无法根治心疾,但可补漏除堵,使得血脉依常理而流,于心疾大有补益。”

    “自根源而至,确实有理。”冷青翼闻着那苦涩味道,胃中稍有不适,不过也知,苦难方才开始,根本不足道矣。

    “药效激烈似火,你要有些吃苦准备,我会下针于气海穴,药效积聚于丹田,需用大半日,后用心法与银针,引药效一路向上至心脉,脉通则血和。其间不能放弃,亦不可分心,否则前功尽弃,药效岔开不该去之处,则生不如死。”凸口水流渐缓,水中药物融合,褐红发黑,看着几分惊悚。“你身上有伤,伤处遇水遇药,不必太过担心,比之内里药效之痛,大约感觉不到。”

    “此番话当真不是安慰。”冷青翼笑了笑,看着薛语昕替自己解了小腹伤处纱布,细微刺痛,银针便入得气海穴中。

    “实话而已。”薛语昕下了针,扶了冷青翼至桶边将要入水,“里衣里裤会贴粘在身上,阻了药效外散是好事,不过绑缚之感也会难受,这些你都要明白,才不会惊慌。另外,若有其他不适,你定要告知于我,以防不测。”

    “好。”冷青翼缓缓进入药水中,弯膝而坐,药水漫于胸口,墨发盘起,些许散落肩头,双臂展开扶着两侧桶边,有机巧弹起,扣住手腕,以防之后挣扎,灼热之感已然而来,轻轻笑着,问了句:“药效引导之前,可能说话?”

    ******

    武者听力卓绝,莫无依门而立,屋内话语,听得仔仔细细。

    仰首而望,并非朗日晴空万里云然,而是那人淡淡笑容,几分憔悴。

    这一路,吃了许多苦。

    曾经锦衣玉食,软床丝衾,砖墙瓦下,冷暖适宜,怎遭风吹雨淋、饥寒交迫之罪。

    却未曾抱怨一句,满面笑容,似是欣喜万分的孩童。

    人有习以为常,即便逃离是心中所愿,但种种有违习以为常之事,终是需要适应。

    一如他手中的弯月刀,此刀非彼刀,刀上刻字,字带心意。

    手指不自觉摩挲那凹凸痕迹,遥想与父亲之间种种,忽觉斜跨在身体上的刀疤微微刺痛。

    大约寒症发热之故,竟莫名有些软弱。

    “莫兄。”脚步声随人声而来,阿罕满面笑容,走至莫无身前。

    “阿罕。”莫无淡然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并不愿多话,怕是漏了屋内动响。

    “有个好消息。”阿罕似是并未察觉,亦或有心打扰,声音不大,想来也知屋内之人疗伤关键,“悠悠之口,景阳公然违抗圣命,离得皇城,皇上难保,治罪关押一年,本需收得官衔,只留皇亲国戚之位,不过半数以上老臣出列求情,皇上顺水推舟,只是降了官职。”

    “……”莫无不言,似是与他无关,只是看着阿罕问了一句:“近日可有陌生之人入得族内?”

    “先前也知,景阳招揽了些江湖能人异士,悬赏捉拿你们。故而自你们入得部落,我已加强防守,加之冥城暗士协助,有些蝼蚁之辈跃跃欲试,已被消除,暂时并无异象,莫兄可安心。”阿罕心思缜密,防兵布阵,滴水不漏,既是贵客,自为重中之重,半点马虎不得。

    “多谢。”友人相助,偷得几日闲暇,懒散度日,虽又出些莫名事端,但重重化解,倒觉与那人愈发亲密无间。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若说谢,怎及二位于我族恩情。”阿罕身后又来几人,抬着什么,端着什么。“知道莫兄于此处两日两夜,阿罕劝不得,但也应尽地主之谊,这些吃食、酒水、软被……便为莫兄准备。莫兄切莫拒绝,若不顾好身子,冷兄弟也要怪责,权当为了冷兄弟着想。”

    “好。”莫无坦然收下,抱拳以谢,面色却是僵硬凝重几分,“还有何事?”

    “阿罕打扰了,这就离开。”阿罕心知肚明,要说的话,要做的事皆已完成,此人惦念屋内之人,留下自是遭人厌烦,便笑着领人离去。

    莫无扫过摆放整齐的被褥吃食水酒,半点不为所动,继续背门而立,耳力分毫不差,屋内那人已是溢出些许闷哼低吟。

    说疼时,却不是最疼,朝夕相处间,怎会不知其毅力之坚韧。

    若思回头,相遇之初,此人对疼痛,当是只忍,不会说。

    [疼的时候,要说。]

    记忆盘旋,此刻不在那人身侧,又与谁说?

    弯月刀上,凹凸字体紧捏手中,用力之大,其人丝毫未查。

    ******

    如同烙铁探入小腹丹田,灼烈之痛,如火如荼,聚集于一处,自内而外,焚烧之苦。

    “起先确实痛苦,到了后面,身子适应药效,会好些。”薛语昕拿了软布,拭去冷青翼满额汗水,一层刚去,一层又起,乌发已湿透,脸上本应疼得毫无血色,却是腾然潮红,自是药效作祟。

    “嗯……唔……”咬紧了下唇,还是抑制不住溢出了低吟。不过难受间双腿微动,却惹来桶内药水晃荡,如此轻微,若是平日根本无感,如今却如重锤击在那气海银针之上,灼烈更甚,不知看不清的药水之下,身子是否已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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