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双臂一收,将冷青翼紧紧抱在怀里,“……哭出来!你给我哭出来!”
“要哭你哭……哭什么……你在胡说什……呃啊——”如同高涨的洪水拍打着强筑的高堤,在堤坝被冲毁的刹那,冷青翼瞠大了一双迷离的眸子,竭力向上挺了挺腰腹,在猛烈剧痛之下,绷断了最后一丝隐忍。
呐,莫无,这是说不出口的无可救药……
“青翼?青翼!”
景阳死了,我竟那么悲伤,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一幕幕过往……
“你撑着!我去找人!”
那些过往……竟然都是好的!分明那些穷凶极恶的伤害,冰冷刺骨的杀伐,我没有忘,但想得更多的,却是美好的最初……
“青翼,你醒醒……”
呐,莫无,这样的我,何其愚蠢,何其不堪,何其不可原谅……
“如何?怎地会这般?!”
这样的我……还值不值得你们关爱……
“既无病症,怎会痉挛至斯?!”
假如,疼痛可以让一切记忆淡去,那么就疼吧,那样,我会好受些,莫无……
“青翼……”
一切都结束了,景阳已经死了,大家那么开心,你让我哭什么……
意识散落,耳边再听不到什么,睁眼一片猩红,梦中永远是枯瘦的人,死去的模样。
******
空旷之处,毫无遮挡,风声呼啸,大雪纷飞未停,天色灰暗,雪落成泥,若要等那一片洁白**净,大约还需些时日。
“唔……”冷青翼终是幽幽醒来,疼痛散了,意识微微恍惚。
“醒了?还疼么?”身后胸膛轻轻震动,短短几字,满是关怀担忧。
“不疼了……这里?”惊愕于眼前一切,并非屋里床幔,而是荒芜野地,寸草不生,风雪不停,似有若无的血腥之气,已过月余,竟仍是不散……身上裹了厚实毯子,被人抱在怀里,席地而坐,背靠枯树,眼前一片怎地情景。
“景阳死掉的地方。”莫无淡淡回应,手下那人脏器又是一惊,双眸不觉一黯,为何这般执拗倔强?
“这里无甚好看……我要回去……冷……”冷青翼微微挣扎,却是挣扎不开。
[小……翼……]
记忆又来,疼痛又来,这般窝囊,这般无力……
“放轻松,什么也别想,听我说……”
“景王妃将他带了回去,皇室厚葬,景王府败落散了……”
“那女子如今已削发为尼,一生为其夫超度孽业……”
“你今年二十九,其中四年不过幼童,与父母同住;而近五年与我一起,在冥城恣意;其间二十年,都是那人相伴左右……”
莫无靠着树,拥着冷青翼,用淡淡的语气,缓缓说着,
“莫无……”冷青翼软软靠着,无力而疲乏,想要阻止,阻止不了。
“这二十年,我虽不愿承认,但确实谁也无法取代。”莫无继续说着,内力不断,替怀中之人暖着,掌下内腑并未叫嚣,显然这些话语,起了效用,“善念于心,恶意驱逐,不愿记起的,终是忘得快些,你又何必责怪自己?你若想着不再怪责一个死人,我们又怎会怪你?”
“……”冷青翼扯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百倍的笑,自嘲般喃喃:“谁说的……”
不恨。
竟是不恨的。爹爹死了,娘也死了,小越死了,小鸢也死了,就连莫无也几次三番差点死了,还有很多,很多很多……
可依旧恨不起来,甚至还因亲手杀了那人……而感到无比悲哀。
如此软弱无度,谁要承认?
“莫无,谁教你说了这些?你哪里是会这样说话之人,呵呵……”
“是不是柳堂主教你的?你们都这么认为了,是不是?”
“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般,肯定有什么未能诊断出来的病症才是……”
“我们回去吧,这里阴气深重,冷得很,你不觉得……”
砰的一声巨响,冷青翼叨叨话语戛然而止,莫无只是向后挥抬了手臂,身后一棵大树,竟是生生轰然而倒,怒气再不遮掩,好话说尽,此人仍旧冥顽不灵!
“莫无……”
“冷青翼!你既不愿放过自己!我又能奈你何?!”
忽然松开的怀抱,陡然离开的身影,那般决绝,竟连半点犹豫,也没有。
“嘁,我才不信你舍得……”冷青翼待在原地,裹着毯子,还是觉得冷,冷得直抖,却再无人理。
“……”呆呆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除了风过,哪有去而复返的关怀。
他分明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走,但此刻只觉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你若想着不再怪责一个死人,我们又怎会怪你?]
活着的人在替他操心,而他偏偏为了那些死去的人,心神不宁。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