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分卷阅读306

    生命结束前,他想着要扞卫草原的安宁,要替暖暖报仇,还要……再见她一面。

    浩浩荡荡一行人,天色未亮便身着便装离开了,刑伤未愈的阿罕被留了下来。

    “阿罕你留下,待伤势痊愈再来与我会合。”

    “……好。”

    赫连戗穹对待阿罕,毫无王者架子,亲切爱护,关怀备至,却不一定多么了解,一如南宫月虹,甚至是塔达努。

    阿罕一早起来,撑着身子躲在暗处,看着一行人离开,心中默默祈福。

    一日后,阿罕准备停当,带了十个好兄弟,走了另外一条道,去中原,去红釉小筑。

    那日,南宫月虹带着小怡离开后,跟着她们暗中保护的人,一直讯息未断,其所到之处,行为举止一些变化,赫连戗穹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不去打扰,任她自由自在过着没心没肺的日子,逃避自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若是无路可走,逃避自然也是个办法。

    肩背的刑伤涂了五六日的药,已是好了许多,只是腹内不好受,之前铁凳的凳角硬生生碾断了一些被余毒蚕食的肠脏,虽说一直吃药调养,如今也不过只好了大约五成,随着马背的颠簸,一上一下,钻心地疼。

    如此咬牙忍耐,十一人一路风尘仆仆行将十余日,到了中原,一番接应路线安排,又联络了中原安**的亲信,妥当之后,阿罕带了几人,去了红釉小筑。

    迎接他的,又是一杯有毒的茶。

    五年不见,红姨变化不大,只发色微暗,两鬓有些银丝。原本的笑脸,在见到他时,整个沉了下来,他的到来,就好像一根木棍搅起了清澈河水底下的淤泥,将清透搅得浑浊不堪。逃避不得不终结,最不想不愿面对的,终究来了。

    五年的磨砺,阿罕其实变了许多,身形更加伟岸矫健,眼神更加深邃坚毅,心胸更加开阔沉稳,双肩之上,已是了不得的担当。

    变了许多,也有没变的。

    青花瓷茶盏带着瓷器的冰凉,依着唇瓣,慢慢倾斜,有毒的茶水缓缓流入喉间,落入根本没有消停一刻的腹内。那些隐藏在衣物之下的伤痛,他不会说,胸膛里的心火热而坚定,这一次,要么带着红姨去见不久于世的殿下,要么就**脆死在这里,死在心心念念那人的身边。

    红姨又一次惊愕,像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实那般简单,只是不够了解而已。

    那些打了腹稿的话语说得清清楚楚,表情动作都很自然,控制得很好,腹内本来的疼痛不断加剧,毒素侵蚀,宛如在腹内点燃了烈火,荼靡出一片难以言喻的灼痛。

    一如五年前,下毒的人还是下了毒,喝茶的人还是喝了茶,像是什么都没变。

    只是那个坐在蒙古包里如木偶般的少女,如今已经翩然成蝶。

    “你、你、你是谁?!在这里想对我姑姑做什么?!”

    那一抹鲜红如此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少女脱去了稚气,乌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水灵的眸子,精俏的五官,大红的衣裙裹着婀娜,隐隐约约有了女子的韵味。

    却不认识他。心中不知默默想过多少次的情景,怎料竟是这般可笑。

    心口骤然一痛,猝不及防的慌乱被狠命压制,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比相认重要许多的事情要做。强迫自己瞥开眼睛,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记忆和念想被禁锢在心底,不断挣扎翻腾,牵连着腹里的毒,阿罕却用咄咄逼人去掩饰,用凶狠不讲理去伪装。

    “撒泼也不看看地方!我和姑姑不是好惹的!!”

    茶壶砸在了胸口,并不是很重,却砸开了所有的禁锢,草原上最美好的一幕像是就要碎裂,心中狠狠一阵窒痛,腹内一股热流直冲而上,压也压不住,冲口而出,落在地上,红得发黑。

    “只可惜红姨没用见血封喉立时毙命的毒药!”

    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拾回伪装,再次挺直了腰杆,记忆和念想已经泛滥,便不再阻止,随它去吧,反正那人已是忘了,忘了便忘了吧。

    “若是红姨再狠心点,这会儿也不必再听阿罕纠缠!殿下对阿罕说,红姨若不毒死阿罕,便强行带去见他,他答应等阿罕三个时辰,殿下从不食言!”

    早已想好的说辞,虚假也好,真实也罢,就赌一赌。

    “本来御医说殿下活不过两个时辰。”

    赌一赌,所谓爱,究竟有多深。

    一来一往,你一言我一语,这样的交锋,比战场上的拼杀更让阿罕觉得疲累。

    内力压不住毒素发作,腹内金刚铁杵,肆意戳戮,疼痛太过剧烈,让他抑制不住,掩饰不了,支撑着他的,不过一个忠心,一个信念。

    “那就当是去见个陌生人!去积善施德!阿罕心中敬重红姨,不欲动手,最后一次,阿罕再问最后一次!”

    双膝跪地,比性命更加宝贵的尊严,只为请求一个女子回去,挽救这世间最可悲的破碎。

    烙印的伤,懦弱的心,陨落的暖暖,一世的薄凉。女子不允,铁了心,忘了情。

    跪着的阿罕,看着自己呕出的血,在地面开成了花,是不是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花叶不见,生生相错。握着双手刀,复又站起来,身子不稳,望着护在红姨身前的小怡,那双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求助……想笑。门边的两个男子,只消一眼便知都是人中龙凤,比之于他,大概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这丫头有了别人护着,也是好事……

    “若不想你姑姑被我带走,便杀了我。”

    抬手丢弃了一直跟着自己,视如生命的一把短刀,丢给了比生命更加重要的女子,出手时,阿罕想了许多,多是回忆,很美。

    红姨确实心狠了许多,素手探入了怀里,洒了漫天的银针,也许这场赌局,他真正败了。银针的光芒刺疼了眼,最后一眼,阿罕留给了抱着他的短刀彻底傻掉的小怡。像是又看到千里草原上,少女随风飘荡的发,银铃般的笑,满眼是他,停留在她的心上。

    忽然一股大力,砰的一声,身子被重重甩落在地上,躲开了那些要命的银针,却再也躲不过剧痛翻腾。剧烈的震动使得腹内旧伤新伤一并迸发,一时间宛如无数利爪探入腹腔,生生撕扯,痛不欲生,只能徒劳地死命摁着,随着那翻涌而上的血腥,吐出一口口褐色的污血!

    “你无论如何都要带她走?”

    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楚,拼命隐忍不知几时,直到一双黑色的布靴走到跟前,吃力的抬首去望,冷峻的男子透着清冽的杀气,只对望一眼,便觉得一股冰寒直透入心底。

    “是的。”阿罕说,再清楚明白不过的答案,没有疑惑,没有犹豫,今日来时,一切都已决定,而决定了便断然没有放弃的道理。

    “好。”

    这一声好,莫名让阿罕安了心,分明是完全陌生的人,却只一眼一句,便信了。

    内息渐渐稳定,毒素又被压制,可伤害已成,颓败难掩。吃力地喘息,手下肠脏不停痉挛,竟是与五年前一样的毒,如此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此毒并非难解,即刻也要不得性命。

    “你……你怎么样?”

    看着小心翼翼蹭到面前蹲下的小怡,看着那双记忆中的眸子离得如此的近,阿罕笑了。多少次午夜梦回的失落,在这一刻得到满足,虽是不记得他了,可那双眼睛里终是倒映出了他,关心,还有担心。

    “丫头,忘记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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