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那就这么定了。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这个家以后还要靠你和小帆他们,你这个当大哥的就多出点力。”
“好。”苏立航没有任何推诿,爸妈供他不容易,该有的担当他不缺,“苏舸什么时候放学?我去接下他。”
“不用,他也不小了,让他自己回家就成。你坐了那么久的车,看你一脸疲色,去苏舸屋里先睡一会,晚饭时再叫你。”
爷爷发话阻止,苏立航也没坚持,他确实有些累了,一闲下来就有些犯困,上下眼皮子直打架,翻出毛巾稍稍洗漱一下,便倒头就睡。
☆、第 2 章
苏立航到家时已是半下午,家里人心疼他,直到夜幕彻底四合时,才让早就等得心痒难耐的小苏舸进房叫他起床。
“立航哥,快醒醒,吃饭了!”苏舸三两下蹦进房内,嗓门虽不大,穿透力却很强,略带尖锐的童音直扑苏立航耳蜗。
“别吵,再让我睡会。”苏立航拉高被子,捂住脑袋,将恼人的声音隔绝在外。
苏舸哪会就此放弃,上半身几乎全趴在床上,一把便掀了被子:“立航哥,先吃饭,等下再睡。”
被子被撤掉,苏立航顿时一个激灵,想不清醒都难,看清闹他的是谁后,脸上有了笑容:“饿了吧,哥这就带你上桌。”
苏舸已经很久没见苏立航,见他醒来,便一直在他身边打转,嘴巴就没有停歇的时候,直到坐上饭桌才安静下来。
苏立航倒也没嫌弃小少年啰嗦,家里其他人都不是闹腾的主,有他在才显得热闹一些,家人脸上也能多些笑容。
农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家人全到齐后,便有说有笑地用起晚餐。
苏家不富裕,家里又供着四个学生娃子,平常日子过得俭省,能节约一点是一点,今晚这一餐却一反常态,异常丰盛,几乎把湾里有的食材买了个全,鸡鸭鱼肉一样不缺。
苏立航看了心头一热,却什么也没说,只埋头扒饭。
“别光吃饭,瞧你都瘦了,多吃点肉。”苏大全夹起桌上唯一一只大龙虾放进苏立航碗中,小口酌着酒,看来下午的事情已经过去,此刻他心情还不错。也是,将近四年中才见过一面的大孙子回家挑大梁,撇开那一点忧愁之外,剩下的只有欣喜。
苏立航没有推拒爷爷的好意,饭菜中最贵的就是大龙虾,以前他在家时即便捕到也只会卖钱,眼下却特意买给他吃,纵使是他,这一刻鼻子也有些酸涩。
苏舸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也只瞄了一眼,一点吵着要吃的意思都没有,一脸乐呵呵地大口扒着饭。菜色难得这么好,他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苏立航娴熟地卸去龙虾壳,大龙虾没机会吃,普通龙虾他在家时可没少碰,就算四年没上手,也不见一点生疏。
剥好之后,苏立航将龙虾肉放进盘中,直接端着盘子就进了厨房,没一会又原样端出。
“好东西哪能我一个人吃,难道爷爷你们还把我当客人不成?来,我都切好了,一人一份,大家自己夹。”苏立航招呼一声,便美滋滋地吃着自己那份龙虾肉,心里胀鼓鼓的。
外边东西贵,像这样的大龙虾,这边顶多百八十块钱一只,酒店里售价就高了去了,不是他们这样的渔家所能消费得起。上大学这几年,别说大龙虾这样的中高档海味,就连一般海鲜苏立航都舍不得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都在食堂解决,他还真有些想念家中美食。
苏立航表明态度后,家人再没刻意让着他,这一顿饭苏家人吃得其乐融融。
饭后,不等桌子收拾干净,苏大全便挑起话头:“小航,接下来是怎么个章程,你给爷爷详细说说。”
这事苏立航回家前就盘算好,不假思索便回道:“爷爷,政府即将颁布新政策,村里田地和渔场都要重新划分,我记得姗姗户口在上中专之后就托人走关系给转走了,趁现在大家还不知道消息,赶紧迁回来。”
“你说的是真的?难怪大有遮遮掩掩进了村长家,原来是为了这个。”苏大全眼睛都瞪大了。他们消息不灵通,要不是大孙子有门路,提前获悉,恐怕会一直蒙在鼓里,直到最后才知晓,那时再想活动,一切就都晚了。
陈芬不大懂这些,听得糊里糊涂:“上中专不是谁都能转城市户口,姗姗好不容易在城里落户,怎么现在又要转回湾里?”
“奶奶,现在城里日子不好过,好多人都失业了,材料建筑电子等行业几乎瘫痪,如今手机电脑房子等都没人买,大家都在观望,一些小厂子已经倒闭,大厂也在裁员,纵使这些行业被国家保护起来,也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样兴盛。”苏立航这话一点没有夸大,实际情况只可能比这更糟糕,若没国家安抚,恐怕这个世道早乱了,哪里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可那也只是表面现象,内里早就暗流涌动,未来到底是何走向,苏立航不知,他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这个我不懂,你说好就好。”陈芬没再发表意见,竖着耳朵仔细听家中几个主事之人商量。
“既然这样,那就尽快,小航明天你辛苦一下,跑一趟市里,把这事给落实了。”苏海起身回屋,拎出两瓶苏立航带回来的白酒,喊上大儿子便直奔村长苏成家。
苏立航在村里落户容易,他有学校出具的证明,直接照章走就成,苏珊这头却不好办。以往大家一窝蜂往城市挤,现在农村户口开始吃香,逐渐有回迁的迹象。到了此时大家才发现,农转非容易,非转农难度却不是一般的大,没点关系这事压根就办不下来。
这也不难理解,农村户口直接跟土地挂钩,每多一人,每人分到的田地就少一点。蛋糕就那么大,自然是分的人越少越好。这种现象在城乡结合部最为明显,苏家湾这种偏远渔村倒是没那么严重。
姜燕有些不舍,这是大儿子孝敬给他们的,还没入口就进了别人口袋,却也没吭声,再如何苏珊也是她看着长大,养了十年,跟自家女儿没什么区别,就算看在两老份上,也不能亏待爹死娘改嫁的侄儿侄女,想喝,赚钱再买就是。
农村人睡得早,尤其是老人,不过这回各人都揣着心思,大家很有默契地坐在堂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谁也没提回屋睡觉这茬事,就连今年上小学六年级的苏舸也没人催促。
农村本就不像大城市喧闹,夜里就更安静,木门开合的吱嘎声立即引起堂屋内众人注意。
苏大全:“事情谈成了?”
“嗯,还是小航有面子,他一出马苏成就同意了,剩下那些就不用我们管,苏成自己会处理。”
苏海隐隐有些自得,大儿子就是为他长脸。
“这就好,趁热打铁,明天就把姗姗户口给迁回来。”苏大全最终拍板定案。
翌日一早,苏立航便被姜燕从床上拖起来,从苏家湾到宁安市要不少时间,不早起不行。
姜燕心疼儿子,旅途劳累还没有缓过来,便又要急匆匆出门办事,可再心疼也没用,正事要紧。
户口转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迁入才是麻烦事,苏立航只花了半天工夫,便将这一切都搞定。
“姗姗,跟哥回家。”苏立航拎起行李包,再次提议。
“不了,立航哥。很多人现在都找不着工作,我干的活虽累,好歹能养活我自己,要还嫌弃,那我成什么了?”苏珊再次拒绝堂哥的好意。大伯一家养她和弟弟十年已经够辛苦,她现在有能力自力更生,苦就苦点,不能那么不知好歹,继续加重大伯他们的负担。
苏立航没再多劝,临走前只交代了一句:“日子不好过就回家,不要自己苦熬着,家里真不缺你一口饭吃。你也别小瞧哥,没准哥还真能靠种地种出一片天地来。”
“嗯,立航哥,我信你。”十八岁已经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苏珊笑得眉眼弯弯,脸上尽是信服。
苏立航笑了笑,迈步朝前走去,瞬间便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落户问题之前便谈妥,拿着证明走个过场就行。
办完事心里格外轻松,苏立航大睡了一天,连日来积攒的疲惫尽去,之后他便开始在自家田间渔场转悠。
苏家湾是个渔村,人均田地不多,一人勉强能分到一亩,倒是每家渔场不小。可惜海湾水质不怎么样,又经历过过度捕捞,渔业资源极其匮乏,近海捕鱼早就不足以维持一家人开支,养殖效果也差强人意,出外打工的村民这才越来越多。
如今近半务工者都返回家中,愁生计的不是一家两家,不过像苏立航这样,临毕业直接回家子承父业的大学生倒是少见。苏家湾虽只出了他这么一个名校大学生,却不代表只他一人考上大学,农村家庭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只要家里还能负担,轻易不会放弃。
原本苏立航是苏家湾的骄傲,现在背地里叨咕他的人可不少,倒并不全是羡慕嫉妒恨,为他可惜遗憾的占了多数,剩下那些才没什么好话。
苏立航偶尔听到只言片语,也只是一笑而过,这些本就在他预料之中,并不被他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获知外星人消息那阵子起,苏立航的感官便越来越灵敏,以前听不清的谈话声,现在时不时会传入耳中,不止听力,视力嗅觉等都有不同程度提升。苏立航心里有些忐忑,在无法确定这并非个例前,他不敢把他的异常告诉家人,以免他们担心。
苏立航回来的时间不巧,田地已经下种,没他什么事,他也只能打渔场的主意。几年不见,苏家湾越发萧条,连在海面上打渔的都没几家,不过近来村里倒是热闹,青壮年返家,精力充沛无处发泄,在村中胡乱转悠的人比以往要多上许多。
苏立航打小就是别人家小孩,却从小就玩得开,并没被同龄人孤立。他见不少人闲闲没事干,便跟他们约定,明日若天气好,就去附近小岛上钓鱼,顺带实地考察一下苏家湾海域情况。
☆、第 3 章
苏立航只是随口这么一提议,哪想这帮人在家都快闲得长出毛来,纷纷响应,一合计,光二十郎当岁的小年轻就不下十个,这还不包括那些半大孩子。
出海有风险,苏立航可不敢带小孩子去附近小岛海钓,只能找各种借口拒绝。
苏家人听了全都沉默不语,苏立航明白这是为何,小叔,也就是苏珊苏舸两姐弟的父亲便葬身大海。海难刚发生时,爷奶连外围渔场都不让他爸去,这几年才好一点,却依旧心存疙瘩,害怕儿孙们一去不回。
这种事情却是无可避免,除非苏家不吃大海这碗饭。问题是这可能吗?放以前或许没问题,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寄希望于以后,眼下却是不行。
“就你们这些小年轻出海我不放心,我去给你找几个老手支应着。”苏大全也清楚,堵不如疏,强行反对只会适得其反,况且如今家里情况也不允许他这样。半晌无语之后,他撂下这么一句话,便背着手,脚步略有些急促地朝院外走去。
其实苏大全自己就是位渔家好手,可惜自从小儿子出事后他再没出过海,手早已生了,这还是其次,最主要是心态不行,他不敢拿大孙子冒险。
俗话说靠海吃海,接受大海馈赠的同时,风险也要担起。从有记载起,大海就不知带走了苏家湾多少条鲜活的生命,苏立航小叔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虽说现在早就进入科技时代,但在海上谋生之人,却依旧带着对大海的敬畏,年纪越长,这种感触越深。
人力有时穷,科技越发展,人们越是了解大自然的恐怖。苏立航不会盲目自大到去挑战这些,有老渔民照应,他求之不得。
第二日天高海阔,万里无云,是个出海的好天气。
苏立航在爷爷奶奶不断叮嘱声中踏出家门,他到时,码头那边已经聚满了人,大多是看热闹的村民。他上前一瞧,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昨晚有条船运气好,碰到一个鱼群,算得上是满载而归,鱼贩子早就得到消息在此等候,这不,船一靠岸,他们便开始哄抢。
苏家湾小码头上难得这么热闹,自然吸引了一大帮闲人,但也就这么一艘船交了好运,其他出海的渔船都收获平平,能赚个人工费就算没白跑一趟。
苏立航看了一会热闹,还没闻够那熟悉的海腥味,便被跃跃欲试的年少时期玩伴给拉上船。他们刚约定去小岛上海钓,便有一艘渔船收获颇丰,这可是个好兆头,大伙兴致高昂,都想试试今天的手气。
渔民格外注重吉凶,这倒并不纯然是迷信,更多是为了求一份心安。大海本就凶险难测,要是出航时带着坏心情,心神不定,神思不属,这只会加大出海风险。没人愿意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就算有人不在乎这些,被同船之人发现,也只会劝退,生为苏家湾人,出海有的是机会,不用急于一时。
由于这次出海主要是为了海钓,捕捞海味只是顺带,众人借的渔船不大,却挺结实。这一船多半都是年轻人,马虎不得。
苏立航站在船头,海风拂过,吹得他发丝微动,好在风不大,要不然现在出海可不好受,这个季节气温一点都不高,更不用说还是在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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