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有美一人
山坡上其中一株白玉兰树附近,原婉然坐在一方洞穴边沿,双手交互捶打揉捏臂膀。
她花了一上什的工夫挖出脚下这长宽各四尺1、深两尺的坑洞,现下手臂酸软乏力,只得搁下锄头,爬上洞沿休息。
洞的另一侧边缘堆了成排挖洞掘出的废土,再过去放眼四望,附近白玉兰树稀疏生长,下坡路两旁野花閑草丛生,蝶乱蜂喧;到了平地,成畦稻田绿茵般铺展向天边,村人屋舍零星散布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间,家家户户相隔迢遥,如同绿色汪洋中一座座孤岛。
原婉然出神远眺,忽然一群燕子低低掠过半空,她一贯轻声细语向身畔道:
「燕子低飞天将雨,黑妞,要下雨啦。」
眼珠一转,身畔空空如也,左侧几尺开外的地上搁了席子床褥,一只大黑狗躺在上头,一动不动。
她的鼻樑一酸,之前好容易止住的泪珠剎那扑簌簌落下。
半晌,她咬咬牙,伸出用力便微抖的双臂扶住洞沿滑下洞底,抄起锄头刨鬆泥土,拨往簸箕。
黑妞体形长大,给牠的墓穴要大才好,不能让牠在里头磕头碰脑住得不舒服。
今天早上她下床,黑妞躺在床旁一动不动,并未如往常见她醒转便由地上跃起打转,她以为牠生病,连忙上前察看,没想到牠停了呼吸。
她一遍遍叫唤抚摸黑妞,半个时辰之后,毫无起色,那皮毛黑得发亮的身子只有越发僵冷,她撑不住哭了。
两年前,她嫁到京城五十里外的翠水村,新婚未久,夫婿韩一受朝廷徵召从军打战,留她独守祖传的五亩田地和田里小小一进院子。
那年她十五岁,人生地不熟,跟最近的烟火邻居相隔起码几十亩地,一人独居,夜里怕闹鬼闹贼,好些日子没睡过安稳觉。
幸好黑妞在,这只黑狗机警护主,夜里一点风吹草动立刻醒来警戒,白日长伴她左右,任凭谁跟她说话高声些、动作大些,牠便咆哮防备;还有一回,她上山採野菜遇上毒蛇,是黑妞扑身上前咬死蛇。
而今黑妞死了。
她用家里最好的草席和床褥包裹黑妞,哭着抱往来山坡。黑妞站起来几乎一人高,她抱牠在怀颇为吃力,从家里到山坡一路上踉踉跄跄,不小心摔了几回,正好藉着疼痛的由头,哭得更凶。
地挖越深土越硬,她咬牙奋战,不防上方有人出声。
「哟,黑妞死了?」语气欢快洋溢。
原婉然深深拧起眉心仰首望去,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站在洞沿,方头大耳,凸起的金鱼眼笑吟吟瞇成缝,往她头脸身上来回打量。
这下她不止气,而且跟生吞苍蝇似的感到反胃,本能避到墓穴离他最远的位置,再爬上地面
「这回我哥嫂叫你传什幺话?」隔着一方洞穴,她冷冷问道。
「自然是好话,」蔡重摆出不下于宣达圣旨、天降隆恩的架势,郑重道:「我和姐夫、姐姐说好了,下月初八是好日子,妳我那天成亲。」
「……」原婉然张口结舌愣在当地。
她在娘家做姑娘那时节便讨厌蔡重,一度哥嫂热衷搓合她俩,幸好婚事最终黄了,后来她嫁人,便没见过蔡重,与娘家亦几乎不通往来。前阵子起,蔡重藉着替娘家传话的由头往她家走动,几次言语轻浮,却从未提过做亲的事,是以她除了板起脸闭门逐客,并没多想。如今蔡重宣布婚期不但一厢情愿,简直是天外飞来的无头公案。
还有一件:她已经嫁人,娘家哥嫂和蔡重怎能妄想如昔时那般爱怎幺摆布她便怎幺摆布她,以为放句话让她改嫁,她便得照办?
「瞧妳,乐得说不出话了。」蔡重俨然以她肚里蛔虫自居,挤眉弄眼揶揄她其实是给气出来的沉默。
她脸色微沉,垂眸向身旁唤道:「黑妞。」示意黑妞赶人。
然而话在舌尖尚未送出,一瞥脚畔,哪里还有那只忠心狗儿的身影?
原婉然剎那又眼泛泪花,但警觉外人、而且是可厌的蔡重在旁,她不肯示弱,强自嚥回泪水,也因了蔡重,她悄悄打量附近,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便是再多泪水也能吓回去:往日蔡重言行轻薄,全靠黑妞吓唬驱退他,如今黑妞没了,从山坡到家里大段路程只她们孤男寡女,并无他人,万一……
她背脊发冷不敢再想,目光转落在洞底的锄头时咬了咬唇,懊恼刚刚爬上地时没随手把它从墓穴带上。
儘管心焦如焚,她面上极力不露心绪,正色道:「你休胡说,我已有丈夫。」
蔡重冷笑,「仗打完半年多了,韩一便是爬也该爬回京城,到现在连个人影儿都没见,準是死透了。」
她咬牙,绯红柔嫩的唇瓣紧抿成一条线,又缓缓鬆开。
「他会回来,他说过他会回来。」话声轻柔,语气却十分坚定,「哪怕他死了,我也不嫁你。」
「不嫁我嫁谁?」蔡重满面狐疑,随后醒悟了什幺似的,眼睛瞪得铜铃大,指住她鼻子暴喝,「妳勾搭上野男人,另外找了下家?」
「你、你少血口喷人,」蔡重凶起来不是不吓人,她后退一步,捺下怯意道:「我要守寡。一女不嫁……」突然她不响了,只因「一女不嫁二夫」这话她已无资格出口,思及其中原故,她投向蔡重的目光又添怨懑。
蔡重全没留心她敌意加深,只当听了笑话一样哈哈大笑。
「守个屁寡,」他绕过墓穴逼近她,笑道:「不说前阵子朝廷下诏,鼓励寡妇改嫁,德妃娘娘妳知道吧,年初生了皇子的那位。她头婚嫁襄王,后来襄王死了,棺材白天才入土,她夜里便爬上龙床**小叔。贵人尚且这般,妳一个村妇装什幺三贞九……」突然他一脸恍然大悟,击掌道:「我懂了,準是韩一那厮腰里无力,没叫妳快活过,妳以为男人都这样,所以情愿守寡。」
原婉然小脸刷地通红,忍无可忍脱口「呸」的一声,声响不重,但脸上一片**裸的厌恶轻视,比任何詈骂都响亮。
「操,」蔡重一点红自耳根起,须臾涨紫面皮,「反了妳,和相公甩脸子?」抬手搧她巴掌。
原婉然那边早心生防备,蔡重一动她便后仰上身倒退,可惜动作稍迟,蔡重的手险险擦过她脸颊,却落在胸前,无巧不巧插入衣领交襟,手过处顺势扯开衣服,露出一角中衣。
「啊!」原婉然捂住衣襟,忍不住放声惊呼。
她容颜十分秀丽,犹带三分少女丰盈的面庞肌肤细腻,粗布衣裳顺着胸前隐约勾出小丘起伏,到了腰间则空蕩垂挂,显出腰身纤细。这幺一个标緻人儿蔡重见她神情苍白,叫声惊慌,分明怕了自己,满腔怒火顿时改作十分得意,自觉高大威武,真男子汉也。
他又发现她害怕时五官微皱,竟是别样地诱人。
要是把她压在身下弄得小脸扭曲,那风情想必更有得瞧……想到这儿,他脐下三寸一团火起。
蔡重每回上门都存了佔原婉然便宜的想头,只恨黑妞护主无从下手,现下黑妞已死、附近无人,他狞笑一声,凑近前把她扑倒在地。
1:本文背景架空,文中一尺是古代尺长度,但不引用特定朝代的度量衡,就设定在宋元明清接近平均值的33公分(釐米)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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