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般柔情的你》分卷阅读13

    “小蕙,我认为你对老丁这么看是不对的。”徐曼说。

    “有啥不对的,他难道对得起我们母子吗?”田小蕙问。

    “小蕙,你心平气和地开车,听我给你分析一下。”徐曼叮嘱后继续说道:“你自己开头都说了,应该把父母的问题跟孩子的问题区别开来,对吧?人家老丁区别开来了,不论他跟你两人怎样恩怨情仇,他顾念到你与小磊的母子关系,让你充分地享受探视权,不至于辜负你的母爱。这不是‘豁达’是什么?你可倒好,非要扯到老丁的婚姻过错上去。没错,老丁确实存在严重过错,他跟我表达了这个意思,他说就算我不从中**手,他也会同意离婚。照你那样判定老丁,假如他没有过错,他是不是就可以像杨广志那样,漠视你作为一个母亲的权利呢?是不是只有在那样的情形下,而老丁仍然表现出大度和谦让,你才肯承认他是豁达呢?”

    “你说服我了。你又一次说服我了。”田小蕙马上又嚷道,“我怎么老是被你说服呀?徐曼。”

    “别瞎说,小蕙。什么老是被我说服?你说服我的地方多了,我给你跪得膝盖都破了不知道多少回!”徐曼夸张地说。

    “行了,我们不互相吹捧了。”田小蕙说,“做人要讲道理,我们都服从真理。”

    “此话正解。我还想继续发挥一下,行吗?”徐曼问道。

    “本宫恩准,你可以嘚瑟一下。”田小蕙答。

    “你看啊,小蕙,你本来从事理出发,言辞凿凿,按照逻辑你应该从具体问题上得出正确的结论,对不对?但是你没有。一旦牵涉到私人恩怨,你马上就把事理抛弃掉了。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徐曼开始发挥。

    “看你那意思,这是想灵魂深处闹革命是不是?行,你说吧。”田小蕙说。

    “你放心,小蕙,我绝对不会贬低你的光辉形象,我爱你还来不及呐!”徐曼说。

    “爱也得讲道理,你说吧,我没事。”田小蕙鼓励道。

    “这说明,人情练达有时候比世事洞明更加困难。因为明白事理是理智上的事,人只要不受情绪影响,凭着经验、知识和智慧,总能做出合乎理性的判断。然而人情练达就不一样了。首先,啥叫‘人情练达’?依我看,人情练达就是在事情明显牵涉到切身利益或触动到敏感神经时,在处理过程中仍能不忘事理,还照应到他人的正当情感。这实在太难。”徐曼说道。

    “嗯,说的有道理。”田小蕙赞同道。

    “不仅如此。”徐曼又说,“人情练达的困难之处,可能还与人们的某种心理有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家都认这个理,可是没人具体说出来,人往高处走是指什么?或许大家心知肚明,无非是权势地位名利等俗世浮华的东西,那么,人在品德上、精神上要不要往高处走呢?你要这样问,人们肯定要回答是,必须的,否则人何其为人呀!然而,人们心理上果真如此吗?我看未必。人们从经验上或许认识到,人要往高处走,品行上就不得不往低处走,生而为人这样放任自己,当然心里有些难过,才会说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话,来慰藉一下不安的灵魂。我想说的是,人在品行上往低处走多了走远了,就会对人的心理习惯或心理倾向产生生理性的影响。比如说,人们总是很轻易地对坏事更加宽容,而对好事反而无限苛求。丁建军离婚后不仅反省自己过错,而且在孩子问题上表现豁达,可是你认识不到他的豁达,非要将一件本身好的事与他过往的劣迹联系起来。而对杨广志,你是恨他,为了我们的女儿你恨他,但是你考虑到他无端端地被我抛弃,心理上似乎觉得他情有可原。这样一来,便模糊了事情本身的性质,人们看待事物处理事情时,就容易背离事理,受个人情绪**扰,做不到人情练达。本来,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应该泾渭分明才是。”

    “我本来就是说,在孩子问题上老丁比杨广志强太多呀。”田小蕙说。

    “你是这样说的,但你对老丁的贬低说明,你仍然属于是非不分。小蕙,我这样说,请你别介意,因为牵涉到将来我们如何处理跟前夫的关系问题,必须把道理讲明白。我觉得我们应该看到,老丁表现得那么豁达,归根到底是因为他对儿子的关爱,他是从爱出发的。我主张我们暂时放弃母女相认,如你所说,时机不成熟,我也觉得太过贸然,并不是因为离婚问题上我做错了什么,也不是因为杨广志情有可原。他那样做是不对的,他的情怀跟丁建军相比高下立判。”徐曼说道。

    “照你这么个说法,那丁建军还成了好人了?”田小蕙显然不太认同。

    “小蕙,好人、坏人很难定义的。我们只能就事论事,尽量采取一个公正的立场。”徐曼接着说道,“这次来广州探望小磊,我的感触很深。我对丁建军和杨广志两个人好像都有了新的认识。我想跟你交流一下,不知道我的认识究竟对不对。”

    “那你就继续说吧。”田小蕙说道。

    “在道德上,杨广志显得高大上,而丁建军像个流氓。我猜测,杨广志跟我那么理直气壮,可能就因为他自恃道德无暇。但是,我发觉,杨广志很可能比丁建军更加不懂得爱,甚至更加缺少爱。尽管丁建军跟你的婚姻完全是一出悲剧,然而有没有可能……”徐曼有些犹豫,停顿了一下才说,“小蕙,我是想说,有没有可能,丁建军并不爱你。因为他发现婚姻里并没有爱,所以就变得任性胡来呢?”

    “他妈的!那还用说吗?”田小蕙接茬,“老丁肯定是不爱我。但凡他对我有一点点感情,他能那么折磨我、羞辱我吗?”

    “老丁当然不是好东西,他对婚姻连个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就算他不爱你,可以提出离婚呀,他怎么能够那样对待你,那样糟蹋婚姻本身的神圣。不过,小蕙,我仍然觉得,可能老丁这个人还有可贵之处,就不说他在孩子问题上的豁达了,你跟我说过,说老丁平时为人很仗义,结交下不少朋友。或许,丁建军并不是多么坏的人,他心中应该还有爱。他对伴侣的不忠和对婚姻的可耻背叛,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对无爱婚姻的黑暗的反抗。也就是说,小蕙,在他对婚姻的原本观念上,是不是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即他认为家庭应该是基于爱而建立的。”

    听了徐曼的分析,田小蕙说,“徐曼,我怕你把丁建军想得太好了。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恶梦醒来是早晨,他已经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了。”而徐曼紧接着也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她说:“杨广志跟丁建军表现得很不同。他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一直都是中规中矩,简直让人无可挑剔。可是我现在也怀疑,他真的爱过我吗?我跟他提出离婚时,他非得让我承认外面有了别的男人,那股劲头好像这才是他唯一可以接受的理由。我是没有说出真相,可我也不能用莫须有的道德污点来求他放生吧?我甚至直白地告诉杨广志,说我不爱他,也许从来就没有爱过他。他觉得不可思议,认为我没有理由不爱他,除非爱上了别人。天,照他那意思,如果我没爱上别人,就必定会爱上他。他还是学法律的,天下有这样的逻辑吗?在孩子的问题上,他就更加荒谬了,好像我没爱上他,我就没有资格作为一个母亲去爱自己的女儿,你说说,小蕙,杨广志哪里懂得爱的道理?”

    第18章 不一样的画风

    小年那天,徐曼打了个电话给父亲。父亲问:

    “小曼,你真的不回家过年吗?”

    “是的。这里的工作刚有了点头绪,我就不来回折腾了。打个电话给家里,问问你和妈的情况,看你们春节有啥打算?”徐曼说。

    “我们能有啥打算!还不是老样子,你大哥一家除夕夜会跟我们一起过,二哥去他老丈人家,初二三再来咱们家。你妈身体不太好,我们都呆在家里的。倒是你一个人在外,你妈放心不下,跟我唠叨了好几次。你快跟我说说你怎么过年吧?”父亲又问道。

    “爸,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跟田小蕙一起住的,她也一个人。除夕我去她父母家吃个年夜饭。”徐曼答。

    “你总不能一直呆在人家父母家里吧?”父亲再问。

    “小蕙也不住父母家的,年夜饭后我们都回城里。”徐曼说。

    “小曼,其实你过年回不回家没什么大关系的。各家有各家的年,你大哥二哥也不过回来走一趟,看看我们,意思一下。你妈是说,你一个人没个家,咋就不肯回来跟我们一起过年呢?”父亲为母亲代言道。

    “爸,话怎么又说回去啦!离开武汉前我就跟你们说过了,春节我肯定不回去。这个就不要说了。等年后吧,我要回一次武汉,那时会住在家里的。”徐曼说。

    “我知道,我知道。小曼,你要理解,你妈也不是真在乎你回不回来陪我们,我们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有什么好陪的?你妈是担心没人陪你。自从上次你发了那么大火,说搬出去住就搬出去了,我们再不敢跟你提结婚的事了。可是,小曼,你终究是我们的女儿,爸还是要跟你说多一句,你一个女人家别硬撑着,趁现在还年轻,遇见自己觉得合适的人,该嫁就嫁了吧,别让你妈整天为你忧心忡忡的。人家医生还跟她说,老年人心思太重不利于身体健康。”父亲说道。

    “爸。我真不想跟你发火。”徐曼的口气里分明有了火气,“我要跟你们说多少次,你们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你们的女儿,可是我拜托你们尊重一下自己的女儿好不好?爸,好歹你也是高级知识分子,应该知道早过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我有权力不结婚,我个人的幸福我自己照应着行不行?我理解你们做父母的,想我好,想我有个依靠,可你们能不能不拿自己的身体和心情说事,能不能不用苦情戏来胁迫我?弄得好像如果我不结婚,你们就没安生日子,无法生活下去似的。”

    “小曼,”父亲赶紧接过话来,“别人我不了解,你妈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她真是完全为了你好。”

    “爸,你别光说我妈,最好把你自己包括进去,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对不对?”徐曼的火气开始升级,“这套话哪个父母不会说?做儿女的还得说是是是,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告诉你,爸,我还不惯着你们了,少跟我来这套!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我还真就不信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了,不嫁就是对我好,可你们为什么偏要我嫁?哦,我不嫁,我妈就要想不开,就要影响到身体健康,那我是不是为了你们心情愉快万寿无疆,不管我自己想不想嫁,都必须得嫁个人?那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们自己好?爸,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一代人是咋回事?一门心思按照自己的观念生活,根本不管别人的意愿。尤其是对待自己的儿女,一句为了儿女好,掩盖了一切,什么事都**得出来,还把自己感动得要命,整个中国都被你们感动了。我实话告诉你,爸,我一点也不感动。每当想到为人父母可以这么自恋、这么自以为是、这么强人所难,我就觉得很恐怖。我宁愿离这样伟大的父母远远的,甘苦自知、冷暖自量,起码不枉我自己的人生。”

    “小曼,今天你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不要说今年春节了,以后你回不回家过年,随你便吧。你嫁不嫁人,我和你妈也不会**嘴了。”父亲的心,显然被女儿凉得透透的。

    “对不起,爸。但我感谢你们能这样做。”徐曼最后说道,父女通话不欢而散。

    小年之后的第二天,徐曼代表武汉衡量与中山明正签订了收编和改制协议。之后徐曼每天到律所上班,盘点律所代理的案子。一家企业找上门来,要求律所主任亲自接洽,徐曼就接待了。该企业有两个员工,半年前出了严重交通事故,属地开发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判定了工伤,企业对官方的工伤认定有异议,想提出行政诉讼。徐曼听完企业方的陈述,发觉要赢得诉讼缺乏一个关键证据,便提出她需要到企业看一下,跟相关人员了解情况后,才能决定是否接受委托。企业方回答,大部分员工现已回家过年,一个关键证人还离了职不知去向。徐曼查看了一下人社局工伤认定的日期,说时间上还来得及,不如等年后开工再做调查。洽谈后徐曼猛然想起,杨广志的再婚妻子周丽娟就在开发区人社局工作,于是跟邱晓明说,大家手头上都有案子,这个行政诉讼案就交给她接手好了。

    徐曼无法估计这宗行政诉讼案将会怎样进行,她更加估计不到一场逼婚大戏已经近在眼前。当然不是逼她,几天前电话里,她以一贯凌厉的风格和不念旧情的决绝,将父母的良苦用心扼杀在萌芽之中。这次要入戏的人是田小蕙,而徐曼仅是旁观者。徐曼岂能任由花自飘零水自流,岂能眼见她心爱的人命运被安排终身被锁定。然而,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春节假期照例在除夕夜的傍晚开始。下班后田小蕙带上徐曼,驾车从城区驶往古镇父母家中。田小蕙身后大家族的阵仗完全超出了徐曼的想象,踏入庭院的那一刻,徐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天气本来也有点凉。田父田六根,另有两位兄长和三个胞姊,家族内排行最末权势最大。田六根原为村支书,现已退休。他有两栋厂房出租给灯饰企业,光租金一项已经衣食无忧。他原来就是整个家族的主心骨,父母双亲去世后更加变得一言九鼎。多年来形成一个惯例,除夕夜哥哥姐姐们都要携家带口到田六根家聚会,不仅吃个年夜饭,而且要聆听田六根发布重要讲话。田六根讲话时,并不要求全场肃静,因为过去当村支书时,他也从来没有开过一个安静的村民会议。不过各家长会尽量管束自家儿女,在田六根讲话过程中不准乱跑乱动,因为他们知道讲话后存在一个极好的机会。家庭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哪些问题,都可以向这位弟弟或叔父或娘舅提出来。田六根卸任村支书后,家族内的新年致辞变得越来越简短,况且小一辈均已长大成人,在各自工作岗位上担纲主演,有求于他的事情越来越稀少,因此年夜饭的象征意义大过实际需要,因而还更加温馨亲切了许多。

    因为万分疼爱的外孙小磊缺席年夜饭,田六根今年倍感冷落,尽管整栋住宅内依然人头涌涌。过去一年发生的最大事件,便是女儿的突然离婚,而这桩婚姻虽然不是出自他的亲手安排,但他心满意足。旧婿丁建军事业上独当一面,性格豪爽,对他尊敬并且彼此非常谈得来,他从小家庭看到的都是满满的幸福,找不出任何分崩离析的理由。女儿离婚时没有跟他说明为什么,反而是丁建军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爸,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老豆。离婚是小蕙提出来的,我不能不同意,因为是我对不起她。”过后田六根猜测出了大概,跟老婆嘟囔过一句,“看来女儿被我宠坏了,太较真。男人嘛,在外面玩一玩闭下眼就过去了。”老婆服从惯了,从来没有任何异议,这次只回了这么一句话,“他根叔,离都离了,还说啥?你赶紧想办法,这次别让小蕙自己找了,你可得帮她安排一个规矩点的男人。”

    年夜饭摆了三大围,清一色红木圆餐桌和小圆凳,菜式是全体长辈妇女的杰作。田六根发表致辞:“今年我不多说了,总之希望大家继续龙马精神,身体健康、万事胜意!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家里人说家里话。小蕙今天带了一个好朋友来,叫徐曼,现在时髦的说法,叫闺蜜,也不算外人。小磊跟他爸回老家过年了,正月十五回来中山,到时候再说。小蕙刚离了婚,这个大家都知道。现在改革开放了,这也不算个什么大事。我们老一辈人呢,眼光怕是跟不上形势了,你们兄弟姐妹之间要齐心协力互相照应,从周围同事朋友里物色一下,给小蕙牵个线搭个桥。我没有其他要求,就一条,不能再嫁给医生了。新的一年,你们能把这件事给我落实了解决了,就算万事大吉。”

    田六根话音刚落,已经有堂兄弟姐妹和表兄弟姐妹跃跃欲试,田小蕙见他们大有炸平庐山之势,赶紧站起来说道:“我多谢各位了!都是自家人,我也不说客气话。我可是要提醒一下,介绍人这活不好**,容易得罪人,不仅得罪外人,也容易得罪本人。我希望兄弟姐妹们不要眉毛胡子一把抓,别让我从你们物色的对象身上,一下子就看出在你们眼里,我田小蕙是个什么货色!”田小蕙话里内容严肃,但语气上嘻嘻哈哈:“所以,你们千万不能那么心急,我这刚离了婚,心里的创伤是不是得有段时间修复一下?再说了,我必须痛定思痛,好好考虑一下,下一次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人。我爸说不能是医生,这个我完全同意。其他男人嘛……”田小蕙故意停下,明亮的大眼睛扫视了一圈,接着说,“要是男人们实在不行,我就找个女人呗。”结果惹得满屋子人哄堂大笑。

    “快别听小蕙在那乱讲一通!”田六根找补了这么一句,心里很是愉快。因为他觉得女儿表现得落落大方,对他发布的最高指示并不抗拒。女儿一直是他的掌上明珠,至于再嫁什么人,当然不能随意,岂能明珠暗投。而田小蕙虽然内心里对男人恨之入骨,但她不像徐曼那样,针尖对麦芒,而是嬉笑怒骂中把亲人们的拳拳之意化解为临渊慕鱼。徐曼在跟父母的交往里,总要坚持她认为最不该忘记的原则,而且一定要在话里直白地讲出来,一针见血得令人胆颤心寒,并不在意父母的感受。今天徐曼算是现场感受了田小蕙的独特风采,她发现田小蕙嘻哈里隐含的意思比话语本身更多,无论逼婚还是劝婚,田小蕙并不严词拒绝,甚至还表现出期待,同时又丝毫不会堵死自己的后路。徐曼知道,那条后路是留给她的。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