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祥云》分卷阅读4

    从清河而来的嫁妆源源不断的送入了都城,普通人家嫁女嫁妆大多都有讲究,偏偏秦宣爱女心切,已经不知道运了多少红担子进了都城里新建的郡主府。常人都道秦曜还是要买秦宣三分薄面,除了嫡长公主,没见过哪个郡主成亲还特意修建一座郡主府的。

    “怎么样?看出点什么门道没有啊?”傅清宴笑着看着江靖远,他这个准驸马最是清闲,只要做好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便没有关系,江靖远可不行,到时候他可是要披挂上阵的,安国公年纪也不小了,经此一役,恐怕这世袭罔替的安国公就要正式交给江靖远了。

    “秦宣这次好大的手笔。”秦宣造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秦曜的嫡系私下大多已经直呼其名,只是知道这次事情的人并不多,算来算去也不过是秦曜的几个心腹而已:“你看正在抬箱子的这四个人,虽然已经特意遮掩过了,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几个都是好手,这箱子也是,这辆牛车只抬了四只木箱,如果里面都是嫁妆,绝不可能留下这么深的车辙,里面的金戈之物绝对不少,秦宣的胆子恐怕远比我们想的还要大。”

    傅清宴和江靖远此时正坐在八仙楼的二楼,窗口正能将新建的清河郡主府看的一清二楚。

    “那是,他胆子该是最大的了。”傅清宴撇了撇嘴:“我曾去过清河地界,平原富饶,光是税金就绝不会少,加之气候温润,又是才子故乡,绝对的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可惜宣王似乎不理解其中真意啊。”

    江靖远低头抿了口茶:“若不是有他,你我二人又如何能这样得陛下青眼。”

    傅清宴点了点头,朝中局势不稳,秦曜母系戚族疲弱,皇后的父母也都故去,能够放心的人竟然只有他自己提拔起来的,无甚靠山的几个年轻官员。这般想想,秦曜这个皇帝当的,也的确很是憋屈。

    “你府上的那个?解决好了?”傅清宴前几日曾听秦曜提起,说是江靖远身边跟了个细作,偏偏江靖远给捧在手心里,很难解决。“早就解决了。”江靖远又啜了口茶:“你当我是夏瑞么,这么丁点的事情也要折腾这么久,恐怕陛下的心思,他到现在都不明白。”

    傅清宴深有同感:“他从来也不是能够了解别人心思的人。”

    “秦渊,秦曜,”秦宣坐在案前露出了一个近乎于扭曲的笑来:“我终于回来了。”钟行低着头站在一边,秦宣下手皆是他在朝中的得力助手,曾帮他做成不少事情。“尔等都是本王成就大业的一等功臣,等到本王正式登基,你们都封侯封爵!钟行,拿纸!”座下的官员自然都诚惶诚恐的跪拜行礼,一个个的在纸上落了自己的名字,王朝的日月,在他们看来已经换了。

    秘密集会的时间一向很短,秦宣又提了几句成婚当日的布置便草草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了钟行这一个心腹。

    “那个叫夏瑞的最近可还有什么动静?”秦宣低声问道:“之前听你说他与我那皇弟竟然还有那样的关系,可真叫我大吃一惊。”“看上去秦曜似乎已经对他失去兴趣了,”钟行低着头:“那个叫夏瑞的,其实只是模样长得有三分像宋明玉,若是站着不动,背影倒是十足像的,可宋明玉当年是怎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夏瑞的脾性哪里比得上那人一丝半点,老臣看来,秦曜也就是图个新鲜,到底不是真人。”

    秦宣也曾受教于宋明玉,对这个太傅还是相当的尊敬,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这天下才子千千万,多的是像宋明玉那样清雅温润的,我也不相信我那皇弟就看上那个尖刻出了名的。”

    ☆、七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会比《一世长生》稍微长一点,因为夏瑞真的是太招人心疼了qwq

    秦宣兵败,秦曜靠着秦宣的那张“将相录”,彻底清洗了满朝文武。

    清河一地终于回到了秦曜的掌控,朝中风气也为之一振,不少老臣也终于看出了秦曜的朝廷不再需要他们,相继告老还乡,为朝中那些青年才俊让了位子。傅清宴升任户部尚书,江靖远也袭爵了安国公。

    “夏大人可在啊?”高公公敲了敲小宅子的大门,夏瑞一向不喜欢关门,从来都是虚掩着,高公公没有听到人答话,便径自走了进去。“高公公?”夏瑞从前堂里探出了头来:“有事?”高公公看他手上拿着抹布扫帚,一时愣怔:“夏大人,这是在?打扫?”

    夏瑞点了点头:“这几日事情都结束了,下官过两日打算回一趟家,想着走之前收拾收拾。”

    夏瑞与夏家素有隔阂,高砚跟在秦曜身边这么多年对秦曜身边的人向来很注意,这是他早就知道的,连夏瑞当时中了进士都不曾回过一趟家,这次突然说要回家一趟,可见是有什么事情要办,高砚虽然是皇帝身边的人,但是到底是个宦官,也不好多问,只道:“陛下今日设了酒宴款待各位大人,嘱咐咱家来带夏大人入宫。”

    夏瑞一愣,自从上次他顶撞秦曜以来三个多月,秦曜从来没有传唤过自己:“今日?”高公公点了点头:“是啊,之后几日陛下会越来越忙的,思来想去只有今日才能有空与几位大人一起饮宴。”

    “这,不知,都有哪些人啊?”夏瑞小心翼翼的问道,不怪他这么小心,这三个月来他与秦曜虽然日日都能在朝堂之上见面,但是再没有多说过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宫里头弯弯绕绕的事情还少么,多留个心眼总没有什么坏事。

    “都是大人的同僚。”高公公看上去就相当和蔼,笑起来也很能给人亲切之感,让夏瑞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不少:“这样啊,下官知道了,一定准时到。”自己又不是手握重兵的韩信,如果是想收拾自己,也实在是没有必要把自己骗进宫里去。

    “高公公?我们这是去哪儿?”夏瑞跟着高公公在御花园里绕来绕去,却不去秦曜常常摆宴的地方,御花园里看上去冷冷清清的,也没有什么人气,不像是设了酒宴要大宴群臣的模样。高公公却不说话,只低着头带着夏瑞往前走,夏瑞觉得越发紧张起来,早就听闻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只是没想到秦曜下手这么快?

    “到了。”高公公轻声道:“那咱家就先退下了。”

    入眼的的确是一张用饭的小圆桌,看上去更像是秦曜的私宴,周围也没有什么宫人随侍,夏瑞皱着眉毛看着小圆桌旁的两把木椅,觉得事情越发超脱了他的掌控。夏瑞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秦曜,连人影也都看不到几条,只有影影绰绰的几个宫女站在很远的地方,手中的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没有传唤,夏瑞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低着头站在高公公带他来的地方。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人踩在草坪上的悉索声,夏瑞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身后的人抱了个满怀。

    “陛下?”夏瑞尝试的问道,他并不太确定身后人的身份,毕竟自从他上次惹怒秦曜,已经有三个多月不曾与秦曜接触了。“祥云,”秦曜抱着夏瑞低声道:“我很想你。”夏瑞微一愣怔,而后推开了秦曜的手:“不是说要宴请群臣?”“没有群臣,只有你。”秦曜看着他:“若是我不告诉你还有别人,你还回来么?”

    夏瑞不说话,秦曜又道:“之前我那样对你,不是因为生你气了,是因为钟行对我们的关系有所猜疑,我怕他会对你不利。”夏瑞点了点头:“下官知道。”秦曜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懂,可傅卿却总说你不知道,所以我才想着一定要和你说清楚,不要让你误解。”夏瑞低下了眼:“下官没有误解。”

    秦曜心满意足的牵起了夏瑞的手,走到了矮桌旁边,拿起了桌上的白玉酒壶,给自己和夏瑞都倒了一杯酒:“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这是前不久西域那里来的葡萄酿,我上次喝过,入口清冽,绵软香甜,很是不错,想必你也一定喜欢。我们今日多饮几杯便当作是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了,庆祝庆祝。”夏瑞拱了拱手:“恭贺陛下得偿所愿,只是下官恐怕不能陪陛下尽兴饮酒了。”

    秦曜的手一顿:“为何?”“明日一早,下官就返乡了。前两日请了假,吏部也已经批了。”夏瑞的脸色不太好看。秦曜也知道夏瑞和夏家素有隔阂,笑着问道:“回家做什么?”

    夏瑞不愿意再拐弯抹角,直道:“虽已过了十年之久,但下官总要去给他收尸的。”

    桌上的甜酒还放着,菜却都已经凉了,秦曜一个人坐在桌边,垂着眼眸,看不清楚面上的表情。高公公低着头站在一旁,听到秦曜突然唤他:“高砚。”“陛下?”高公公应了一声。秦曜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朕觉得心里难过的厉害。”高公公不知道如何劝解,只好又低声喊了一句:“陛下。”

    秦曜站起了身:“走吧。”高公公问道:“陛下这是去哪儿?”“回宫吧。”秦曜似乎很是疲倦:“也不想再见别人了。”

    “你要回去?”傅清宴一大早来堵着门:“你有病?”夏瑞面不改色:“你现在也会说这些粗陋之语了?”傅清宴也不理会他的打岔:“你是不是真的有病?这都过去十年了,他当时是被扔进的乱葬岗,你现在回去,上哪里找尸体?”夏瑞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傅清宴:“我去做什么,你管得着么?”

    傅清宴气极,一拳砸上了夏瑞的脸:“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现在夏家变成了什么模样你知道么?夏家那个女人就盼着你回去,你回去让她拿捏么?”

    夏瑞被打了一拳,却也不气恼,偏过头看着傅清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那个叫秋棠的,给了点钱就巴不得什么都说出来,你和你大哥,根本就不是夏夫人的儿子!是她姐姐生的,对不对?”傅清宴揪着夏瑞的衣襟:“所以你现在回去是去干嘛?报仇雪恨?为你娘?为你大哥?为那个叫李诚的?你想做什么?杀人放火?”夏瑞推开了傅清宴的手:“和你无关。”

    傅清宴喘着粗气,放开了夏瑞的衣襟:“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就算是死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好好的活人在眼前不知道珍惜,偏要去想着个已经死了的。”傅清宴极少动气,从小到大算上这一次只打过两次架,都是和夏瑞动的手,他吼得爽快,也不想再和夏瑞纠缠,一甩袖就转身离去,连步下都在生风。

    夏瑞叹了口气,他原本是真的想回去一趟,去和夏家的那个女人讨个公道,去给李诚收尸,但是被傅清宴这么一吼,他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就算他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真的去杀人放火么?李诚的尸体早就被这十年来枉死的人们层层叠叠的覆盖了起来,他很害怕,不是怕自己找不到,而是害怕即便找到了,自己也认不出来。

    “在想什么?”秦曜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夏瑞一惊,抬头去看,果真是秦曜。“陛下怎么会在这里?”夏瑞转头去看院子里的日晷,发现还有一刻钟就要早朝了,即便是现在立刻赶回宫里,恐怕也不能赶得上早朝了:“马上就要早朝了,陛下怎么会在这里?”秦曜仍是之前淡淡的模样,笑的很是温和:“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只好也伤寒一回了,我想着,也许我应该再努力一下?”

    夏瑞看他:“什么?”

    秦曜垂了垂眼眸:“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比不上故去的人的,只是,想着也许自己可以再努力看看,至少,故去的人已经故去了,我还在。”夏瑞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似乎仍然不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什么?”

    清早的风吹过了秦曜和夏瑞,夏瑞还是一身准备远门的布衣打扮,他已经弱冠,头上顶了一只白玉发冠,拿了一根白玉簪插在了上面,垂下了两根长长的绸带。秦曜没有穿朝服,头上也没有戴帝冕,只是拿紫色的暗纹锦带绑了一绑,风一吹就随着头发一起飘舞起来,颇有文人逸士的风范。

    秦曜的脸有一点点红:“我是说,你愿意留下来么?就当是,为了我。”

    夏瑞的眼中一晃而过了一丝犹疑,而后他退后了两步,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莫要再戏弄下官了。”秦曜看着他,突然笑了一声,夹杂着一些莫名的苦涩和失落,他低下了头:“你总也不相信我。”

    夏瑞顿了顿,突然开口问道:“陛下对我这样青睐有加,可是因为前朝太傅宋明玉大人?”

    秦曜似乎没有想到夏瑞会这么问:“你怎么会,这么想?”夏瑞扯了扯嘴角答道:“那天晚上,陛下不就是把下官当作是了宋大人了么?”秦曜一愣,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腰间的玉佩说道:“一开始,我是认错了人,所以才想让你送我回宫,太傅以前待我很好,我的确很是想念他。”

    夏瑞没有打断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秦曜又断断续续道:“可是,那天回了寝宫之后,我就知道你不是了,太傅从来不会有那样的表情,他一向都是温柔洒脱的君子做派。”他似乎想到了夏瑞那天晚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笑中都带了些讽刺,宋明玉是绝对不会那样笑的,即便是最后身患重病之时,他仍然笑的很是温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夏瑞意义不明的笑了声,明显就是不相信秦曜的话。

    秦曜也无法,只好斟酌着说道:“我很喜欢太傅,但是却不是你我的这种私情,我只是很敬佩他,也很依赖他,他对谁都很温和,即便是我的几个皇兄,也大多都对他很是尊敬,三皇兄那么骄傲的人,也是恭恭敬敬把他当做老师的。”

    夏瑞问道:“这样么?我原以为皇后娘娘是宋太傅的女儿,所以你才娶她做的皇后。”

    秦曜张了张嘴,而后说道:“姻茶是太傅独女,当初几个皇兄皇弟约定,不论是谁登上了皇位,都要娶她为后,护着她安然一世,好让太傅地下心安,只是,我对她也没有别样的感情,恐怕她对我也没有什么私情,不过是把我当作了她的夫君,这个国家的皇帝。”

    有些磕磕绊绊的说完,秦曜抬眼去看夏瑞,似乎是在等夏瑞的决定。夏瑞摇了摇头:“陛下还是早些回去吧,下官不返乡了。”秦曜的眼底有一点点的光芒:“你不回去了么?可是愿意留下来?”夏瑞轻轻呼了口气:“陛下,下官才疏学浅,也没有什么真本事,实在担不起陛下之情,陛下还是另择所爱吧。”

    秦曜一愣:“你还是不相信我?”

    夏瑞低下了眼:“陛下是真龙天子,下官不过是一介布衣,有幸得了陛下青眼,实在不能够相提并论,下官担不起陛下的厚爱。”秦曜伸了伸手,似乎是想拉扯夏瑞的衣袖,却最终止住了手:“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

    夏瑞叹了口气:“我非良人。”

    ☆、八

    秦曜开小会,左边坐着傅清宴,右边坐着江靖远,高公公站在门口守着门,若是不知道内情,还当他又要查抄哪位亲王的封地了,自从清河王兵败之后,秦曜的形象就蓦然之间高大了起来,以前不少人看不起他,现在也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陛下?”江靖远托着自己的下巴,他虽是科考入仕,但是事实上他是个武将啊武将,这种怎么讨人欢心的事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应该找他讨论的问题啊?秦曜笑的很是随和:“安国公可是想好了?朕听着呢。”江靖远咽了口口水:“陛下,这事儿,下官真的没有什么经验,不如问傅大人,傅大人清楚,他最清楚了。”

    傅清宴瞪他,又转向了秦曜:“陛下,这,从小到大都是下官家中那位追着下官到处跑,怎么个讨人欢心法,下官是真的不知道。”他不说还好,一说秦曜就更加来气,他之前摸了许久夏瑞以前的事情,发现夏瑞对傅清宴还真的是相当不一般,说是相爱相杀也不为过:“傅卿?”

    傅清宴答道:“臣在。”

    秦曜笑眯眯的说道:“罚俸半月。”

    傅清宴:……

    傅清宴:“下官,能否问一问所为何事?”

    秦曜仍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因为朕不高兴。”

    江靖远咳了一声,说道:“陛下,那我们从头理一理吧,你看夏大人是喜欢你的么?”秦曜似乎有些迷茫:“朕,也不知道啊。”江靖远无奈:“那对你有没有好感。”秦曜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后认真的摇了摇头:“朕不知道啊。”

    江靖远:……

    傅清宴接过了话头:“陛下,依下官所见,夏大人肯定是对你颇有好感。”秦曜显然开心了不少:“哦?何以见得?”傅清宴笑道:“按着夏大人那个性子,若是厌恶你至深,恐怕也不会留在这个朝堂甘心为你效力。”秦曜思索了一下,觉得傅清宴说的很有道理:“说的也是,的确如此。”

    傅清宴看秦曜高兴,连忙问道:“陛下,那下官的半月月俸?”

    秦曜道:“君无戏言,罚都罚了,怎么还能还给你,就当充盈国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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