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分卷阅读92

    “起来。”元绍伸手拉起这个最小的儿子,揽在膝边。小家伙在他手下蹭了蹭,忽然骨碌一转身,踮着脚尖扑到凌玉城身边,仰脸看他:“师父,你怎么了?痛不痛?”

    虽然咳得一时不能说话,凌玉城还是勉力抬起手,揉了下小皇子粉嫩嫩的脸蛋,这才按着他肩膀向外推开。元绍站在后方,看着小小的孩子顺着凌玉城的力量退开两步,然后一矮身绕过正在忙碌的杨秋,凑到卧榻末端凌玉城布满青紫的小腿前,嘟起嘴唇从膝盖轻轻吹到足尖:

    “吹吹就不痛了,”他像模像样地合起手掌,扭过头,稚嫩的脸蛋上满是认真,“师父,不痛了哟……”

    那一刻,即使身为孩子的父亲,元绍心底都有些不是滋味——这小子,待他师父比待朕还亲!

    所幸这种诡异的气氛被一声大喝打破。杨秋左手拉下凌玉城身上的薄被,右手一拦,把极力想要重新凑过来的小皇子挡在了三尺之外:“小孩子来**什么?风寒要过人的,带他出去!”

    “咳咳……乖,别进来了。”在凌玉城一声安抚之下,立刻安静下来的小皇子被牵着手拉了出去,元绍皱眉看了看室内摆着的两个炭盆,再回想一下火墙烧得暖意融融的昭信殿,拂袖起身:

    “还待在这里**什么?把人移回寝殿!你——”一指杨秋,“跟朕过来!”

    把凌玉城抬回寝殿,在床上暖暖和和地安顿下来,两个卫士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杨秋独个儿站在床头的小几边,冲凌玉城喝了一声:“胸口衣服解开!”一边哗哗地铺开针包,整理艾条和姜片,时不时扭头扫他一眼。

    被抬进来的路上吹了一阵冷风,凌玉城的精神也好了些,不再是刚才随时随地会睡过去的模样。他倚在棉被上,一件一件解开胸前的衣襟,皮裘棉衣,中衣敞开到一半的时候,手指忽然一顿,身子也不自在地挪了一下。

    “动作快点,想冻死啊!”刚停了一停,杨秋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跟着就听元绍的声音淡淡响起:“这就是你之前受的伤?”

    凌玉城抬头望了他一眼,想要回答,还没开口就迅速皱起了眉头。元绍看他一副又要咳起来的样子,抢前两步,掌心贴上他胸口,另一只手顺便扯开了他解到一半的衣襟,低头只扫了一眼,眼神就是一凝。

    “不对——这是怎么伤的?”

    全然袒露的胸膛中央,一道骇人的伤疤斜斜掠过,上起左肩,下至右腰。光看这道伤痕,就可以想象当时的凶险——只差一点就是腹破肠流,甚至整个人被斜着劈成两半。

    一句话问出,连杨秋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一停。他飞快地扫了凌玉城一眼,又扭过头,定定地打量了一下元绍,这才开口替自家大人解释:“没事,六七年前的伤了。”

    说着挤开元绍屈膝跪在床沿,手里银光一闪,或长或短的银针一枚枚扎了下去,时而轻轻捻转。看着七八根银针没入胸口,凌玉城的呼吸平稳了很多,也不再时时想要咳嗽,这才点燃艾绒,隔着姜片为他烘炙胸腹间诸多穴道。

    一轮针灸完毕,又灌了碗汤药,卧室里终于恢复了宁静。元绍负手站在床头,看着凌玉城安静而疲惫的睡容,半晌伸手,轻轻抚过他仍然纠结不散的眉心。

    以前……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睡着之后的神情呢。

    身边这人永远是安静而戒备的,背对着他弓身而卧,即使在睡梦中,也保持着随时随地会醒转跃起的警觉。不知多少次他沐浴后走入卧室,在推开房门或者挨上床沿的一瞬间,床上人匀净的呼吸立刻变了节奏,肩头肌肉悄悄绷紧。

    “陛下恕罪……臣只是习惯,枕戈而眠。”

    那个夜晚,凌玉城这样向他解释,而他扯下腰间短刀丢了过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凌玉城醒转之后,再也没有悄悄向枕下伸过手去,但是一有响动立刻惊醒的习惯却从来没有改变。

    而现在,会这样在他面前陷入沉睡……即使是伤病疲惫到了极点,也是从来未有的事情呢。

    辛苦了。好好睡吧。

    离开正屋,看着杨秋趴在书房小桌上奋笔疾书,元绍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你说实话。”他自顾自地在窗前短榻上坐了下来,手指轻轻叩着榻边,“他的病情到底怎样?”

    “很麻烦。”杨秋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多少。“腿上的棒疮,跪了一夜的淤伤,本来随便哪一样都得发几天烧。再加上风寒和肺部被勾起来的旧伤——运气好,高烧在三天内能退下去,接下来只要慢慢调理就不会有事;运气不好,转成伤寒,或者勾起来点别的什么,那就折腾大发了。”

    “也就是说,至少三天高烧,多的话还说不准?”

    “少则三天,多则六七天。再多再少都是凶险,再少,那是人元气不足,烧无可烧,不过大人体魄素来强健,还不至于;再多,就是风邪侵入五脏六腑,到时候元气耗损过甚,就算好了,人也亏损不小,会不会落下点什么病根都不一定。”

    不等元绍问下去,他急急接了一句:“陛下,能否让大人挪个地方养病?”

    “**什么?”

    “大人这病必得有人日夜守着。擦拭降温,喂水喂药,换衣翻身,都得有人专门看顾,更不用说伤在肺部,得时时刻刻注意他呼吸,防着痰液堵塞了气管。这不是一天两天工夫,在陛下寝殿不方便——”人还躺在你床上呢,到时候你睡了,伺候大人的士兵是进来好还是不进来好?

    “不用。”

    “陛下?”

    “他是朕的人。”

    “……”

    刚才询问凌玉城胸口伤痕时,杨秋一闪而过的古怪眼神又扫了过来。元绍视若无睹,一按榻边,振衣起身:“就这么定了。叫两个人看着煎药,你留在寝殿,时时刻刻守着就是。”转身回到卧室,在凌玉城床头再次坐了下来。

    这一守候,便是三天三夜。

    第一天深夜,凌玉城身上的热度就猛地窜了起来。从那时候起元绍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为他用烈酒擦拭心口、手足和腋窝,一块一块更换额头上包着冰的布巾,隔两个时辰喂一次药,时不时用棉花沾了水轻轻滴上他烧得**裂的双唇……哄着他在半梦半醒中更衣起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喝水喝药,这些从来没有想过会由他完成的事情,此刻一一亲手做来,竟是显得无比自然。

    就像那个雪后的深夜,把全身冰冷的凌玉城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包裹着他……不是不可以立刻传唤下人伺候,可是,从头到尾,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然而,即便如此,凌玉城的病势还是逐日沉重起来。

    第一天,他的神智还相当清楚,被唤醒以后也能自己喝药喝粥,和他说话虽然没力气回答,好歹眼神里能有反应;第二天就只能迷迷糊糊地被搂在怀里,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什么东西端到唇边就小口小口往下吞咽;到了第三天,差不多是全然昏睡,叫也叫不醒,粥汤药剂,都只能扶起来硬灌下去——

    且,常常在睡梦中紧皱眉头,不安地辗转反侧,双唇翕动,喃喃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元绍的脸色也越发阴沉起来。

    “朕不指望你立刻治好他——让他舒服一点总能做得到吧?”又一次试图抚平他眉心的纠结,然而终究归于失败后,元绍终于忍不住低喝出声。

    “该做的都做了。”杨秋低着头并不出声,直到把手指从凌玉城腕脉上挪开,这才淡淡回了一句。“换衣服,擦身,保暖,在房间里洒水,给他喝水喝药,用内力疏通气息,保持安静——还能怎么样?总不见得,陛下您唱歌给他听?”

    那也要他听得见好吧!人都昏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杨秋:

    装,陛下你就装吧!

    你的人?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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