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3低吟的歌声
「我今年三十岁，二十年前我十岁，那时我小四……」于焉涩涩一笑，眸光渐沉。
余未晞看着于焉深无见底的黑眸，心一阵抽疼。
她参加过各种演讲，每一个演讲者都有着一段苦涩的经历。
正所谓：「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
倘若失却了这份刻骨铭心的经历，就不会有如今令人倾慕的成就。
她知道，于焉肯定有过艰辛的经历，可是当于焉当众揭开那一层面纱之时，她却没有勇气去看。
要经过多少苦痛，才能配有古装剧歌唱新星的称号？
余未晞隐约觉得于焉眸底暗藏某种信息，还未等她解读，于焉已开始细细讲诉他的故事。
于焉出生于经商世家，小的时候时常拿零用钱到书店买书，世界名着、中国历代史事……于焉什幺都看。
涉猎广泛的同时，于焉渐渐地兴起对古装故事的兴趣。
他喜欢故事中的打斗情节，为里面男女主角缠绵的感情癡迷。
小学时，他的爸妈禁止他看电视、打电脑，所以他只能利用下课时间和同学蹭个手机偷看古装剧。
就在那时，于焉迷恋上了古装剧的主题曲，并立下决心以后要自己谱出一首优美的古装歌曲。
在于焉十二岁的时候，学校老师发了一张未来志向表给他们，于焉很天真地在表格上填入「古装作曲者」。
再来就是一连串的老套戏码，老师打电话给他家人，重视成绩的家人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拿棍子毒打他一顿。
人家说在实践梦想的道路上，家人的支持很重要，然而于焉却得不到家人的支持，甚至失去了他辛苦收集的古装故事书。
一场家庭革命浇熄了于焉满腔的热忱，学校老师也配合着他的家人不停地灌输他「读书才是一切」的观念。
于焉开始抛下曾经的嚮往，回归到认真读书的生活，他悟性高，读起书来毫不费力，成绩渐有起色，家人也乐的开心。
于焉见状，省思起他那种种的过往，假如他早一点踏入读书的轨道结果是否会不一样？
瞧家人和老师喜孜孜的笑颜，似乎读书才是他的正业，他应当做的事。
后来于焉考上了市内第一有名的高中，成绩起飞的同时，古装在他的心中愈显微不足道。
然而一场契机扭转了现在的局面。
于焉的数学老师也是古装剧迷，常常在课堂上分享他的心得，本已抛下古装剧的于焉重拾他童年的渴望。
每当老师分享一则古装剧，于焉就会怀念起他下课时和朋友窝在抽屉偷看古装剧的美好时光。
有一次下课他和老师谈论起古装剧的剧情，老师看到他说起古装剧时那炯炯的神情不禁失笑：「于焉你真的很喜欢古装剧。」
老师的一席话如夏季的灿阳照亮了于焉。
于焉重新拾起古装书，把奖学金砸在谱曲大全上。
高二时，于焉翻唱了一首古装歌曲上传到网路供人们聆听，网民的回应比他想像的还要热烈。
有了网民的支持，于焉更加努力地朝自己的梦想迈进。
到了毕业前夕，于焉拿毕册找数学老师签名时聊了一下古装剧，「老师你这幺喜欢古装剧，没有考虑去写古装吗？」
于焉看似满不经心地提问，实则在试探，他想知道这影响他很深的老师是怎幺想的。
数学老师沉默了好一阵，而后笑了开怀，「于焉你是很优秀的学生怎幺会问这幺愚蠢的问题？」
「愚蠢？」
数学老师转着笔，刷刷刷地在毕册上写了几句话，然后抬头语带笑意的道：「喜欢和梦想是画不上等号的，我没那幺天真，假如我有写古装的能力我还是会选择当数学老师，写古装只能吃西北风，根本养不活自己。」
这一番话搅乱于焉好不容易重拾的信心。
「老师你是认真的吗？」
老师看了他一眼，将毕册塞入他怀中，「老师还会骗你吗？好了赶紧回教室去。」
他抱着那本毕册，脑子陷入一阵混乱，更多的是迷茫。
让他再一次接触古装歌的契机就是这位老师，然而这老师却说出和他父母一样的话。
他失去了撑起他梦想的那道墙，未来的日子漫长，他该如何独自一人完成这梦想？
不知道，他甚至不太想去了解。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于焉心灰意冷，大学一毕业后他找了间不错的公司就职，谱曲已成过往的云烟。
于焉的生活可谓一帆风顺，平日準时上下班，假日还可揪团出游，可他总觉得少了些什幺。
心，很空虚。
一直到某日他憋出了心病，他向公司请了长假。
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跑到书店翻阅古装，儿时的憧憬如狂浪般朝他席捲而来。
泪，终于落下……
流淌在他心尖上。
他到底抛弃了什幺？又得到了什幺？是金钱？还是名利？
他只知道一件事，他丢失了自己的心。
他过不了自己那关，想闯，怕再次受到伤害，不闯，又怕自己悔恨莫及。
几番的挣扎，几次的伤口复发……
到最后他放下所有的一切，向公司递出辞呈，与家人冷战。
他，要实现他最初的那个梦想。
他年纪已不小，失去了绝佳的学习时光，但他不想放弃，他坚信只要多努力，谱曲绝对不是梦。
几年后……于焉终于成了古装歌坛的一大新星。
现实太残酷，狠狠地撞击余未晞的胸口。
为什幺？
为什幺要这幺对待于焉？
于焉从小热爱古装歌曲，也有心要朝这方面发展，但家人和老师却处处打压，不准他碰这些「没用处」的东西。
于焉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很可笑？我被现实打压了十几年，人生中的一半都在读书工作中渡过，直到最后才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观众又怎会不知道藏在笑容下的那抹无奈？
半晌，于焉端正身子，双眸清澈明亮，「后悔与不后悔只是一线之隔，走错了没关係，再重新来过就好了，最令人绝望的是你明明有机会却不肯好好把握，我很庆幸自己最后走了这条路，才能待在这和你们分享经历。」
演讲进入尾声，于焉清清嗓子，「感谢你们今天抽空来听我的演讲，最后我想唱一首自创的歌送给你们。」
《朔》
虚无成，空
幻月成，朔
转瞬之间，烟尘尽散，墙上只剩斑驳痕迹
我在等，等你承载所有梦想回归的时刻
我在等，等你攻下沙城，痴迷你面上的笑靥
月
满了又空，空了又满；望了又朔，朔了又望……
于焉的歌声如诗经般浅浅地低吟，倾诉他独有的朔。
朔，黑月，人所看不见的月亮。
看不见并非不存在，月亮依旧存在着，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
一曲唱尽，掌声如雷般响起，于焉扬手，唇角挂着餍足的笑容。
余未晞手拍的红肿，直到陆少凌忍受不了出声制止，她才止住动作。
「于焉说的真是太好了！」
陆少凌颔首补充：「还有他唱的歌。」
「对，还有他唱的歌！」余未晞凑近他呵呵一笑，「你也喜欢上他了吧？」
陆少凌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别用那种猥琐大叔的眼神看我，我没有喜欢上他。」
余未晞撇撇嘴，想了想又道：「还是你燃起竞争心了？」
「嗯。」陆少凌该诚实的时候还是很诚实的，无可否认的是，于焉的词曲都编得很完美。
同为作曲者的他，会有比较竞争的心态是难免的。
余未晞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于焉编的是古装歌曲，你编的是现代歌曲，你们的作曲範围又不一样。」
陆少凌难掩笑意地道：「妳有说跟没说一样。」
「有达到安慰效果就好啦，你看你现在笑得多开心。」余未晞还亮出手机的自拍画面给他看。
陆少凌微蹙眉心，他很少在照镜子，忽然在手机上看到自己的脸挺奇怪的。
余未晞趁陆少凌还在出神之际，手一伸，按下了手机的快门，然后迅速收回手机。
陆少凌一愣，「妳刚刚是不是按下快门了？」
「什幺快门？」
「妳偷拍我对不对？」
「我为什幺要偷拍你，拍于焉还差不多。」
陆少凌还想说些什幺，余未晞却蓦地起身捉住他的手，「舒妍还在等我们，我们赶快回去吧！」
陆少凌叹了口气，没见过这幺烂的转移话题法，看在她安慰他的分上，他就不追究照片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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