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
“别啊，你看我这**凡胎的，一冻就病了，那还不得你照顾，我跟你挤一挤吧。”柳清尘半讨好半撒娇地请求道。
亦寒抬脚。
“别，别踢别踢，睡地上就睡地上。”柳清尘认输。靠着石榻坐了下来，亦寒化为狐形到石榻上蜷着去了。柳清尘回想着这两天里发生的种种事情，重重地叹了口气，若不是亦寒收留他，他现在怕是要露宿野外了，可能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座山洞就是他躲避风雨的地方了。他从心里感激亦寒，这个说实话与他并没有见过太多次面的狐妖给了他莫大的温暖。从前翻看那些人间杜撰的神鬼书籍时，总觉得妖啊鬼啊的都是大口吃人肉大碗喝人血的怪物，知道遇见了亦寒他才明白，世间万物都是有真性情的。
柳清尘转了头问蜷在榻上的那只狐狸：“亦寒你为什么要帮我。”
亦寒眨眼想了想道：“是你先招惹我的，况且你还要教我识字呢。”
柳清尘笑了笑道：“你今早可说，是我义兄来着。”
亦寒用狐眼别了他一下，转过头睡觉去了。柳清尘咯咯地笑了两声，又清脆地说了句：“那我睡了亦哥哥。”便就地躺下了。亦寒浑身的狐毛猛地炸开了一下，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夜柳清尘并没有觉得寒冷，他不知道那其实是亦寒在用妖力护着。柳清尘醒得很早，用雪水洗了洗脸让自己清醒过来就在石桌上忙活开了，庆幸自己把写字作画的东西拿到了亦寒这里一部分，他今天要出去卖字了。亦寒也一大清早就出去了，他去**什么了柳清尘也没有问，他估计亦寒不会喜欢多事的人。不过片刻后，亦寒就回来了，把一只野兔子扔到了柳清尘的怀里道：“吃饱了再去卖字画吧，你自己烤，我可不伺候。”亦寒态度冷冷的，但柳清尘却听得浑身发暖。他望着眼前这个正眯着眼望日出的狐妖，在心底说了好多遍谢谢，谢谢你，亦寒。
亦寒没法在城里走动，毕竟他一把火烧的是已经充了公的柳宅，现在朝廷怕是已经下发了他的通缉令了。于是柳清尘求着亦寒帮他换一副面孔，亦寒答应了，随即一挥手，柳清尘感觉脸上凉了一下，便伸手摸了一摸，结果柳清尘摸到的是一张大方脸以及满脸的脓包。柳清尘“嗷”地叫唤了起来：“亦寒！你个混蛋！”
求来求去亦寒也不肯再给他换次脸，没办法，柳清尘只能顶着这张脸在靖阳城里卖字画，一天里跟来往的人讲话他都是低着头，生怕自己抬头给人家吓跑了。柳清尘的字画因灵动活泛又极有意境而吸引了很多买主，一天下来柳清尘是真的挣到了不少钱。他拿着钱又去置办了不少茶壶茶碗之类的东西，又买了两套铺盖一张弓，又是背着又是扛着好不容易才回到了洞里。
柳清尘将两套铺盖分别铺在地上和石榻上，拍了拍手对柳清尘说道：“这回你不用再睡大石头了，我也不会冻死了，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说着便要去拉亦寒，亦寒看着柳清尘顶着一张极丑的脸向他奔来心道不成，赶紧施了法术让他变成原来的样子，在柳清尘几乎要碰到自己的时候闪了身。
柳清尘不屑地对他撇了撇嘴，嘀咕道：“不就是会法术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当柳清尘看到亦寒化为狐形蜷在了他刚刚铺好的榻上不由得欣慰地笑了，这一天的劳累似乎也烟消云散了，柳清尘也钻进了自己的被窝里，大约是这一天太过劳累了，不多时他便已沉沉地睡去。
亦寒见他睡熟了，轻缓跳下榻，悠悠走到洞口，对着月亮发呆，即便相隔如此遥远，亦寒依旧可以感受到，南方，一股强大的妖气正在蠢蠢欲动。
第8章 束发
连亦寒都可以感受得到，傲安又何尝不知，只是这股子邪煞妖气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无从捕捉，无从探查。而从妖气的蔓延速度来看，这妖的本体必定是执念极重的。傲安怕此妖成为以后的祸患也让自己的手下去多方探查，但是始终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他准备去找梓末。
被亦寒留在南蛮的梓末过得挺孤独的，他独自一个住在亦寒走之前住的大宅子里，宅子是傲安当上妖尊后给亦寒建的，宅子的格局极好，可惜亦寒住了没几天就跑到北方去了，走时吩咐梓末好好守着这里。
梓末此时正欲睡下，忽闻院门响动，心里奇怪，起身推了门查看，却见是妖尊带着一脸倦容望着他。梓末微微颔首：“妖尊。”
傲安应了一声道：“我可以进去吗。”
梓末勉强笑了笑道：“当然，这本就是您的宅子。”说罢侧身，请傲安进去。
傲安知他话里有话却也不恼，跨进了这个一砖一瓦都由他设计的宅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宅子丝毫未变。看得傲安的心里五味杂陈。
穿过前庭，傲安坐在了主宅的台阶上，梓末未语，走到□□的梨花树下掘了两坛酒，这是梓末学着傲安酿的雪莲酒，梓末将它斟给了傲安。
傲安尝了一口笑道：“你酿的可不如他。”
梓末也笑了：“怕是还远远不如。”
“你就当我是傲安吧，陪我坐坐。”傲安轻声说道，声音里透露着哀伤。
梓末点了点头，与傲安一同坐在了台阶上。凝望着夜空的月色。
半晌，傲安问道：“他还会回来吗？”
梓末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或许他将往事看尽了就回来了，或许他将这里一起忘了就不再回来了。”
梓末望向傲安发现他握着酒杯的指节发白，披散的黑发让梓末看不清他的表情，良久，傲安才缓缓道：“下次你若再去看他，替我问好。”说完猛饮下一口雪莲酒，起身而走。
梓末又独自饮了半晌，举杯对月道：“主人，今天的月亮好漂亮，你在看吗？”
柳清尘当年作为柳家的大少爷生活可是过得很滋润的，衣食起居都有人照顾，这猛然间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去做就当真有些不习惯。大的不说，这束发一事就把他难住了。他这两只手在头上抓了又抓还是束得和鸡窝一样，自己摸着都觉得怪瘆人的，不得不拆下来重新束。结果这发带又和头发缠到一起了，扯了半天都没扯下来，柳清尘狠了狠心，用力一拽，把发带连带着几绺头发一齐拽了下来。柳清尘疼得哀嚎。亦寒在旁边饶有兴致看着蓬头垢面的柳清尘被自己的头发弄得心力交瘁，低低地笑了一声。柳清尘瞪他。
亦寒忍住笑走了过去，拿过柳清尘手中的发带，扶好柳清尘拨浪鼓似的头说：“别动，我给你弄。”
亦寒的手指微凉，用恰好的力度穿过柳清尘的头皮，温柔地滑至发尾，亦寒将发丝捋顺后抓起，高高低束在了柳清尘的头上，看起来清爽跳脱，正合柳清尘的性子。
柳清尘从来都没觉得束发是一件如此令人享受的事情，被亦寒伺候得飘飘然了的柳清尘立马蹬鼻子上脸：“亦寒，以后你都给我束发吧。”
亦寒微笑，毫不吝啬的送了柳清尘一脚。
第9章 回家
柳清尘虽曾是一位大少爷但毕竟从小野惯了，摸爬滚打地倒是也还可以照顾自己，况且还有亦寒从旁边帮衬着，慢慢地也就适应了这种凡事都要靠自己的生活。
亦寒也看出这孩子已经将悲伤埋藏了起来，用坚毅填补了眼里的光彩，不由得有了些许欣慰，觉得柳清尘的心里必定非常强大，于是每次柳清尘去城里卖字画亦寒都会挑战他对审美的极限，把他变得一次比一次丑。丑到亦寒施了法术后都不忍再多看一眼，赶紧把他踹到了山下。柳清尘也不知自己在心里骂了亦寒多少遍了，反正在他心里被骂死的亦寒已经堆成小山了。柳清尘实在是怕吓到别人，不得已每次出来卖画都要围了面巾的，加之柳清尘的字画又极被赏识，于是靖阳城里那个面巾画师的名头便传开了。
转眼已经快到新年了，柳清尘寻思着画些喜庆的东西，再写些喜庆的字之类的拿出去卖，但平常的东西柳清尘又不太乐意画，就铺了张纸画起了自己脑中的妖魔鬼怪，不过也无非是青面獠牙的怪物罢了。亦寒在旁嗤笑了一声道：“下次你再下山，我就把你变成这样好了，简直太丑了。”
柳清尘瞪他：“用来辟邪驱妖魔的什物，当然要长得有些威慑。你要是敢把我变成这样，我绝对顶着这张脸亲你。”
亦寒摇了摇头道：“妖魔会怕这样一张纸吗？真是不自量力”
柳清尘被亦寒说得失去了继续画画的动力，一手支着脑袋望着洞口发呆。
亦寒拿过石桌上柳清尘泡的茶，犹豫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嗅了嗅茶香，微微抿了一口。亦寒因为懒得自己泡所以已经很久没喝过茶了，柳清尘买的茶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名茶但是仍然清香悠远。亦寒喝着，眼底漾出一片满足。
柳清尘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忽然知道自己该画什么了。画笔似注入了灵感，柳清尘从未觉得自己画得这么酣畅过。他画的便是亦寒，画中的亦寒立于一片冰雪之中，与清冷的月色之下，一袭素色白衣带着清雅的蓝色花纹，一头颜色略微发灰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发丝在微风中扬起些许，一张极为清秀脸，一双透着蓝色光芒的眼衬得整个人似仙似幻。
柳清尘细细端详了这幅画一会儿，觉得非常满意，于是吹**了墨，拿到了亦寒的面前，谁成想亦寒这厮眯起眼睛看了一阵儿说了句：“我真好看。”
柳清尘的脸黑了黑，心想这千年的风霜把这狐狸的脸皮磨得真是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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