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晗,我不想害你跟我一样。”望着李思晗愤然离去的身影,皇甫瑾瑜喃喃道。伤害欧阳毓灵是最大的不愿,而伤害李思晗却是最大的不忍。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却也是十几年的耽误,她始终给不了李思晗所要的。
“思晗,忘了我吧,不要对我有任何的期待。”皇甫瑾瑜默默想到,不想由于心头悲愤,竟咳了起来,“咳……咳……咳……”每一声都似要将自己的肺腑咳出般,皇甫瑾瑜感到喉头一阵腥甜即将涌出,忙用手捂住,伸手一看,掌心竟是一滩黑血,瞬间全身一凉,时间比她预想的要短了。剧毒、鞭伤、风寒加连日来的奔波与忧思已将她的身心折磨得千疮百孔,这是李思晗多高超的医术、多灵效的汤药也医治不好的,她的身体,她清楚,她只想拼尽自己最后一口气,为她所牵挂的人做点事。
皇甫瑾瑜独自在房间里坐了许久,才起身到大厅里去,站在厅外,她看到了威严的李远宁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李夫人泣涕涟涟的哀伤以及李思晗跪在地上,红了眼眶却高昂头颅的倔强,无须细想,她便知道这一家三口经历了怎样的交谈。
走近几步,她听到了李远宁的怒骂:“你个逆女,竟把父母之命、祖上荣誉全然抛于脑后!”李远宁骂着,扬起了手掌,李夫人见状连忙抱住,一边乞求道,“老爷不要啊!”一面转向李思晗,说道,“晗儿,跟你爹认个错。”
“我没错,我心意已决,我是绝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李思晗决绝的话语彻底惹怒了李远宁,只见他甩开李夫人,骂道:“闪开,若留着逆女日后毁了我李家,还不如,我此刻将她打死!”说着扬起了手就要打下去。
说是家事不好**涉,但皇甫瑾瑜亦做不到见死不救,于是一个快步转身,挡在了李思晗跟前,抓住李远宁即将落下的手,谦和地说道:“李相,手下留情!”
皇甫瑾瑜的出面**涉,让李思晗心头一喜,但还是执拗地说道:“你不是说不**涉吗?你来**吗?”
“哈哈,傻丫头,你爹娘那么疼你,何苦惹二老生气呢?”皇甫瑾瑜嗔怪道,扶起跪着的李思晗,将她带到李夫人身边,李夫人怕女儿落入李远宁毒手,连忙将李思晗紧紧抱住。
“这是老夫家事!”李远宁不满地说道。
“在下明白。”皇甫瑾瑜微笑说道,走至李远宁身旁,小声说道,“李相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远宁狐疑地打量着皇甫瑾瑜,见他脸上的微笑如往昔般谦和坦然,竟有些晃神,仿佛回到了昔日勤政殿与皇甫瑾瑜议事的时候,那位温润如玉的南阳王笑着问他“意下如何”。
“李相,李相……”又听得皇甫瑾瑜?*市缘亟谢剑钤赌獠呕毓窭矗掌鹗纳袂椋晃凰氐耐希102ナ住;矢﹁ぜ矗崴梢恍Γψ龀龈觥扒搿钡亩鳌?br />
“瑾瑜哥哥……”李思晗见皇甫瑾瑜和李远宁即将出去,连忙唤道。
“没事,叙叙旧而已。”皇甫瑾瑜回头说道,给李思晗一个微笑让她放心。
皇甫瑾瑜把李远宁带到了自己的书房,书房内,她已让人备好了茶,伸手一摸杯壁,茶的温度刚刚好,便端起一盏,恭敬递于李远宁,“李相,请用茶!”
李远宁见状虽是愣了下,却也是心安理得地接过茶。他李家世代效忠南阳王,他为南阳鞠躬尽瘁,他的两个儿子为南阳疆土浴血奋战,南阳的今天离不开皇甫瑾瑜英明神武的领导,也离不开李远宁一门几代人的忠心付出。
喝茶的瞬间是安静的,而茶后的片刻是尴尬的,李远宁看着端坐在一侧的皇甫瑾瑜,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往昔,他是先生,他是学生,但他却不似寻常孩子般两眼汪汪索要糖果,而是一本正经地问他“先生,我要怎样才能让母妃不再伤心”。
往昔,他是举重若轻的耿直王相,他是风发意气的少年藩王,他已不再是迷茫孩童,他有自己的治国策,但依旧会无比谦逊地问一声“相爷,意下如何”。尽管这个时候李远宁更多的是附和赞成,但皇甫瑾瑜的这种询问让他心头常常暖暖的,因为它代表着皇甫瑾瑜对他的敬重。也正因为这样,他李远宁哪怕是在南阳最困难的时候也从未有过反心,一心一意效忠南阳王,王不负我,我亦不负王。
确实,皇甫瑾瑜也没有辜负李远宁的忠诚辅政,凭着她的文韬武略的才华,济世安民的情怀与君临天下的豪气给积贫积弱的南阳注入了新的生机,如今南阳拥有着大阳半壁江山,此情此景,身为南阳人怎能不自豪?作为南阳的臣子怎能不肝脑涂地以报主上圣明。
李远宁想着,不禁**眼眶,望着眼前这个温润谦和少年,却是心痛到了极点,他还记得不久前,他俩还在对弈、饮茶畅谈政事;不久前,他还看到皇甫瑾瑜在朝堂上指挥若定,在军营里运筹帷幄;不久前,他还信誓旦旦,皇甫瑾瑜一定会带领南阳夺得天下;不久前,他还一直坚信,皇甫瑾瑜是命中注定的天下之主。可没想到,就短短的一年,一切都变了。他俩再见面时,昔日南阳王已成南阳叛徒,真是天意弄人!
“李相……”皇甫瑾瑜轻声唤道,失神两次的李远宁让她很意外,尤其他眼眶的微红,让皇甫瑾瑜不禁心头一痛,这是昔日稳重冷静的李相爷从未有过的。
“呃……老夫失态了,让王爷见笑了。”李远宁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用手背擦拭泪花。
“李相,我已不是王爷了。”皇甫瑾瑜凝重地说道。
“哦,是啊!”李远宁的心沉重到了极点,想喝茶冷静,却不想心烦意乱碰倒了茶盏,茶水顺着桌子流到地上,一滴一滴敲得人心头生疼。
“李相,虽然我不是王爷了,但您依旧是我敬重的相爷。”皇甫瑾瑜诚恳地说道。
沉默良久,李远宁长叹一口气,说道:“三爷,你是老夫看着长大的,老夫是把你当亲身儿子疼,也从未想过你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这样老夫真的很痛心。”李远宁说着,一边捂着自己的心口,说不痛心是假的,他为皇甫瑾瑜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他曾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叛变,甚至担心自己会叛变,却不想最后,他和他的儿子们都坚守了忠贞,倒是最不该叛变的人叛变了。
“李相爷,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三爷,你是南阳的王,我们南阳所有人浴血奋战都是为了你,可你为什么要背叛南阳?”
“对不起……”
“三爷,南阳那么多臣民,那么多希冀,不是你几句对不起就能弥补得了的。”李远宁提高音量说道,带着明显的怨气,但瞧着皇甫瑾瑜一脸的愧疚,也不忍再多苛责,他知道皇甫瑾瑜从小就背负了太多太多了,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难。思至此态度便软了起来,惋惜地说道,“你可知,你这么做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背弃了你自己坚守二十几年的使命,把自己从高高在上的南阳王,变成南阳受人唾弃的叛徒与罪臣,将自己推入无底深渊,你何苦呢?孩子啊,你自己的心难道就好受吗?”李远宁说着,竟不觉老泪纵横,此刻的他不再是刻板无趣的先生,固执严肃的相爷,而只是一个恨铁不成钢钢的长辈。
李远宁的惋惜让皇甫瑾瑜心头一暖,她怔怔地望着李远宁,双眼泛起了泪花,二十多年走来,大多人关心的是她做得好不好,而非她过得苦不苦,就连自己母妃,在知道她决定后关心的也只是她老人家的宏愿及地位,而从未从关心过皇甫瑾瑜的处境和内心想法。
“李相……”皇甫瑾瑜诚挚地唤道,用手背擦拭掉蒙在眼前的泪水,接着说道,“我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但我只能这么做,才能将伤害降到最小。”
“伤害?”李远宁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李相可还记得年前我们的那一次对弈,你说过天下百姓苦战久矣,你说过南阳军民俱疲。是啊,打了那么就的战,是人都会累了,我们累还在其次,苦的是百姓,此番北上,我见过太多的百姓家园毁于战乱,流离失所,当时,我就想,就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宏愿,为了皇室私仇,赔上天下百姓的幸福与生命到底值不值得?母妃说,为君不应有妇人之仁,那难道身为王者就能以百姓为刍狗吗?李相,你曾在战乱中失去过儿子,我也曾失去过父兄,这种失去亲人的感受你我都懂。也许,我们可以安慰自己,他们是为了大业而牺牲,那百姓呢?他们为何大业?他们所在意的不过是自家人过得好不好,这天下谁当皇帝又有何关系?”
皇甫瑾瑜的激动之语一句无遗落入李远宁耳朵里,皇甫瑾瑜的仁善是他一向满意的,而这个问题他也思考过,只是……李远宁终是无奈地说道:“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你想法没错,可太妃未必会同意,北廷女皇也未必会收手。我们南阳一脉,在易帜自立的那天起,就如同弦上之箭,没得回头,只能往前冲,哪怕头破血流,哪怕两败俱伤!”
“不,我不会让两败俱伤的!”皇甫瑾瑜坚定地说道,她要做的是三赢,一对百姓好、二对南阳好、三对欧阳毓灵好。“我之前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我明白了,我找到方法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方法?背叛南阳?阻止南阳军队北上,让我等沦为鱼肉,任北廷宰割?”李远宁难以置信,以牺牲南阳利益为前提的方法,皇甫瑾瑜怎能想得出来?怎能忍心?
“这是我的方法,我不会让南阳军队北上,亦不会让北廷军队南下。”皇甫瑾瑜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南阳和北廷的局面真的如同水火,如果双方都如同弦上之箭不得不发,她便只有化身为靶,为她挚爱的双方揽下所有的箭矢。
“可你如今是北廷的将军,是奉命对抗我南阳的将军啊!”李远宁悲痛地说道,皇甫瑾瑜此刻的身份是最尴尬,也是最无奈的事情。
“我身份可以变,但我心永不会变。”皇甫瑾瑜对上李远宁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她的心自始至终就是对在乎的人好,从未变过。母妃是她在乎的人,欧阳毓灵也是,五弟、思晗也是,全天下的百姓也都是。
李远宁怔住了,这样炙热的眼神,深邃的眸子,与之前的一般无二,他应该还是那个让自己自豪、欣慰,誓死要效忠的人,可他自己为何还面带悲戚,心怀担忧呢?可是还不放心?沉默良久,李远宁终是颇为无奈地说道:“你好自为之吧!”
皇甫瑾瑜闻言投以感激地微笑,突然掀袍朝着李远宁跪下了。
李远宁吓得从椅子上腾了起来,“三爷,你这是做什么?”说着,伸手要将皇甫瑾瑜拉起,但皇甫瑾瑜执意不肯,而是朗声道:“李相,昔日孤儿寡母,全赖您忠心辅政,迩来十六年,您对瑾瑜的谆谆教诲,对南阳的忠心耿耿,瑾瑜时刻铭记在心。如今,我五弟在位,他虽意气,但内心对您是敬重的,我辜负您的教导,是我之错,我心中亦有愧,但请您大人大量,全力教导我五弟,他还年轻,他需要您,南阳也需要您。相爷、恩师,瑾瑜在这里拜托了。”皇甫瑾瑜说着磕头到地。
“三爷,李氏一门忠烈世世代代效忠南阳王,就算你不嘱咐,老夫也定当全心全意辅政,不敢有二心。”
“谢李相!”皇甫瑾瑜说完将李远宁扶着坐正,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眼前这个威严的王相,在她十六年的王爷生活里扮演着重大角色,虽然有时觉得他迂腐刻板,但他所作的真真正正是为了南阳,为了皇甫一族的伟业。
“好了好了,起来吧!”李远宁颤抖着双手将皇甫瑾瑜扶起,再一次老泪纵横。不知为何,当皇甫瑾瑜在他身前磕头时,他感到一种失去之痛,好似眼前这个自己最得意地弟子、最敬重的君王会在转瞬间消失。其实也难怪他这么想,因为皇甫瑾瑜此刻所为竟有点像在交代后事。
“相爷,我会想办法让思晗跟你回去的。”皇甫瑾瑜终于聊到了李远宁此番前来的重点了,“思晗是好女孩,是我辜负了她。”
“孩子啊……”李远宁想本想说点啥的,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走到失落的皇甫瑾瑜跟前,拍拍她的肩膀,说道,“陪老夫下盘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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