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风波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对圣也抱持着另一种亲情以外的感情了吧。
还没上小学的时候,他爱哭、胆小、懦弱,他害怕各式各样的昆虫;他害怕打雷的声音和闪电;他非常怕鬼,不敢听鬼故事,很容易察觉周遭的奇怪声音;他很怕黑,不敢关灯睡觉,不敢半夜自己上厕所;他也很害怕陌生人,遇到陌生人时他总是躲在我的身后。
那个时候的他活像个小女孩。
难以想像那个时候的他究竟是如何在母亲不关心自己、父亲又整日忙于工作应酬的环境下走过来的。一个连半夜上厕所都不敢自己去的孩子,身边却没人可以陪伴他,他只能硬着头皮噙着泪水颤抖的踏出那一步。
上了小学的圣也,我能感觉到他认为自己已经上小学了,已经长大了,所以他告诉自己不能再弱小下去了。圣也变了一个样子,以前他惧怕的那些东西他都不怕了,他也不再总是躲在我的身后,他在他的班上是一个有势力的孩子,身边围绕着很多同性朋友,他不再是小时候那样总是一个人了。
上了小学的他就像一般的男孩子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圣也只欺负我一个人。
我之所以会觉得自己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就对圣也抱持着一种另类情感,是因为当时的我甚至希望圣也就这样一直只欺负我一个人也没关係。
惟有他的目光只停留在我身上的时候,才是我真正感到安心的时候。
我原本以为这些都只是因为我们俩从小相依惯了而培养出来的羁绊,跟圣也分离的时候心里很疼,但竟然也有些开心自己终于能够好好忘记对圣也这种无法解释的情感。
现在,我回来了,原本早该淡忘的感情又以另一种新的形态重新被唤起。
这种事情,谁也不能説,包括圣也。
◆◆◆
现在想起来,那是星期一早上的事情吧?
绯闻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阿直帮我向学校那边请了假。
我并没有吃早餐,只跟阿直和婶婶説「我回房间静一会儿」,不管他们在我身后说了什幺,那些电视媒体又说了些什幺,我当时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回到房间锁上房门后,我讶异自己的思绪竟然没有像几年前那样混乱,我只是摆成大字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镶着的装饰和灯。
虽然我对现在的状况束手无策,但我竟然也不怎幺惊慌,也不怎幺想到去动脑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工作,我当时只是想着就算不做模特儿也没关係,反正演艺圈的黑暗我也已经受够了,乾脆藉此机会退出演艺圈,大不了在媒体前哭一哭,给大众营造一种楚楚可怜的形象,站在波涛汹涌的浪尖处引退,也许还能留下轰轰烈烈的名声,甚至大众自然会帮我数落那些媒体的不是。
我的头脑意外的清醒,却又十分沉重。
不一会儿,我便昏昏沉沉的睡去,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发现自己正张开眼睛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我倏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想起自己竟然没有作梦,睡得十分安稳。
不知道圣也回来了吗?
自从星期六晚上跟圣也见面之后,两个人就一直没有见上面。
似乎昨晚他也没有回来。
我知道圣也并非是像婶婶説的那样毫无责任感的人,但一直没能见到他,我总是会担心他……不对,我只是想见见他,想知道他是不是也看到新闻了,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正在思考该怎幺解决这件事,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正在苦恼着。
我只是想见见他。
只要能见到他,就好像什幺困难都能熬过去了。
但现在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也不敢贸然打电话给他。
圣也、圣也,你在哪里?
我好想见你。
无形之中我已经把绯闻的事情丢在脑后,毕竟那种事情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到完美的解决办法。那时的我只是满心想着圣也赶快回来,赶快来敲我的房门。
否则,等到我再也无法坐等半刻时,我将会自己去找他。
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希望能更清楚听见外头的声响。
我听到有人依着楼梯走上二楼的声音。
「圣……花……在房间……有心负责……劝她……吃午餐……门……锁得死死的……」虽然阿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仍然听得出来他正在拜託圣也劝我出房门吃点东西。
「我知道。」
听到圣也低沉的声音,我的心里重重的震了一下。
是圣也,圣也回来了!
我努力按耐着涌出的情绪,但我却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只能放任已经腿软的自己倚靠在门旁,发抖的双手掩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我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説。
真的有好多好多话啊!
圣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此时的我却像个孩子一样,慌乱得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握着门把犹豫着该不该立即开门。
然而隔着门,我却只听到圣也打开了自己房门的声音。
他没有敲我的房门。
◆◆◆
接近期末了。
现在是六月,闷湿的梅雨毫不停歇的下着。
今天,是高三毕业典礼的日子。
早上的英文课堂上,所有学生都在埋首写着考试问卷,铅笔在试卷上书写的声音不曾停止,一年e班的教室里一片安静。
圣也翘着二郎腿坐在最后一排最靠窗的座位,漫不经心的望着窗外的雨。
一年e班最后一排的座位是导师特地安排给总是不好好上课、不用心于学习的学生的「特别位」,望过去整整一排的学生不是直接趴在桌上睡觉睡到流口水,就是拿起考卷胡乱作答一通后低着头偷偷玩手机。
「本堂,考卷写完了吗?」英文老师注意到圣也一直看着窗外,特地从讲台上走下来关心。她拿起圣也的考卷,发现圣也不只没有作答,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没写上去。
英文老师看着完全无视她,只是直直盯着窗外的圣也,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唉,剩下十分钟就要收卷了,你就随便猜一猜吧。至少也可以拿个三十分。不写也没关係,我不逼你。」
听到英文老师的话,圣也懒懒的瞥了她一眼,就像动物园里被关在笼子里的猫科动物看着笼外的游客的目光。
英文老师将考卷轻轻放回圣也的桌上,圣也看似不太情愿的从铅笔盒里拿出笔,在考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而后随意的猜了几题。
距离纱夜花与他的绯闻事件已经过了二个多星期。
圣也倍感无趣的猜了几题后,乏味的放下手中的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又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又用手撑着脸望着窗外,但窗外并没有什幺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他的心思既不在教室里,也不在这场雨中。
圣也想起二个多星期前的那一日,也是早上,也是这个时间,他坐上了丹羽家的车子,与丹羽櫂和安藤纪亚一同前往陵华饭店,目的是饭店监视器的影片档。
因为陵华饭店是宝川集团旗下的企业,而宝川集团与丹羽集团的关係又非常友好,所以陵华饭店在接待圣也一行人时半分也不敢轻忽,连监视器的影片档都非常轻鬆就拿到手了,之后还被对方请了一顿大餐,简直就像是专程去陵华饭店吃豪华早午餐,监视器的影片档只是顺便拿的一样。
……还以为会困难重重。
圣也心想。
看来他心里想像的表面上陪笑实际是各自心怀鬼胎的情况是过于夸张了,他当时还以为接待人员随时都有在他们背后捅刀的可能,分分秒秒都不敢懈怠,不只一次暗示櫂和纪亚两人要提高警觉,连吃早午餐时都小心翼翼的观察食物,生怕餐点会被不明人士下毒,直到回程的车上才终于卸下戒备状态,打起瞌睡来了。
事后还被纪亚取笑「活像个过分警戒的小猫咪」。
真是天大的耻辱……
圣也百般无聊的望着窗外,雨似乎小了一点。
对了,从陵华饭店回到家里时,老爸和那个老太婆正坐在大厅等着他的消息。
见到从外头回来的圣也,两个人都尴尬的站起身来,用极度不自然的口气説着关心的话,虽然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很努力不让场面尴尬,但这种莫名其妙的表现反而让圣也不知该用什幺表情面对他们才好。
説到他们对圣也的态度为什幺会在一夕之间转变这幺多呢?
圣也想,估计是纱夜花那晚史无前例的对他们发了火的缘故,把他们俩完完全全的吓着了吧。圣也与纱夜花两人从外面回到家时,只见本堂英人和惠生都还坐在大厅里,完全就是他们出门前的样子,彷彿家里的时间停止了一般。
两个人正想着一语不发的上楼各自回到房里休息,谁知道本堂瑛人突然站起身来跟纱夜花道了歉,随后又让纱夜花回房,只留下圣也谈话。圣也原本以为又是责骂,没想到本堂瑛人一开口便跟圣也提起「丹羽」这个姓氏。
原来是他们两人冲出家门后,丹羽家的老奶奶便打了通电话过来说明所有的情况并且友善的表示丹羽家也会尽力帮忙,本堂瑛人和惠生两人这才知道圣也在事情发生后一直没有回家,是因为他都在外头找寻所有可以扳倒狗仔队的线索与资源了。
竟然连丹羽家的人都打电话来关心了,这小子是真的很用心在想办法解决事情啊。
不过这也是证明了他正在一点一滴的成长为大人吧。
「小孩子可是很厉害的哟,总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就变成可靠的大人了,悄悄的离开你的身边,等到你发觉时,他们的翅膀早就硬了,再怎幺捨不得,也不得不让他们飞走了。」丹羽家的老奶奶继续在电话另一头説道:「我们家的小櫂也是呢,以前的他总是极力为自己争好处,大概是他的爸爸从小就只疼哥哥,所以让他感觉到冷落了吧,认为自己要的东西就要自己想办法夺来,否则谁也不会给他他想要的。但是认识你们本堂家的孩子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如此义不容辞的帮助别人的小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本堂家可是丹羽家的恩人。」
本堂瑛人挂上电话后几分钟,纱夜花跟圣也便回到了这个家。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好好想过,还是只是纯粹被纱夜花吓到而变成现在这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但他们这样的转变对圣也而言真是再好不过了,毕竟之前可是连好好坐下来谈事情都做不到的战争状态。
无论如何,现在终于能够好好与他们谈事情了。
那晚,本堂瑛人与惠生两人专注的听完圣也的话之后,谨慎的接过圣也的随身碟,里头有着陵华饭店监视器的影档以及各种大大小小的资料,以及圣也是本堂瑛人的亲生孩子,而本堂瑛人是纱夜花父亲的弟弟的证明文件。
「之后的事情我会全权处理。」本堂瑛人简短的説完话,将随身碟塞进上衣口袋里。
圣也觉得谈话应该结束了,便从沙发上站起来準备回房间。
「等等,圣……」本堂瑛人突然叫住了圣也,但没有喊出他的全名。
圣也有些吃惊的转过头来,掺杂着疑惑。
事情不是都已经说完了吗?还有什幺要説的?
「那个……我跟惠生之前错怪你了很抱歉……这个……呃……」本堂瑛人站在圣也面前结结巴巴的说着话,两只手尴尬得不知道往哪里摆才好。
「……你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圣也看着自己眼前扭扭捏捏得像个孩子一样的老爸,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才好。
「没什幺,我只是为自己平反而已。如果我不这幺做,就没有人会愿意帮我澄清了吧。你也是,」圣也看看自己的老爸,又看看惠生:「……那个女人也是。」
説完,圣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厅。
是啊。这件事情如果连自己都不愿意努力找出自己被诬赖的证据,难不成要指望别人帮忙吗?就凭那个从小到大都不曾真正关心过自己的老爸?就凭那个不知道是肖想本堂家的财产还是真心爱着老爸,还万般嫉妒,总是咒骂老妈的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圣也的脸色沉重了几分。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手腕,手腕上有一圈浅浅的淤青。
◆◆◆
「怎幺了,本堂?坚持要把我叫出来……今天的我可是大忙人啊。」
「毕业典礼都结束了吧?约你出来吃个午餐而已。」
「结束是结束了,但我今天下午还有谢师宴……可能不能待太久。」
「我知道,所以简单吃个三明治而已,我请客。」
「可是我……」
「对了,我也叫安藤过来一起吃了。」
「那走吧。」
说时迟那时快,櫂马上拉着圣也的手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看着眼前态度急遽转变的櫂,圣也一脸无奈的説道:「你这人也太好懂了吧……」
现在是中午,照理来说应该是学校的午餐时间,然而圣也此时此刻已经背着书包跟櫂两人走在商业区的大街上。櫂的胸口别着一朵花,手上也拿着一大束花,除此之外还提着几包袋子,袋里装着许许多多的纪念品与卡片,加上空着的一只手紧紧抓着圣也,此时此刻大概是櫂最狼狈的时候。
「毕业典礼好玩吗,跳级生?真羡慕你,明明只比我大一岁,竟然可以不用再到学校去了,从此放暑假啰,然后再上个顶尖大学……」圣也任由自己的手被櫂抓着,一派轻鬆的看着眼前的櫂。
听到圣也的话,櫂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一脸狐疑的看着圣也。
圣也也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我没跟你提过吗?」
「提过什幺?」
「出国的事。」
圣也听到櫂的话,当场愣在原地。
当下,圣也脑海中闪过的是纪亚一脸幸福的笑着的脸庞。
櫂鬆开抓着圣也的手,此时他才发现圣也的手腕处有着一圈浅色的淤青。
「喂,本堂……你这手……怎幺搞的?」
「没什幺。」圣也摸了摸手腕上的伤,露出了複杂的表情。
看到圣也複杂的表情,櫂忽然紧张了起来,只怕圣也又发生了什幺事没跟他们説。
「快讲。」櫂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圣也的肩膀:「……是不是你家的人对你做了什幺?因为本堂纱夜花的事误解你什幺了?」
「你想多了,没那幺严重。」圣也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他将櫂的手从他的肩膀上抓起,随后露出了微笑。
「你先説出国是怎幺一回事,我再跟你说我手腕上的伤的事。」
「不行。」櫂的意志十分坚定,看起来也十分着急:「你先説你的伤是怎幺来的,我再跟你说出国的事。」
「……唉,丹羽家的二少爷真是任性啊。」圣也装出一副受到欺压的样子,像是认输一般的说起自己手上伤口的由来:「这个瘀青只是纱夜花抓我的手腕抓得太紧了造成的瘀青啦。」
「抓……?抓手腕?强行?」櫂左思右想了老半天,突然整个脸都红了起来,説话也支支吾吾的:「难、难不成纱夜花把你……推……推倒……」
圣也听到推倒两字,瞬间整个脸色都变了。
「靠!等等等等!你现在脑中想的是什幺下三滥的变态事!再説我跟纱夜花是姊弟啊姊弟!怎幺可能会有那种事情发生啊!而且为什幺被推倒的人是我啊!要推也是我……没事。」
「对嘛,怎幺可能呢!」櫂像是放下心一般的恢复成原本的神色,只剩圣也一个人还胀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説不出话来。
櫂看着眼前脸红着的圣也。
果然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与纱夜花果然有哪里不太对劲。
「好啦,那我也把出国的事告诉你,我们边走边说好了,否则纪亚会等很久。」説完,櫂便又起步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因为我是家里的次子,注定不会继承家里的企业,我爸很久以前就对我说过,説让我自由选择自己想做的工作,他从小也不怎幺管我。」櫂顿了顿,又继续説下去:「所以我跟他说了,我説我想做甜点师,想出国留学。」
「甜……!?你会做甜点吗,丹羽櫂!?」
「会啊。」櫂有些尴尬的搔搔头:「咦?你没吃过我做的甜点吗?」
「从来没吃过!!」
「啊,我想起来了。本堂和纪亚都吃过几次了,但好像你还没有机会吃到喔?做甜点可是我的得意专长,下次一定会记得做你的份的,等着吧。」櫂伸出空着的手,对着圣也比了一个开枪的手势,手上的花束受到震动而掉下了几片花瓣。
圣也摆着莫名其妙的脸看着对自己开枪的櫂:「没有下次了吧,你不是説要出国?估计就是为了学习做甜点的事要出国留学吧?」
「还没这幺快啦,入学是明年的事了。在这之前,我跟学校的法文老师说好了,一直到我去法国之前都能在他那边当小助手,顺便学习法文。所以一直到年底我都还是会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上野高校的校园中喔,本堂你可要小心了,嘿嘿。」
「『嘿嘿』个屁……」
説着説着,两人已经走到餐厅门前,櫂迈开步伐正要走进餐厅里,没想到此时圣也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肘,硬是将他拖到餐厅旁的一条小巷中。
「嗯?不是这家餐厅吗?喂喂……痛痛痛!……本……本堂你干嘛啦!」被圣也拉到小巷里的櫂此时整个人靠在墙壁上,一脸狐疑的望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圣也。
「……她怎幺説?」过了几秒,圣也才说出这句话。
櫂静默了一会。
「没説。」
「……没説?」
「我还没告诉她。」
圣也突然一个拳头打在櫂身旁的墙壁上,老旧的油漆掉了好几片。
「为什幺不説!?」圣也不满的提高了音量。
櫂看着眼前被气得像是颗红番茄一样的少年,他笑得有些勉强。
「怎幺説?」他的笑转为无奈:「我不能説。」
「为什幺不……」
「我要是说了,我就去不了了。」
────看到她哭的样子,我肯定去不了的。
圣也看着正对着自己微笑的櫂,他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圣也也沉默了。
「……你认为这样就好吗?」良久,圣也只说了这幺一句话。
櫂苦笑了一声。
「一点也不好,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圣也的目光冷冷的看着櫂,收回那只打碎墙壁油漆的手,头也不回的走出小巷。
「相信我,如果安藤知道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告诉她出国留学的事,她绝对会比我现在还要更生气。」
听了圣也的话,櫂忍不住失笑出声。
「那种事情,我又何尝不知道啊……」
但是本堂,比起担心我的事情,也许你更该多担心你自己一点。
我相信你不会没有察觉到的吧?
────不知不觉间,你对纱夜花的感情已经到了你再怎幺掩饰都会满溢出来的程度。
◆◆◆
隔天早上,纱夜花难得起了个大早,为全家人都作了早餐,也包括了圣也的份。
自从绯闻事件过后,叔叔和婶婶对于圣也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圣也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往外跑,反倒是待在家里吃饭的时间变多了,虽然都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解决三餐,但跟以前相比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圣也原本担心纱夜花的工作会受到绯闻的影响,幸亏有丹羽家与本堂瑛人的出面,加上亲属的有力证据以及监视器拍下两人跌在一起的画面,在几场记者会上,纱夜花的汙名被彻底洗清,报章杂誌又用了大幅的篇章描写此次澄清事件,一时整个国内又吵得沸沸扬扬,写出绯闻的报社也已经出面道歉并愿意赔偿。
最让圣也担心的纱夜花的态度也丝毫没有转变,也没有刻意远离圣也的现象,这是最让圣也感到安心的地方,毕竟那晚圣也情不自禁的抱住了纱夜花,他十分担心自己鲁莽的作为是不是又会影响到纱夜花了。
「叔叔婶婶你们先吃吧,我把早餐送到圣也房间就来。」纱夜花端着要给圣也的早餐,一边招呼着刚从房里出来的叔叔婶婶吃早餐。
热腾腾的丰盛早餐摆在桌上,餐具也已经排列整齐,奶油的香味充斥在整个大厅里。
叔叔经过纱夜花身边时,眼角余光瞄见纱夜花做给圣也的早餐似乎不太一样。给圣也的早餐盘中多了一些餐桌上没有的菜色。
「是那孩子要求你另外做的吗?」叔叔疑惑的指着盘中的鱼肉问道。
纱夜花瞥了盘中的鱼肉一眼,然后笑着摇摇头:「不是,只是他昨晚凌晨才回来,我特地做了一些比较补身体的;然后这个布丁是他上次説喜欢吃的甜点,我想说他难得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就……」
叔叔听了纱夜花的话后悄悄的看了婶婶一眼,只见婶婶的神色似乎不太对劲,满脸疑惑的看着纱夜花,似乎完全不能理解纱夜花的所作所为。
啊,难不成叔叔婶婶其实也想吃鱼肉吗?纱夜花瞄了瞄餐桌上的一锅炖肉,又看看自己端着的碗盘里的煎鱼,煎成金黄色的表面冒着一缕一缕的热气。
「叔……叔叔,冰箱里还有很多鱼肉,等等我再煎几份我们吃吧,或者是想煮鱼汤也行。」纱夜花有些惊慌的说道。
「纱夜花,你先把这些食物端去吧,剩下的鱼肉我来料理就好,你叔叔喜欢吃炸鱼,油容易乱喷,我怕你受伤了。」婶婶从餐桌旁站起身来,说完便一边推推叔叔,暗示他先坐到餐桌旁的座位上。
纱夜花有些尴尬,说了声「我先去了」,便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叔叔和婶婶留在大厅面面相觑,两个人心里都涌起一股异样感,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刚开始,两人只当纱夜花跟圣也两人从小就玩在一起,所以感情自然十分融洽,就像是天生的兄弟姐妹一样。
然而近日来,他们渐渐感觉到一种疏离感。
纱夜花初到这个家时,她与圣也两人十分疏远,相反地,纱夜花跟叔叔婶婶的关係倒不错。然而随着时间过去,纱夜花来到这个家已经半年了,她与圣也的关係表面上似乎跟纱夜花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一样,但是却有什幺异样的存在在两人之间悄悄的炸了开来。
不论是圣也拼命的为纱夜花四处奔走,还是纱夜花誓死维护圣也那坚定的眼神……虽然无论怎幺想都只能将这种种行为解释成从小至今的强韧羁绊。
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很不对劲。
叔叔坐在餐桌上,眼前的碗盘餐具都没有动过,他只是静静的望着那锅冒着热烟的炖肉,心里似乎开始不安了起来。
他跟婶婶其实从更之前就对纱夜花和圣也两人之间关係的变化起了疑心,但两人都不断告诉自己:那只是一种关係亲密的表现。
毕竟总觉得圣也那孩子只有在跟纱夜花一起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他最原本的模样,也许正因为如此,最了解他的人也只有纱夜花了。
既然这样,两个人会不知不觉成为对方相依相伴的存在也就说得过去了。
「瑛人,你觉得呢?」婶婶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一盘炸鱼,轻轻的放在餐桌上。
「我觉得?」
「纱夜花跟圣……唉,他们的事。」
「是啊……」
婶婶坐在叔叔的身旁,拿起饭匙正在盛饭:「自从纱夜花来我们家之后,虽然我们可能一直没注意到,但他的确悄悄的改变了……可能只有纱夜花看得出来吧。」
叔叔叹了口气,接过婶婶盛给他的白饭,一边拿起筷子夹起刚炸好的鱼块:「他们从以前关係就很好,我原本还担心他们经过这幺多年没见,也许关係早已退化回几乎互不相识的样子,如今看到他们处得很好,一则以喜……」
他顿了一顿,有些沙哑的说道:「一则以忧。」
「别担心,也别想太多,瑛人。」婶婶安慰似的拍拍叔叔的肩膀:「我们要相信他们之间只是有着深厚的手足情怀,别一直往坏的地方想。我相信纱夜花一定也清楚她跟那孩子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係,她绝对不会做出让我们大失所望的事情来的。」
「希望如此……」
「啊,婶婶已经炸好鱼了?」纱夜花突然出现在楼梯间,把叔叔和婶婶两人吓了一跳。
两个人几乎同时转过头去,与正站在楼梯上歪着头望着他们两人的纱夜花四目交接。
「纱、纱夜花……你送完早餐啦?」婶婶赶紧站起身来,好像在恭迎一个大人物一样,只差没有鞠躬哈腰了。
纱夜花缓缓的从楼梯上走下来,彷彿完全没听到他们刚刚的谈话一般。她带着满脸疑惑看着眼前的大人们。
「既然送完早餐了就坐下来一起吃吧,等等你还要去学校吧。」叔叔装作镇定的模样向纱夜花询问:「现在学校都好吗?同学之间还有什幺奇怪的传言吗?」
「一切都好,谢谢叔叔这幺关心。」纱夜花随意的坐下,就像平常一样拿着碗筷吃饭。
◆◆◆
纱夜花由阿直载着到了学校,以为学校就如前几日那样平静,然而今天的校园却显得有些浮躁,就像绯闻事件刚落幕的那个时候。
纱夜花进到教室里,看到奥奈跟友爱两人正聚在一块,她好奇地走过去问道:
「怎幺了?怎幺感觉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劲?」
没想到纱夜花一开口,班上的所有同学瞬间都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盯着纱夜花瞧,看得纱夜花浑身不自在。
奥奈见到纱夜花来了,赶紧和友爱两人把她拉到教室角落。她们东张西望了一阵子后才压低声音说道:
「纱夜花……妳又闹出大事了。」
闹出大事?
纱夜花纳闷的看着眼前的两位好朋友。
她一直都安分的做自己的事啊,又发生什幺大事了?
上次不是已经澄清她跟圣也两人确实是堂姐弟关係了吗?
友爱见到纱夜花满是疑惑与不安的表情,她伸出手拍拍纱夜花的肩膀,她知道纱夜花在担心的是什幺。
「别担心,不是绯闻的事。只是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应该算是一种另类的桃色风波?」友爱说了一个有些冷场的笑话,说完才发现没有人在笑,只好自己乾笑几声。
奥奈搔了搔头:「其实说穿了跟纱夜花也没什幺关係啦,毕竟这次的主角是本堂圣也……」
「圣也……?」听到圣也的名字,纱夜花愣住了。
「是啊,他现在可红了。对了,妳看看这张照片吧。」友爱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纱夜花,纱夜花接过照片仔细端详。
那是一个男子的侧面照,照片里的男子手中拿着一罐铝箔包装的草莓牛奶,那名男子就像是沉思着什幺一样望着很远的地方,口中吮咬着草莓牛奶的吸管。
身穿着白色制服的他随性的坐在顶楼上,背景是湛蓝的晴空。
银白色的头髮随风扬起,男子深邃而野性的眼神中带有浓烈的情感。
────圣也。
纱夜花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照片,彷彿整个人都快被照片吸进去一般。
虽然这样的圣也已经看过不止一次,但每一次看到这样的他,纱夜花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被深深的吸引住而无法自拔。
「这张照片可不得了了……」奥奈无奈的摆摆手,坐到纱夜花的座位上。
纱夜花将照片拿给友爱,友爱将照片随意放在纱夜花的桌上。
「这大概是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本堂圣也翘课坐在顶楼的样子被好事的学生拍了下来,后来本堂圣也的照片就在同学之间传开了。」友爱看着照片,似笑非笑的说道。
纱夜花有些不安。
「传开?」
「对啊,现在学校里的女学生之间吵得可火热了!」奥奈提高了音量说道,但马上被友爱提醒了音量,随后便用气音说:
「原本本堂圣也常常翘课不见人影,很少有学生知道他,但这张照片拍得实在太好看了,在女生之间造成很大的骚动耶。她们都说『没想到我们学校有这种等级的人物』。」
「那些女同学可怕着呢……听说昨天已经成立本堂圣也后援会,会长也早就选出来了,是一个捲捲头还化浓妆的三年级学姊。」友爱接在奥奈后面说。
「不过虽然现在已经吵得天翻地覆,但实际上还是没有人敢跟本堂圣也接触,大家都只敢远远的看着他而已。纱夜花也是到今天才知道这件事吧?毕竟他们前天才知道本堂圣也是你的堂弟……」
「但现在他们知道了,只怕纱夜花妳今后会受到不少骚扰,哈哈哈……」
「好了啦奥奈,人家纱夜花很苦恼。」
与纱夜花同身为模特儿的奥奈似乎显得很不以为然:「像本堂圣也那种等级的男生我几乎每天工作都会遇到,所以我看了照片倒觉得没什幺特别的,大概是免疫了吧。总之我不懂学校里那些女生怎幺会这幺迷他,我觉得他普普啊……」
纱夜花默默的坐在座位上,脑海中闪过刚刚早上送早餐给圣也时,圣也接过早餐时的表情。
自从绯闻事件过后,圣也对纱夜花的表现似乎又起了一些变化,虽然不像之前那样刻意疏离,但似乎有些不自然。
比如早上他接过纱夜花的早餐时,眼神完全不与纱夜花交会,连说话都欲言又止。
纱夜花想起那天晚上,圣也像是害怕纱夜花从手中溜走一样紧紧的抱着她,片刻都不愿意放手,直到纱夜花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才百般不愿的鬆开环绕着纱夜花的双臂。
「……你是我最重要的姊姊啊。」鬆开纱夜花后,圣也彷彿试图为自己刚刚的行为解释一般的说出这句话。
当时,纱夜花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是啊,你也是我最重要的弟弟。」她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与她相互看着彼此。
然后他轻轻撩起她的头髮,脸缓缓的凑近,下一秒简直就要吻上她的髮丝……但他的唇只停在半空中,随后他便鬆开她的头髮,自顾自的站起身来。
「纱……花……?」
「喂,本堂同学?」
纱夜花正望着窗外想得出神,却被几个有些陌生的声音拉回这间教室里。
纱夜花回过神来,只见自己的面前站着几位班上平时不常与自己互动的女学生,似乎还有几位是别班的学生。
其中一位还露出有些不悦的神情,彷彿把纱夜花定位成难搞的角色,就是电视剧上那种与男主角很要好,对女主角又很苛刻的类似青梅竹马的存在。
对此,纱夜花不知道该做出什幺表情才好。
「本堂同学,你知道这张照片中的人是谁吗?」其中一位留着棕色长髮的女同学,晃着手中的照片跟纱夜花说道。
纱夜花看着照片上的圣也,突然感到尴尬了起来。
「呃……嗯……知道啊。」
「是吗?他叫本堂圣也来着,听说他是你的表弟还是什幺……?」
「他是我的堂弟……」
「是吗?总之这不怎幺重要,」
这位说话挺不客气的女同学将身后的另一位戴着髮箍的女学生拉到纱夜花的面前,说道:「喏,小花,换你上场了。别紧张,本堂同学一定会帮妳的!对吧,本堂同学?」
「诶?要看是什幺事……我会尽力。」纱夜花看着眼前这位被称作「小花」的女同学手上拿着的信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依然努力维持着笑容。
倒是站在纱夜花身旁的两位好友奥奈和友爱早已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甚至开始为纱夜花感到担心了。奥奈方才正要开口拒绝,然而却被友爱一手挡下,现在整个人正气嘟嘟的瞪着眼前这几位不明人物。
「也没什幺事,就只是请你帮忙我们小花送个东西而已,反正妳跟本堂圣也是亲戚,应该知道他住哪里,也跟他很熟吧?之前也看过妳跟他走在一起啊。」
「等等……律子!叫妳不要多嘴,你看人家都为难了!」头上戴着髮箍的名叫「小花」的女学生明显是害羞了,伸手就要捂住棕色长髮女学生的嘴巴,但她的脸上也难掩笑意,彷彿知道纱夜花一定会帮她一样。
奥奈此时终于忍不住凑到纱夜花的耳边,轻声说道:「纱夜花,我建议妳不要帮她们比较好,感觉她们的态度也不是很好,只怕她们不只要妳送信这幺简单而已,今后可能还要妳帮忙牵红线牵到成为止……」
「我知道……」纱夜花显得十分困扰的样子,她看着正在嬉闹的这群女学生,歎道:「但我这个时候拒绝她们也许后果会更糟,再说了我其实……我没有理由不帮她们。」
我的确不想帮她们,一丁点儿也不想。纱夜花心想。
但那是因为……
────是啊,你也是我最重要的弟弟。
他才不是什幺最重要的弟弟,远比「弟弟」什幺的还重要多了。
圣也他对我而言绝对是远超过堂弟的存在啊。
但我跟他只是堂姊弟,所以没有理由阻止他找寻他想要的幸福。
也许我依稀也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情感之重,但我不敢想。
万一我的猜测是错的呢?
也许他只是……把我当成红颜知己那样的存在?
我从来不敢自作多情。
而且只要我答应帮眼前的女学生牵红线,说不定圣也会从中找到他真正喜欢的人也说不定,那样的话我也就能解脱了吧,我就能好好与他相处了,再也不会尴尬了。
「……」奥奈默默的看着脸上神色极其複杂的纱夜花,又看看一旁的友爱。友爱见到纱夜花的眼神有异,摇摇头示意奥奈别再説了,并且轻轻的将奥奈拉至一旁。
「我总觉得纱夜花哪里怪怪的。」友爱轻声说道。
「我也这幺觉得,只是个堂弟而已……她那个表情好像真的超级为难的样子啊,一般人不会为难成那样的吧……?」奥奈一脸不解的样子,她看着教室一角正用着複杂眼神看着眼前那些人的纱夜花。
「虽然那样説可能有些不切实际,」友爱拉了拉奥奈的衣角,凑到她耳边后却又迟疑了一会儿不敢开口:「……她……纱夜花她……或许是对圣也产生了另类的情愫……」
「友爱,妳知道妳现在在説什幺吗?」奥奈一脸震惊的看着友爱,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一切。
「我也知道我想得太超过了,所以我还在观察中。妳不是认识一个学妹叫安藤纪亚的吗?我们一同去纱夜花她家拜访后我们就在line上成为好友了,前几天她也跟我提到纱夜花的事……」
正当她们讨论着纱夜花与圣也之间的事时,忽然从教室另一边传来一声极大的声响。
奥奈、友爱和班上其他同学急忙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发现刚才戴着髮箍的那位「小花」同学已经开始啜泣,纱夜花的书桌翻倒在教室地板上,女学生们各个双手叉着腰气势汹汹的站着,纱夜花则是蹲在翻倒的书桌旁捡拾文具和书籍。
女学生正狠狠的瞪着她,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估计书桌就是她们推倒的了。
「怎幺这幺小气啊!只是请妳帮忙送个东西而已,又不是什幺大不了的事!刚才不也说过了以后你有什幺困难我们也会帮妳吗?只是送个信而已,搞得好像我们逼迫妳做一样。」棕色长髮的女学生说完,又往纱夜花的书桌踹了一脚。
另一个女学生听到了,赶紧继续接着说道:「就是説啊!圣也他不是妳的堂弟吗?你们平常要联络应该超级方便的吧?联络起来一定比我们要方便许多吧?看看我们这些可怜虫,想见一面都还得看他有没有心情来上课呢,谁叫他老是跷课,最近我们还特地跑到顶楼找他,但都找不到他!」
「话说你们应该是住一起的吧?前几天妳叔叔出来开记者会澄清的时候有提到你们都住一起啊,还说你是借住他们家的亲戚,如果是住一起的话一定每天从早到晚都能见到面吧?我们可真羡慕啊,那种等级的待遇我们可是想也不敢想呢。」
「所以我才说不要找她嘛,是现在当红的名模特儿,又是圣也的堂姊,肯定会摆架子以为自己多厉害,我们来这里一定会受到她的冷漠对待啊。仗着自己是圣也的亲戚就变得如此大牌,还有资金雄厚的叔叔做后盾,说不定很多绯闻都是出钱压下来的,甚至跟圣也的绯闻……反正一定也是她利用圣也这颗棋子来炒作自己的身价吧,反正她早就估计到自己一定洗得白,所以也不怕那些满城风雨啰,不然她怎幺现在还敢来上课呀。」
「真的假的!圣也有这种堂姊还真是噁心到家了,平常我们还觉得是个多有气质的人,现在觉得妳简直是白莲花一般的婊子。」
气不过的奥奈挣脱了友爱的手,冲上前去赏了棕色长髮的女学生响亮结实的一巴掌。
「我说妳们是说够了没?这样一搭一唱的说得好像煞有其事一样,谁知道你们説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啊,一个个都像是当事人一样,只可惜妳们上辈子造了多重的业啊,这辈子才会命不好没有生到有钱人家去,否则妳们早就以千金小姐的身分去本堂家提亲了,何必在这里这幺辛苦的像个丧家犬一样汪汪叫!」
「靠……妳是哪根葱啊,敢动手打我!?」
「就凭着妳们刚刚说的话就足够告妳们公然侮辱了,现在还敢呛我?」
「好了啦奥奈!别说了!」
其他女学生见状,纷纷上前护着棕色长髮的女学生,似乎也知道自己説的话已经足够让人起诉了,离走前又对着纱夜花丢下几句话。
「走吧走吧,别低声下气去拜託她了,不想看她脸色。我们自己给圣也送去说不定他还会觉得我们很有勇气,也许答应的机会还高一些,我们不需要去拜託这种耍大牌的女人。」一名黑色头髮的女学生向棕色长髮的女学生说道。
一群女学生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边牵着正在啜泣的「小花」的手,一边带着满脸不悦离开了纱夜花的教室。
「没事吧,纱夜花?」那群女学生气沖沖的离开教室后,奥奈赶紧低下身帮着纱夜花捡拾东西。
奥奈抬起头来,只见纱夜花蹲在一侧,手上握着满满的笔,一动也不动。
「纱夜花?喂,纱夜花?你还好吧?在哭吗?」奥奈摇了摇纱夜花的肩膀,从手掌传来的颤抖让奥奈十分惊讶的收回手。
「嗯?没事,我没什幺。之前被媒体黑得像团黑炭我也不是没事吗?这次的只是小巫见大巫啦。」纱夜花抬起头对着奥奈笑了笑,又低下头继续捡笔。
一旁帮忙将书桌扶起的友爱与奥奈相互看了一眼,什幺话也没说。
今日早自习的班上,此起彼落的交谈声不曾停止。
◆◆◆
今天,圣也没有去学校上课。
他抬起头望着挑高的天花板,上头有着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装饰品。
櫂家的接待室真是大得离谱啊,圣也心里想。
「为什幺感觉你像个乡巴佬一样……」櫂一脸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眼前的这位白髮男子。
圣也瞪着櫂,一副受到侮辱的模样。
「本堂家走简洁风,老爸不喜欢到处挂满东西的样子。」
「哦?这样啊,说起来我好像还没到你家看过。」
「就算你来了我也不会出去迎接你的。」
「真是的,圣也好冷淡啊~」櫂像个小媳妇一样摆摆手,而后又将手摆在嘴边装模作样,呵呵呵的笑着:「……明明是逃来我家避难的难民。」
「你闭嘴。」圣也狠狠的瞪了櫂一眼。
「哎呀真没想到在我毕业之后才发生了这幺有趣的事情,我现在真希望自己没有毕业啊。」櫂心有不甘的嘟起嘴来,活像个小女孩。
圣也看着那样的櫂,不禁冷笑了起来:「我现在可以帮你的丑样拍个照,然后立马传给安藤去。」
「不了,感恩您。」
「那你就少说点风凉话,那样并不会死。」
「好啦,我知道你在烦什幺,」櫂拍拍圣也的肩膀,但被圣也一手挥开。他无奈的耸耸肩,说道:「你这样成日躲着他们也不是办法,她们总会想办法找到跟你接触的方式,只要找不到你,她们就会……」
「就会去找纱夜花。」
「嗯!看来你很清楚嘛。你要那样吗?」
「我当然……」圣也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还提高了音量,但在发现自己失态后又像是失了气的气球一般坐回沙发上:「……她的事与我无关。」
櫂盯着自己眼前的圣也,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他想起他也曾经有过这幺一段时期,也是跟圣也一样的言行举止。
────那是他还死不承认自己喜欢的人并非纱夜花而是纪亚的时候。
櫂正想向圣也询问与纱夜花相关的事情,但他的手机却突然传出通知音。
他拿出手机,发现是纪亚传来的讯息。
櫂读了纪亚的讯息,脸色慢慢变得难看。
一切,圣也都看在眼里。
「怎幺了?」
「……纪亚説,学校里的女生果然都跑去找纱夜花了。」
「唉……虽然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圣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只是这样。」
「『不只是这样』?」
櫂看着圣也一会儿,圣也也疑惑的抬起头来。
「纱夜花拒绝了所有女生的请求,惹怒了不少学校里的女孩子。尤其是后援会的成员。」
「靠……等等啊!!」
「诶本堂,冷静一点……哇啊!」
圣也像是弹簧一样的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把抢过櫂手上的手机,读着纪亚传来的讯息。
「诶,不可以往上转喔,上面有很多你应该会觉得很肉麻的话……」櫂像个被看光光的女孩子一样双手捧着脸在沙发上扭来扭去的。
圣也只是白了他一眼,随手开启了櫂手机里的相机功能,把櫂的样子拍了一张直接上传给安藤纪亚后,继续读着她传来的讯息。
「……那家伙,明明只要答应的话就没事了不是吗!!为什幺她要跟那种人对着来……我不懂……」读完讯息的圣也整个人滩在沙发里,随手将手机丢回櫂的手中。
接过手机的櫂在几秒后传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妈的,你什幺时候拍的照片!!!」
「刚刚。」
就在櫂还在为刚刚那张照片向纪亚解释的时候,圣也已经背起自己的斜肩包就要离开。櫂见到圣也似乎有意要走,赶紧拉住他的手臂:「喂,本堂!你现在要去哪里?」
「回家。然后明天我决定去学校一趟,你看你要不要也来吧,反正你现在只在学法文,闲得很不是吗?看你也挺想看好戏的。」
「去学校!?你疯了吗?」
「疯了的人才不去学校。」
圣也甩开櫂的手,逕自打开接待室的门。
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怎幺可能还有心情待在这里避难啊!
◆◆◆
「……奥奈,那些女生是第几批了?」
「嗯,第八批。」
下午放学时间,纱夜花趴在书桌上一动也不动,周围持续散发着沈重的低气压。友爱靠在纱夜花的书桌旁站着,奥奈则是反坐在纱夜花正前方的椅子上,两个人都露出担心的神情看着纱夜花。
「纱夜花刚刚是发了火吧?」
「是的,发了火。」
事情是这样的。
原本一直都平静着的校园在今天突然浮躁起来,一直都不知情的纱夜花就在今天接收到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终于在一天结束之前对着那些前来要求纱夜花帮忙的女学生发了火,当场让全班同学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不过也是她们无礼在先,竟然说今天放学要跟着纱夜花回家!我还以为早上那些送情书啊送巧克力什幺的都已经很超过了,没想到下午来的那些人更夸张。」
友爱拿着圣也的照片左右端详,又说:「前几天学校里就有学生把这张照片大量洗出来贩卖,还可以客製化另外选择影印成四开海报或是附加相框……总之应有尽有,真是太让人跌破眼镜了,如果不是这次的事件,我还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女生竟然有这幺多。」
「哈哈,女人真可怕啊~本堂圣也已经完全变成她们的意淫对象了吧。」奥奈用了一个很露骨的词彙形容今天一整天下来的情况,虽然不好听却意外贴切。
奥奈稍微顿了顿,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如实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奥奈缓缓的开了口:「我说纱夜花……妳今天难得发了一次这幺大的火,真是把我们也吓着了。其实纱夜花妳只要心平气和的拒绝她们就好了啊,这样对她们发火反而会让妳在校园里的名声变得不好……」
听到奥奈的那些话,纱夜花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
「奥奈。」友爱赶紧示意奥奈别再说下去。
「好了,那别说这些,」奥奈换了个语气,一派轻鬆的笑道:「纱夜花,妳知道北条悠生毕业了吧?我跟妳说,北条悠生在毕业典礼那天闹出一个大笑话!……不对,应该说是大风波,毕竟他是模特儿,他在他的学校里也是数一数二有名气的,然后在毕业典礼结束后,他的钮扣……」
「抱歉,奥奈……我想回去了。」沉默了一会儿,没听奥奈说完话的纱夜花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无精打采的开始收拾书包,让奥奈和友爱两人摸不着头绪。
「好吧,那我不说了。」奥奈有些丧气,也跟着站起身来。
「虽然现在是放学时间,不过如果妳是走路回家我就不同意哦,很容易遇上危险。还是说,冈田先生会来载妳?」友爱担心的问道。
纱夜花拿起书包,对着奥奈和友爱露出疲惫的微笑。
「没事,阿直已经在校门口等了。奥奈跟友爱也赶快回家吧,明天还要準备三个课堂考吧。期末考要加油啊!」说完,纱夜花便踩着安静的步伐离开了教室。
「……」奥奈和友爱两人目送着纱夜花离开教室,夕阳余晖下的教室里空蕩蕩的,只剩她们两人了。
两个人默默无语的收着书包,从头到尾教室里都是安静的。
今天的纱夜花有些诡异,不论是早上因为冷漠回应而惹得女学生们翻桌叫骂的纱夜花,还是放学时对着女学生大发火的纱夜花,即使有错的人从来都不是纱夜花,但那个反应实在是过于激烈,让奥奈和友爱两人不禁怀疑起本堂圣也这个人在纱夜花心中的份量。
────说不定,远远超过作为一个「堂弟」的份量。
◆◆◆
深夜,纱夜花独自躺在床上,思索着今天的种种事情。
今天一整天看了不下十封的情书以及各式各样的甜点和巧克力,但很明显那些女孩并不了解圣也真正喜欢的东西是什幺就抢着要第一个把自己亲手做的那些东西挤到圣也的眼前。
纱夜花在心中默默的整理着:圣也虽然不讨厌甜食,却不喜欢太甜的食物,圣也也讨厌有着奇怪香味的信纸,圣也不喜欢看丑到认不出那是什幺字的笔迹,也讨厌刻意装可爱的手写字,圣也不喜欢包装过多而且繁複的礼物……
圣也不喜欢时常纠缠着别人不放的人。
纱夜花想起今天放学时,奥奈说她的反应过于激烈了,口气中带有一点责备的感觉。想到这里,纱夜花赌气似的使力翻了个身,将棉被拉到头顶上,就像包饺子一样把整个人都包进棉被里。
「……奥奈那家伙搞什幺嘛,就只会怪我反应激烈。」
所以才说跟别人吵架时永远都不要当说话最大声的那一方,就算真正有理的人是你,那些旁观者终究只是旁观者,众人总是会维护弱者的,即使明明错的人是对方。
原本纱夜花也是好声好气的跟那些女学生说明,说圣也可能不会接受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可能会被退回甚至丢掉……毕竟之前纪亚拜託纱夜花帮忙的时候,圣也的态度就是如此。
但那些女生哪肯听呢?
纱夜花发现自己的好意提醒被那些女生们视作刻意阻挡她们求爱的行为甚至被人讥为乌鸦嘴的时候,她便学乖了,安份的闭上嘴巴,但她依然拒绝帮那些女生们跑腿,没有例外。
于是纱夜花没有理由的拒绝成了女生们抨击她最多的地方,但也因为纱夜花除了拒绝之外并没有多说半句话,所以女生们再怎幺气得牙痒痒也只能作罢或是另寻出路。
睡前,纪亚传来安慰的讯息,顺便简短的说了一些圣也班上的情况。
「圣也的书桌抽屉里已经被塞满情书和礼物,桌上也堆得满满的,从他的座位旁边走过去都要小心翼翼,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撞倒那些包装得五颜六色的礼物了。」
纱夜花读着纪亚的讯息,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酸呼呼的感觉不断从内心深处涌出。
「班上的男生们羡慕死了,不过我们班还算平静,别班闹得更兇,有几个男同学暗恋的女孩子深深迷上了圣也,结果那些男同学整个人都消沈得不得了。听说还有一对情侣就因为那张照片分手了。」
纱夜花看到分手两字,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分手是……什幺鬼?
纱夜花放下手机,楞楞地看着自己握在手中的照片,那是友爱特地留给她的照片,照片上是她从小看到大,再熟悉不过的男孩子,原本瘦弱的身躯已经变得高大,可以为喜欢的人遮风挡雨了。圣也的面孔是纱夜花每天几乎都能看得到的样子,前提是圣也有回家。
为了这种死小鬼跟男友分手,那个女生也真是蠢到家了。
就算他们分手了,圣也也不会因此选择她的。
他只是个小鬼头而已。
爱发脾气又任性,冷淡又爱闹彆扭,生气生得莫名其妙,又老是跟自己的爸爸对呛,明明不喜欢的东西都不明讲,处事难以捉摸让人摸不着头绪,常常什幺事都闷在心底不说,对待人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跟他的距离好不容易拉近了,下一秒却又遥远得令人难以忍受。
他总是如此缥渺,随时都能离开,随时都会溜走。
他是这样的人。
纱夜花还以为全天下只有她会在与圣也面对面的时候脸红心跳,原来别人也会。这种一夕之间圣也就变成了大众情人的感觉,真让人难受,有感觉有股气闷在喉间,明明上不来,却又无法硬生生的吞进肚子里。
嚥不下的这口气,掺杂着愤怒不安与浓浓的失落感。
「叩叩。」
正当纱夜花躺在床上反覆思索着而难以入睡时,她听到门外有人正轻轻的敲着门。如果不是房内特别安静,纱夜花几乎听不到那幺细微的敲门声。
「那幺晚了……是婶婶吧。」她走下床,打开房门。
映入她的眼帘的是穿着短袖红色上衣与黑色短裤的圣也,他还背着随身的侧包包,一副刚回到家的样子。圣也的表情严肃而凝重,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上衣也被汗水浸湿,彷彿是一路跑回来似的。
「圣也?这幺晚才回来……」纱夜花看到这样的圣也,无意识的伸出手正要擦去圣也脸上的汗水,但她的手却悬在半空中片刻,又收了回来。
圣也什幺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纱夜花的表情从担忧慢慢变成羞赧。
她想起今天因为圣也而引发的风波。
他是那样的男人,足以让几乎全校的女生都为之疯狂,让女孩子们争先恐后的为他送礼物、写卡片,甚至一夕之间就能成为男女学生之间讨论的最大话题。
他是那样的男人。
────总感觉他变得好遥远。
圣也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女孩,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风波果然带给她不小的影响啊。
他二话不说,抓起纱夜花的手便往她的房里去,随手带上了纱夜花房间的门。纱夜花也没有任何挣扎,只是由他牵着,满脑子的思绪纷纷扰扰,心中闹得很。
现在牵着她的这只手,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
「为什幺这幺紧张?」圣也的话硬生生的打断了纱夜花不断涌上的思绪。
纱夜花显得有些错愕。
「我……我没有紧张啊。」
「是吗。」
圣也没有继续追问,他鬆开了她的手,一骨碌的坐在床上。
如果是平常的纱夜花,一定会马上冲上前去把圣也从床上拎下来,顺带命令他现在立刻去浴室把身上所有的汗臭味都洗掉,这样才有资格爬上她的床。
但是今天晚上,纱夜花却只是楞楞地望着自己刚刚被牵过的手。
方才圣也鬆开手的瞬间,她竟然涌起一股浓烈的落寞与不捨。
「……你今天没来学校吧。」纱夜花站在圣也面前,问道。
「嗯,一发现她们开始缠着我时,我就决定跷课了。」圣也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就像是回想起许许多多让他不舒服的回忆:「她们很烦人。」
「妳还有什幺要问的吗?」圣也回问。
纱夜花一愣。
「没、没有了。」
没有要问的了,所以你现在要回去你的房间了吗?
怎幺可以。
圣也察觉到纱夜花落寞的神情,他淡淡的一笑,将斜肩包拿下来随意放在床上,从床上站起来,缓缓朝着纱夜花走去。
纱夜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那换我问妳。」圣也放低了声音,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两人的越来越近,几乎到了再走几步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问……问啊,」纱夜花不断的后退,活像只被狼群围攻的小羊:「只是不需要这幺靠近,我听得到你的问题的。」
「我怕我听不到妳的回答。」圣也的声音持续放低。
纱夜花从来不知道圣也的声音可以与平常如此不一样。
第一次见到圣也时,他的声音也是像今天这样,只是当时他的语气中带有戏谑与不信任,当时他才十六岁,声音中还有一点稚嫩的感觉。然而今晚圣也的嗓音里却透露出一股成熟的气息,他的声音变得低沈富有磁性,重要的是,纱夜花猜不出现在的圣也是什幺样的心情。
「砰!」身体忽然撞上墙壁角落的触感让纱夜花暗自吃了一惊。
她抬起头,圣也早已站在她的面前,近得连呼吸的潮溼气息都能感觉到。经过了半年,他的身躯比纱夜花第一次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更加高大了,角落里的纱夜花就像是被阴暗笼罩着,几乎半点灯光都照不进来。
此时的纱夜花已经可以嗅到圣也的衣服上带有的特殊香气,与他的汗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这是纱夜花最抵抗不了的味道,每次闻到这个气息,整个人便几近失去全身的力气。
「为什幺要拒绝。」圣也开了口,低沈的嗓音带着一点沙哑。
「……什幺?」
「我说,」圣也凑到纱夜花的耳边,吐出的只字半句伴随着呼吸的气息,轻轻的挑逗着纱夜花的耳朵:「为什幺要拒绝她们?妳似乎很擅长给自己找麻烦……」
说完,圣也猝不及防的朝着纱夜花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惹得纱夜花发出一声轻微的喘息。
「等等等等……圣……圣也!我们可以……坐到那边去好好谈……这里的话……」纱夜花边说着边用双手尝试着将圣也推开,然而她却使不上力,反倒是在意识到自己正按着圣也胸膛的举动后又让她红了耳根,吓得赶紧收回双手。
「不行,我现在就要妳的回答。」圣也抓着纱夜花双肩的手缓缓的鬆开,轻轻的环抱住纱夜花。他的脸靠在纱夜花的肩膀上,纱夜花能够清楚听见他的吐息声。
「我说……我说就是了……就……就是因为……呜!」纱夜花正要回答,然而取而代之的却是她的一声惊呼。
圣也轻轻咬住了纱夜花的颈部。
一阵鲜明的刺痛猛地袭来,纱夜花紧紧抓着圣也的上衣,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叫出声,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从天花板照下的光线变得十分刺眼。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温度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上升,体内的血液简直到了快要沸腾的地步。
过了一会儿,圣也才鬆开咬着纱夜花的嘴。
「抱歉,不小心玩过头了。」他随即鬆开还抱环抱着纱夜花的双手,接着用手指拂去纱夜花眼角旁的泪水。
「会拒绝她们的原因是……」纱夜花看着圣也,口中吐出这句话。
「嗯。」
「一般的女孩子怎幺可能应付得了……像你这样的小鬼……」纱夜花红着脸说出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圣也只是带着宠溺的眼神静静的看着她。
他伸出手拉起她的一束头髮,然后又摸了摸她的头。
圣也笑了,笑得很开心。
「我的确应付不了呢,像妳这样麻烦的女人。」
他走回纱夜花的床边拎起他的随身斜肩包,又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一副準备离开房间的样子。
纱夜花突然有些慌。
「你……你要回去了?」
「嗯。怎幺了,希望我今晚在这里睡?」
「……才没有。」
「总之,妳真是蠢到家了,」圣也背起他的包包,转过头看着双手紧紧抓着睡衣衣角的纱夜花:「如果答应她们的要求,事情不就简单多了吗?那些礼物啊信件什幺的,妳只需要带回来家里,就算我把那些东西全都丢了她们也不会知道。就妳一个这幺笨,硬是要惹火上身,给自己找罪受。」
说完,圣也擅自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
走出房间的前一刻,圣也头也不回的说道:
「……还敢说我是小鬼,妳才是真正难搞的人。」
房门关上了,纱夜花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脑海里尽是刚刚圣也在耳边的吐息声与他那充斥着浓烈情感的眼神。
◆◆◆
隔天放学,纱夜花站在自己的鞋柜前,呆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鞋柜里被塞满了发臭的垃圾和骂人的字条,一打开鞋柜,各色图钉便唏哩哗啦的散落一地,引起旁人的侧目与议论。
「啊……果然不是偶然。」
今天早上也是,纱夜花一走进教室里,班上同学就起了一阵喧哗。几个学生围在纱夜花的桌子旁边,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在做什幺,纱夜花走近一看,才发现他们正忙着清除桌上那些歪七扭八的字迹以及抽屉里的垃圾。
「啊……本堂……我们……」一群热心的学生看到纱夜花,每个都支支吾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幺才好。
纱夜花听了奥奈的解释,才知道这些杰作都是圣也的后援会搞出来的,虽然班上同学都偏向维护纱夜花,但毕竟每个人都不敢与那些后援会的成员正面交锋,只能像这样帮忙纱夜花做一些收拾工作。
原以为就只有早上的事,没想到纱夜花放学时打开鞋柜,又是一场悲剧。
「本堂同学。」
听到陌生的女子声音正呼唤她的名字,纱夜花有些惊讶的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有着卷髮、脸上化着浓妆的女学生带着几名女同学气势汹汹的站在她的面前。
纱夜花想起友爱和奥奈曾经跟她形容过后援会会长的模样。
看来眼前的这位女学生就是后援会的会长吧?
纱夜花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没想到事情会来得如此突然。
奥奈因为晚上有拍戏的行程所以先走了,友爱的奶奶前几天宿疾发作住院,今天轮到友爱去医院照顾奶奶,她也离开了。而且纱夜花今天没有行程,阿直不会来接她。阿直最近有老家财产处理的大事,纱夜花一直不敢麻烦阿直,所以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告诉他。
现在的她是自己一个人。
「本堂同学,听说本堂圣也是妳的堂弟?」卷髮的女学生一开口便提了圣也的事,看来有备而来的,而且绝对不怀好意,因为纱夜花看到她身旁的两个女同学都带着轻视的笑容。
「是的……」纱夜花如实回答。
「那我就不客气的问了,」卷髮的女学生是三年级的学姊,言行举止之间都能看出她自认高人一等的自信:「圣也最近人气很高这件事你应该知道,然而妳这两天似乎屡屡拒绝女孩们的请求,连今天一整天也是,甚至听说昨天妳的朋友打伤了我们后援会的会员还没有说任何一句道歉,你要知道,被打的女同学她昨天放学可是肿着半边脸回家的。」
听到会长几近指责的话,纱夜花的语气变得迟疑:「是有……这幺一回事……」
「我们是不知道为什幺妳要拒绝我们那些女孩子的请求,大家都只是想要传递自己小小的心意而已。」会长的语气变得尖酸,表情也逐渐扭曲了起来。
「不过当然,妳身为一个人当然有权利拒绝我们,毕竟这对你而言只是一件没有酬劳的麻烦事。」
纱夜花静静的,没有说话。
走廊上的学生们早已因为不想惹事而离她们一群人远远的,没有人敢上前劝和,更没有人敢妄自跑去向老师报告这件事,甚至也有人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来的。
「本堂同学,冒昧请问一下,请问妳知道圣也他今天有没有来上课吗?他班上的同学都很担心他。」
「圣也他今天没有来学……」纱夜花想起今天早上出门前圣也悠悠哉哉的做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身影,摆明了就是没有心思去学校。
她没有意识的照实回答,没想到却换来会长身后几个女生的白眼与嘘声。
「妳对圣也的事情真是聊若指掌啊,本堂纱夜花。我们可真羡慕妳。」会长直接打断纱夜花的话,她的表情在听到纱夜花的回答后变得十分难看。
「今天我们来只是想要告诉妳……妳不想帮我们忙没关係,反正我们自己也可以找到途径将我们的心意传达给圣也。妳是当红的名模特,又是圣也的堂姊,我想妳应该不会不愿意自己的堂弟赶紧找到一个心仪的合适对象吧?还是说,妳会仗着自己是圣也的堂姊,是最能合法接近圣也的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圣也变成别人的,所以会处处阻挠我们?妳应该不会做如此龌龊的事吧。」
「妳……!」听到会长一番讽刺与挖苦刺激的话,纱夜花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爆发,但她也早已气得全身发抖。
「我们希望妳记住一点:妳跟圣也充其量只是堂姊弟的关係,我们了解妳想要保护弟弟的心情,但我们又不是坏女人呀,不需要这样处处防备着我们。」会长说着说着,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妳可以保护妳的堂弟,但妳不能满脑子想着控制他的一切,妳这样就变成直升机父母啰,过度把重要的人绑在身边可是会让人反感的呢,尤其是圣也那种行事如此自由的人。啊,别生气哦,我只是忠告妳,免得妳落入歧途罢了。」
纱夜花楞在原地,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完全被对方看得透彻而感到羞耻。
────什幺啊。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成为那种满脑子想着控制对方,过度依赖对方的人了吗?我自己明明最讨厌这样的人,然而我现在竟然成为自己所讨厌的那种人。
见到纱夜花动摇得如此厉害,会长身旁的几个女学生也开始起鬨。
「听说妳利用圣也在绯闻事件中炒作自己的身价,然后再靠着自己亲戚家的金钱势力替自己洗白,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明明知道圣也是自己的亲人,还敢拿圣也来炒作自己……啊,该不会新闻那张照片里的动作也是你叫圣也特地摆的吧?那样也太噁心了!」
「妳们不要见风就是雨!」纱夜花终于反驳了,然而这句话她是颤抖着声音说出来的,既小声又无力。
「见风就是雨?」会长哈哈大笑,露出了鄙视的表情:「本堂同学,不是我们刻意欺负妳,而是妳的整个世界都只有圣也一个人,强行把圣也与我们隔离起来不让我们接触,妳认为这样他会开心吗?妳拒绝我们的请求就算了,但这几天妳的反应这幺大,实在给我们很大的压力啊,好像我们在欺负妳一样,装可怜装到这种程度实在太夸张了。」
「圣也可不是妳的男朋友。」
────总之,我们不会因为你的阻挠就放弃圣也的,妳也省省力气吧。
我……
纱夜花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哽在喉咙里的字字句句变成泪水不受控的沿着脸颊流下。
啊,的确是这样啊,她们说的话没有半句假话。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全身被扒光**裸的站在她们面前,受到众人检视。
我的确就是她们口中说的那种人啊。
「我当然不是她的男朋友。」
听见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自己背后传来,又看见自己眼前的几个女学生一个个都楞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纱夜花连忙转过头去。
本堂圣也单手扶墙站在纱夜花的身后,一身轻便的衣装让人知道他今天肯定又跷课了。白色的头髮随风扬起,空气中飘来一阵洗髮精的清新香气。
看到事件的主角现身了,走廊顿时起了一阵喧哗,学生纷纷挤到鞋柜区想要凑个热闹,有些人开始拿起手机拍摄,一时之间吵杂不已。
纱夜花看到圣也,悬在半空中的心一下子放鬆下来,结果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奔腾而出,她无论怎幺用手抹都停不下来,只是一直胡乱抹着脸,吸着鼻子。
「昨晚我还以为妳没什幺事,看来是我判断错误啊……」圣也弹了一下纱夜花的额头,疼得纱夜花捂住额头往后退了好几步。
圣也接着走到会长等人的面前,会长早已胀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其他的几个女生则是已经躲到离会长好几步的地方了。
「妳就是会长吗?」
「是……是的!没、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
「抱歉,我的时间有点赶,」圣也自顾自的打断了会长的话,紧接着说了下去:「妳们说,妳们不会因为纱夜花的阻挠就放弃我,我觉得妳们可能对我有些误会……」圣也故意装得十分天真的样子,彷彿真的很困扰一般的抓抓头。
随后,他带着戏谑的笑容回看了纱夜花一眼。
那个笑容,既狡黠又调皮。
「……我这个死小鬼可是天下第一难搞的小屁孩啊,像我这样的人,一般的女孩子是不可能应付得了的喔?学姊,妳可要好好确定?」
────像你这样的小鬼,一般的女孩子怎幺可能应付得了?
听到圣也的这番话,纱夜花顿时满脸通红。
那是她昨晚给圣也的回答!!
说完这句话的圣也又往后看了一眼纱夜花,两人视线交接的瞬间,他对着她吐了吐舌,彷彿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一样。
此时的会长早已被圣也哄得一愣一愣,脑子完全转不起来了。事实上,光是圣也站在离她这幺近的距离这件事,就足以让她的心跳漏跳好几拍,更何况他还对着她说出那幺不得了的话……
「像我这样的人,一般的女孩子是不可能应付得了的喔?」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
这不就……不就像是在跟她说「我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我可是一头饥渴的狼喔」?
不对不对!!他说的那些话又好像是允许她追求他的意思!?
哎呀哎呀到底是哪一个嘛人家已经搞不清楚了!!!
躲在远处的几个后援会会员此时此刻也早已被圣也的话薰得飘飘然,本堂纱夜花什幺的都已经没关係了,重要的是圣也!圣也本人就在她们面前啊……!!
「对了会长,」圣也拉起纱夜花的手臂的同时又丢下了一句话。
「妳们的那些礼物我都已经收到了,刚刚我回了教室一趟,把放在我的座位上的东西都收下了,谢谢妳们,但老实说我很困扰……毕竟那是我学习的地方,希望以后不要再有东西积在那里。再来,我的堂姊是模特儿,最近她的工作超────级繁忙的!才会她一直拒绝妳们的请求,但妳们的心意她都有跟我提过了。以后如果有什幺要传达的,找不到我本人的时候请去外语老师的办公室找丹羽櫂同学,他会替妳们转交给我。」
「最后,我这人非常讨厌被偷拍照片……」圣也环视了现场的同学一圈,同学纷纷尴尬的收起手机,装成一副没事的样子。
「没经过我同意的照片请一律删除,否则我不会轻易放过。」
圣也瞇着眼睛,笑得十分灿烂,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却能从背后感觉到森冷的肃杀之气,包括后援会的会长以及成员们。
眼看搞定现场的一切杂事,圣也便拉着纱夜花的手臂走出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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