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城市》章一、世界在转绕 (5)

    章一、世界在转绕 (5)

    下午两点。

    我走在街道漫无目地的不断直走，平时从高楼眺望下来不算大的城市，直到站在里头才发现大得很荒谬。

    人来人往的感觉让我很不习惯，也许我真的太久没出来走动了。

    长期待在室内真的会让人退化不少。

    周身的人群稀稀疏疏的杂音我没什幺听进去，反而是低头望着自己的脚步前进，是不是往这个方向就能到达那片海的边缘？

    用手背顶在额头旁试图挡住那抹艳阳，有点后悔出来的时间点不太正确。

    随处偎在有遮阳处的白墙休息，我终于肯把口袋里的阿白拿出来。

    注视阿白薄薄的机体，原本是不打算带的，可是唐宙纬说要找人比较方便。

    老实说我不喜欢手机，这代表人类科技进化的小东西总是能让人轻易找到自己的所在处。

    我讨厌的东西真不少。

    从昨天开机到现在我还是没勇气去检视未接来电里有谁，如果不是我期待的那样，那我到底是在执着什幺？

    我究竟……是为了什幺啊。

    我低首几秒迅速扫过萤幕顿时心脏开始加快。

    明明没什幺。

    张岳的未接来电少说也有三十通，这样的数字让我扬起嘴角，说明我还没被他忘记。

    即便我一直是这样的任性，张岳始终会带笑的包容我所有不美好。

    我不知道那是出自于内心的愧疚抑是别的，我都不想知道。

    意外的是小怡也给过我几通电话，啊、毕竟还是最好的姐妹，大概。

    现在也是，彼此都知道有着什幺东西正在变化，只是没说。

    好几个夜里我都在她家度过，两人挤在同张床的那股温暖我到现在还记得，在黑暗里睁着眼谈天说地，谁也不肯先睡着。

    透过窗外的光能看见对方的笑颜。能够从东聊到西，从吃的聊到班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父母的拘束、隔壁班暗恋的男生，我们之间无话不谈。

    国中认识陈小怡到现在四年多有，认识的虽然没比张岳还来的久，讲过的话却胜过张岳几千倍，我们很合得来，但两人的个性和喜好南辕北辙，却没想到在高二这年爱上的人会是同一个。

    我长吁一叹。

    瞅见对面街道上有几个穿制服的国中生大声嚷嚷吵要吃麦当劳还要去电子游乐场，一副暑假终于开始了的狂欢样我不禁失笑。

    是啊，暑假似乎已经开始了。

    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

    曾几何时我也像这样带着一大群人说要出去玩，还记得我说了想去海边大家便附议说好，我害怕鹹鹹的海水却又喜欢眺望无际的海平面。

    那一次唐宙纬也有去，只是当时我们没那幺熟。

    握在手心的阿白忽然间震动，传出我前阵子听到快发霉的西洋歌，连看来电是谁都来不及我已吓的按下接听键。

    「喂？」我还没平静自己，声音似乎有点抖。

    ……会不会是张岳？我怀抱希望的将手机拿离耳边望了来电者一眼，不得不说心里还是有低落。

    「在做亏心事？」电话那头的声音悠悠传进耳里。

    「才没有，」我拧眉，「只是被吓到而已。」

    「是喔？」他应，平静中带点急促。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多，有点吵杂，掺杂风的声音。

    「干嘛打给我？」

    「没事就不能打？」他的语气忽地认真起来害我顿了几秒钟才连忙说也不是，下秒耳熟的轻笑声传入耳际，我能想像他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幅度从来就不高，却足以吸引我的目光。

    不同张岳的笑。

    「……你在哪？」我边走边问。

    「想见我要说哦，憋着会得内伤。」

    「谁想见你啊……」我咕哝，他问了句真的吗，没犹豫地我应：「不然假的？」

    再一次的，我彷彿看见他的笑，「要不要看看自己在哪里？路癡。」

    奸诈促狭的那种。

    他总是能早一步想到我还没想到的事情，我瞪了一眼电话，模仿他偶尔的语调：「我在寻宝哦。」

    「寻宝？」他问，很少提出不解的唐宙纬让我想笑。

    「对，」像在跟小孩笃定一样，「寻宝。」

    「寻海？」

    我愣，「你怎幺知道？」

    「因为妳说过想看海。」说得理所当然，我没想到他会记得我说过的话，那时他明明一脸不耐。

    我往周遭一看，没记错的话我的确是一直直走来的。

    会不会真的迷路啊，我又问了一次：「所以你到底在哪？」

    「在忙哦。」

    「忙屁啊，整天往外跑干麻？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明明没事可干好不好！」有点激动，我真的不懂我每天待在家像个失智老人望着窗外看天空，他人却频频往外跑搞失蹤也不给句交代。

    一个人很讨厌啊，安静会让我开始胡思乱想。

    我深呼吸要自己平静。

    「我也正在寻宝啊，像妳现在一样。」

    「找屁，哪来的宝藏让你找。」我不记得唐宙纬和我一样想看海了。

    另头的杂音还在继续，片刻的沉默，我以为他挂断了但没有。

    「在忙着找妳。」

    他的声音穿过所有人群的对话，清晰的清楚的，我听见他这幺说。

    我顿时能够明白为什幺他很喘，为什幺要打给我，为什幺电话里会吵杂，为什幺此时此刻唐宙纬正站在我身后凝视我。

    因为他也在这座城市的某条街上，寻宝、寻找我。

    可惜我不是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