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城市》章七、未完成(1)

    章七、未完成(1)

    昨晚半夜三点我一时兴起，开了昏黄的小灯画起素描，灰色的线条彷彿不是我能控制的，是笔，是笔引着我的手腕放鬆柔和、进而去挥动那粗细不一，深浅不同的勾勒。

    这些日子以来在床边已堆叠了不少各类型的纸张，却没一份完整图绘是我打算参赛的。

    于是我失眠的盯瞅天花板，阖眸想阻止一切干扰赶紧入眠，却发觉再细碎的声音反增不减的悠然侵入脑内，冷气放送的声响不算大，但令我较能缓下心来的，是远端海浪的呼啸。

    儘管这声音多半是半梦中的我捏造出的，却仍能平缓夜里辗转难眠的我。

    然后，掩着眼皮的灰暗里，我瞅见的灰中，有些许的微光打照，是落地窗悄然溜进的一片光影。

    模糊间我看见了、颠倒的海洋。

    用力撑开眼皮，腰部出力一个劲地起身！脚尖触上冰冷的地板时我打了个冷颤，随手抓了毯子便上前调整遥控器的温度。

    我开启灯，想把脑里暂留的影像赶紧複製在草稿的纸张上，这一切便成了我披着被褥蹲在一角照明、绘画的狼狈情形。

    正当微曦的光芒一步步侵略房里周角，我才从灵感尚未流逝的世界清醒三分。

    而我没理会，此时我只顾将脑中闪过的浮光掠影给抓牢。

    那是天空与海洋相互颠倒的俯瞰图，天空的云雾里缥缈着若隐若现的城市，有两个人宛若坐在湖畔观赏天空投影出的模样。

    上头高挂的海洋中里的内容物我还未有想法。

    只决定先草略估上两者交界的位置。

    然而昏眩如石的脑袋，令我无力地鬆笔，醒脑般的拉开小冰箱倒杯水给自己。

    一个转身，我目光愕然停滞在唐宙纬睡昏头的模样，他的一只脚悬出了沙发的範围，毛毯也搁在地板一半。

    见他眉心拧出个结，猜测那家伙大概恶梦吧。

    「恶人也会作恶梦。」我笑歎道。

    走上前用手指揉开那紧锁的眉头，我一屁股坐上了桌子，等唐宙纬那像看到需缴交美术作业的白纸时同样难受的脸放鬆。

    在生日那晚，我们俩共同协定了在一个礼拜后、距离开学还有段时日的时间点选择回家。

    那代表我得回去那虚有其表的地方。

    还得恢复那不像我的自己。

    「醒了？」唐宙纬睡眼惺忪地睁眸，眼珠子左右晃动确认地点后，才发现我在他旁边。

    我以为他要感谢我替他脱离梦境结果竟是——

    「妳在偷窥我吗？」

    听了差点没把手上那杯水倒在他脸上。

    「所以说、妳要回去啦？」

    「嗯。」我打量着草稿纸，敷衍回应电话另一端正在进食的郭子静，虽然是我先拨话告知的，但忍不住嫌恶：「妳吃饭不能小声点吗？」

    「这怎幺行？那样就不好吃了耶！」

    什幺歪理？

    「反正我有打电话和妳报备，别怪我到时候搞失蹤啊。」

    「哎呦，小艾艾！我好感动哦——」

    「……做作。」

    语毕耳际传来一阵放不开的呵呵笑声，更加不舒适了。猜测她现在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在吧，否则那巫婆般的气势不会消失无蹤，「妳不觉得很神奇吗？」

    有头没尾的问号，使我放下纸张，蛤了一声：「神奇什幺？妳讲话能不能一次讲完？」

    「噗，就神奇在这里啊！以前都是我在欺负妳，怎幺换成妳嫌我了？」

    「大小姐，人都是会变的好吗？我可不记得以前被妳踩在脚下了。」郭子静咯咯地笑开来，炫耀着今日走法式早点路线，长得吓人的餐点名我一秒遗忘，只听到唐宙纬问说等会要不要出门。

    「好啊，顺便吃饭。」

    得到我的应答，唐宙纬便旋身走进浴室，他有早起先沖澡的习惯，这件事我不晓得称不称得上洁癖，但实际上他的确比我爱乾净。

    也庆幸他能比我爱乾净咧。

    地板能清洁溜溜、不见一根汗毛的功劳全都归功于唐宙纬。

    回忆起我的房间，散落在地上的头髮都能成山了。

    「欸阳瑾艾、那就是妳上次在便利商店提到的人吗？」郭子静原先早灌满精力的声音，在听闻唐宙纬的问话后更加亢奋。

    我想男人雷达这标籤无论过了几年都从她身上摘除不了。

    「对啦。」我收拾桌上的工具，打算找别的话题搪塞过去，任凭吵闹的郭子静嚷着要我开扩音，好让她和唐宙纬对话，只自顾自地回到沙发吃起三明治、被韩综逗得哈哈大笑，才发现还没挂上电话：「噢、我忘了妳还在哈哈哈！」

    「妳耳聋吗！我在妳耳边吼了多少次！」

    「好啦好啦，电视很好笑齁，跟妳一样好笑哦——」

    「烂梗。」

    「好嘛，我没忘啦哈、哈哈。」我安抚性质地缓下声，那女人间接以此威胁我，只得勉为其难的按下扩音键，让她和盥洗完毕的唐宙纬对谈、但那家伙愿不愿意开金口就不在我的管辖範围了。

    「哈啰！有声音吗？」她吐出第一个音我立马翻了记白眼，这娇滴滴的语调和痛骂我耳聋的声音相差十万八千里！

    「……有噪音，妳的。」

    郭子静不为所动，「我是瑾艾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我常听瑾艾提起你哦。」险些把阿白给滑出手边，这女人失忆症吗？讲话也要有真实性啊！真实行吗？真性情！

    唐宙纬挑起眉稍目光抛向我，我把手机放上桌子，满是无奈，而他礼貌性的回应妳好。

    但郭子静接下来那句话令我半秒将阿白捞回手心，豪不犹豫按下红色结束键！毫不犹豫！超级！

    「我很好，我们家瑾艾也非常好，她非常喜欢你唷——」唷屁！

    「那个死巫婆！」我咒骂一声，唐宙纬仍洋溢那张促狭的笑脸，我骤然后悔至极让郭子静那张八婆嘴有机会出声！

    我根本没对她说过这些鬼话！

    交这种朋友是来残害自己人生的吗？不对……是损友，叫她损子说不定比锅子好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