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殷红分节阅读30

    “见识到了。”亚文笑着点头表示赞同。他往前走了几步,轻轻捏住桑塞尔脑后的一撮头发,靠在他耳后问:“怎么?想证明给我看,你的确是个言而有信、值得信任的人?”

    桑塞尔抓住他的手,转过身来问他:“那如果我真的把他们送回去了,你会这么认为吗?”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幼稚。”亚文摇了摇头,感到一阵好笑,“真是不可思议。”

    站在瞭望台上的水手对卡斯帕喊了一句什么,卡斯帕很快就回到船舵边上,指挥着海盗们往岛屿的右侧行进过去,船只逐渐远离了那艘无人驾驶的船,开始慢慢靠近岛屿。

    “他们找到位置了。”亚文轻轻拍了拍桑塞尔的脸颊,率先往船头的方向走去,“准备下船吧,无比执着的海盗头子。”

    船只在距离海滩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水手们收帆抛锚,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卡斯帕在交代好接下来需要做的事后,转头来对桑塞尔说:“带几个人去吧。”

    “不要。”桑塞尔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一群碍眼的家伙,跟着也只会添麻烦。”

    “嘿!老大,你怎么能这么说?”旁边的海盗们不满地嚷嚷起来,“我们也是很厉害的。”

    “反正不行,”桑塞尔摆了两下双手,往船舱的方向走去,“你们可以在船上煮点东西,准备好晚餐等我们回来,不许跟上来。”

    海盗们互相嘀咕着,似乎对桑塞尔如此看清他们这一点有很大的一件,但碍于他的威信和卡斯帕正站在这里的身影,他们也没敢骂出声来。

    卡斯帕目送桑塞尔走进船舱,对亚文嘱咐道:“小心一点,别再半死不活的回来了。”

    “我没法跟你保证什么。”亚文叹息着摇了下头,“我们会不会受伤,完全取决于桑塞尔对待这件事的态度。”

    “总之小心一点。”卡斯帕似乎也觉得没什么话可讲,或者说他在潜意识里同意亚文的观点,所以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安置好船只后,水手们又在船舷边上放下了小船——这是达居丽的要求,她坚决认为在这么寒冷的冬日里,一下子跳进海水里等同于给自己找麻烦,同时也给她带来了麻烦。

    “看来我是注定无法单独一人试试看荡着那根绳子跳下船的滋味了。”亚文在踩上小船的时候,对桑塞尔笑道,“总是遇见些不同的理由。”

    “你要是想那么做,以后随时都可以。”桑塞尔回头对他说,“我可以把船停在海边让你玩,等你觉得腻烦了再让他们开走。”

    亚文呵呵笑了几声,“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海图你带了吗?”

    “带了啊。”桑塞尔拍拍自己的胸口,“不过我不认为那张可笑的图能起到什么作用,你为什么说要带着?”

    “以防万一而已。”亚文淡笑着看了他一眼,“同样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带了两把防身用的刀,这个倒是极有可能派上用场。”

    桑塞尔怔了怔,表情极度委屈地咬了咬牙,“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一定不知道,你这副表情看起来比之前我遇见过的一个肥头大耳又贼眉鼠眼的奸商还要恶心。”亚文往他脑袋上拍了一掌,“跟你认识也算是久的了,你究竟是不是在说谎,我一看就知道。”

    听他这么说,桑塞尔顿时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亚文!你怎么能知道我这么多事?太神奇啦。”

    “把你的废话收起来,我们赶紧上岸,争取早点回来,你不是还想回来在船上吃晚餐吗?”

    “嘿嘿,好。”

    ☆、chapter 044

    chapter 044

    他们将小船定在了海浪所能翻卷而上的尽头,在濡湿的海滩上往前走去。海滩上细小沙石的部分很少,更多是大块的岩石,一个个深陷在泥沙里,偶尔还能遇见几块大得能够支撑几人站立的巨石。

    走过这一段乱石堆后,亚文看见了之前那个盗贼所说的木屋和雕像,屋子的后面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一直通往岛上的丛林深处。无论是从构造还是名字来讲,这个叫做佩利哥那的岛屿都与之前那个佩利哥瓦小岛十分相似,命名这两座岛屿的人似乎是特意留心寻找到了这两个岛屿,也不知道是为了混淆视听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雕像刻画得非常传神,能看的出来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面孔,他赤·裸着胸膛,套在肩上的外衣后摆打磨成了随风飘舞的形态,短裤的裤脚被两条绳子紧紧扎住,短靴上似乎镶嵌着宝石,在靴筒的四周环绕着刻出了一圈突起。他的双手拿着两把弯刀,神情严肃中透露着狰狞,头发狂野地披散在肩膀上,眼神直直地正视着前方。

    亚文慢慢走过去的时候,桑塞尔正围着这座雕像打转,他比加了底座的雕像还要高出半个头,显得那个被雕刻出来的人物更加矮小。亚文走近了笑问道:“熟人?”

    “不熟,我不认识他。”桑塞尔用指尖敲了敲人物雕像的面部,又扯了扯那几缕坚硬的头发,不仅没什么作用,而且还弄了自己一手的灰尘,他嫌弃地拍了拍双手,站得远了些,“干嘛要摆一个人在这里?”

    “看起来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亚文往雕像上吹了口气,拂去一层尘埃,“虽然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光顾过了,但这具雕像的真身说不定是位英雄?”

    “英雄的雕像才不会被随便扔到这种荒岛上。”桑塞尔不以为然地摇晃了几下脚踝,从后面攀上亚文的肩膀,双手手臂搭在他胸前,在他的后颈上蹭了蹭,“快进去屋子里看看啊,别在这儿研究冷冰冰的石头了。”

    “我只是好奇而已。”亚文握住他搭在自己胸前的手,拖着他一起往屋子的木门走去,“如果安德烈在这里,应该会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我不觉得。”桑塞尔放开他,转到他身前,将手握上木门的门把,“这东西又不值钱,像他那样的奸商一定不会喜欢没有价值的东西。像什么沉浮在时间长河里的历史碎片,或者百年文化的积淀,那都是诗人和文学家们才会提到的字眼。”

    “万一他真的是历史上某位出名的英雄人物呢?或者这座雕像出自某位名家之手,那不就值钱得很了?”

    “你要是喜欢,我们一会儿把这东西搬回去怎么样?好好装饰一下后送给安德烈赔罪,免得他那个奇怪的姐妹怪我一声不吭就又从他们那儿把你抢来。”桑塞尔回头对亚文怪气地笑道。他扭动了门把手,将门往外拉了开。堆积在门缝里的灰尘和沙石瞬间飘洒下来,顺着风往各个方向纷飞,桑塞尔被呛了好几下,恢复过来后吸了吸鼻子,踏进了小木屋。

    亚文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到仿佛正踏进自己家里一样的神态,调笑道:“如果画面足够震撼的话,是不是会看到一个漂亮又温婉的美妞儿坐在椅子上,等你娶她回去做妻子啊?”

    “那种普通的画面可一点儿都不震撼,如果能看到两个人正躺在床上红着脸抚摸对方,那才比较有趣。”桑塞尔站在屋里说,“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在。”

    亚文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屋子,端详着屋内的情况。这就是个足够简朴甚至可以说是寒酸的小屋,屋子里除了一把椅子和一块勉强可以算得上是床的木板以外,就只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可以使用了。比如一个被固定在墙壁上的圆盘,从盘子里的蜡烛残渣来判断,这应该是一个油灯的底托,又来在夜晚照明,原因也十分显而易见——这个小木屋连窗户都没有,星空的光线当然照射不进来,同时也密不透风,如果是在炎热的夏季里,说不定还会被闷晕过去。

    桑塞尔在这个极度有限的空间里走了几步,然后就半趴下来看了看床底,“嘿!亚文,快看看,下面有个箱子。”

    “拿出来瞧瞧。”亚文放下那个装蜡烛用的托盘,走到他的身边说。

    桑塞尔将那个由几十块木条制成的箱子从床底下拖了出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看起来这个箱子之前应该是装酒瓶子用的,酒水都被人拿了出来,箱子里现在正装着一些其他的东西。除了一个小笔记本和一大壶清水以外,就只有一些衣物和一双破烂的鞋子摆在箱子里,这些身上穿的东西已经隐隐散发出一股臭气,不知道是沾水腐烂后的气味还是这个人从来不去清洁自己的衣物和身体所造成的恶臭。

    桑塞尔皱着眉伸出手在面前挥了两下,将那个小笔记本拿出来翻看了起来。

    “上面写了些什么?”亚文用手指轻轻拨弄着那些衣物,试图从这些衣物的口袋里再翻找出些东西。

    “亚文,别碰那个。”桑塞尔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开,“难闻死了。”

    “说得就跟你之前没有这么臭过一样,你真该在你初次见到我的时候好好照照镜子,就跟个穷困潦倒、在城镇间来回游荡寻觅食物和水的流浪汉一样落魄。”亚文取笑了他一顿,打开那个水壶闻了闻,“水还没坏,干净得很。”他说着就自顾自地倾倒水壶,一边用壶里的清水冲了一下自己碰过那堆衣物的那只手,一边对桑塞尔挑眉道:“说啊,上面写了些什么?”

    “我看不懂。”桑塞尔有点为难又尴尬地说着,将笔记本合上递向亚文。

    亚文甩干手上的水,放下水壶接过笔记本,打开来翻了翻,“你不懂法语?”

    “能说,不会看。”桑塞尔无辜地摊着手,“这些奇形怪状的字母都好难啊,我就只会认西班牙的文字,其他国家的都老是分不清楚。”

    “的确,站在你的立场来看,你也不需要像我们这些不停和异国打交道的无聊人士这样精通他国语言,你的拳头就够用了。”亚文几乎没完没了的拿桑塞尔开着玩笑,他觉得这么做实在是有趣极了,“不过这本日记上记得东西也挺奇怪,要我念给你听吗?”

    “要。”

    “三月十七日,无人来访,一切平静。三月十八日,无人来访,一切平静。三月十九日,无人来访,一切平静。”亚文一边快速地往后翻着,一边摇头表示不能理解,“从第一页的三月十七日开始一直往后,一直都只有这么一句话,无人来访,一切平静。我现在已经翻到七月份了,每天都是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个巡视或者说监视的工作,不是吗?”

    “所以之前住在这个屋子里的家伙是在站岗喽?”桑塞尔凑过来往笔记本上瞧着,“干嘛要这么做?岛上还有其他人,他只是个负责站岗的小喽啰?”

    “大概吧。”亚文翻动页数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阅读完这一页上的文字,看着桑塞尔没说话。

    桑塞尔眨了下眼睛,笑起来,“你读吧,没关系。”

    亚文用保持怀疑的态度看了他一眼,读到:“七月二十八日,利比尼爵士与弗洛雷斯·莫霍拉先生来访,一切正常。七月二十九日,无人来访,一切正常。七月三十日,利比尼爵士与弗洛雷斯·莫霍拉先生离去,无人来访,一切正常。”

    他读这一段日记的时候,特别是读到弗洛雷斯·莫霍拉这个名字的时候,一直都在观察戒备着桑塞尔,但桑塞尔一直都没有说话,表情虽然很难看,但却没有再像上一次那样暴起发难,过了一小会儿后甚至又恢复了正常,从正面环住亚文的腰,将脸埋到他肩窝里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舒缓着自己的情绪。

    见他没有要做出什么诡异举动的迹象,亚文才在桑塞尔环抱住自己的时候,在他背后举起双手,越过他的肩膀继续翻阅手里的日记,“后面又是一大段的无人来访,一切正常,先让我看看后面的内容嗯?”亚文皱着眉,拍了下桑塞尔的后背,念到:“这是最后一段的内容:十二月二十一日,海滩上出现来访者,身份未知。”

    “两天前。”桑塞尔接口道,“十二月二十一日,是两天前。”

    “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啊。”亚文微笑着说,“那两个可怜人也没有说谎,这群海盗的确是在这两天里登陆的,你猜猜他们现在在哪儿?”

    “后面既然什么都没写,就说明这个倒霉蛋肯定被那群闯入者带走了啊。”桑塞尔抬起头古怪地笑了几声,“嘿嘿,哈,说不定现在已经被埋到土里去了呢?”

    “总之我们先顺着这条路进去看看。”亚文把他稍微推开了一些,将笔记本重新丢回箱子里,“岛上有一批人,两天前来了一批人。在走进去真相大白之前,你还可以猜着玩玩儿,看看现在里面活下来的究竟是哪些人?”

    ☆、chapter 045

    chapter 045

    这次的情况比在佩利哥瓦岛上时要好得多,至少有一条清晰可见的,由无数双脚踩踏出来的小路横穿在丛林里,也令他们不至于在防备着野兽的同时,还要格外注意那些恼人的小虫。这也是因为岛上的气候一向都和陆上不太一样,即使是在冬季里,海岛上依旧算不上有多么寒冷,这种柔和的温度正是那些小生物们繁殖的天堂。

    亚文跟在桑塞尔身后,顺着小路往前走着,见四周暂时没什么危险,就向桑塞尔打听起一些必要的消息,“那个海盗老人叫什么名字?我是指留下财产,还在佩利哥瓦岛上耍了自己手下一把的那位。”

    “那个老头?”桑塞尔迟疑了一下,苦恼地拼命思考着,“呃好像叫皮什么的吧,他就说过一次,我早就忘了。”

    “像你这种人,能在海盗群体中活到现在,而没被那些被你轻视的同类群殴致死,简直就是个奇迹。”亚文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两下头,知道走在前面的桑塞尔看不见,于是就继续说道:“我只是忽然想到那张海图而已,你觉得是那位老海盗先生自己存心戏弄自己脑子不怎么灵光的手下们,还是单单一个名字就能把我们的桑塞尔大海盗逼成疯子的那位神秘人物取走了原本放置在岛上的财宝?再留下一张海图引人上钩?”

    “都有可能。”桑塞尔回头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亚文,我不是疯子。”

    “我觉得你,那你就是。”亚文微笑着把他转过来的脑袋拍回了原来的方向,“好好看着路,否则前面什么时候跳出一个挥着大刀的敌人你都反应不过来。”

    “我的耳朵很好。”桑塞尔背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双耳,“要是有人过来,我一定能听见,不会被偷袭的。”

    “那我是不是该就这么把我的人身安全都交到你手上了?”亚文走在他后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他脑后的碎发,像是在耍弄着夏洛蒂那一盆青涩害羞的小草一样,“万一到时候你杀上了瘾,又像上次那样转过来砍我怎么办?”

    “”桑塞尔沉默了下来,他似乎也在犹疑着设想自己有可能面临的情况,亚文也拥有着足够的耐心,等了许久才听到他再次开口:“你这次站远一些吧,我真的没办法保证我会不会不认识你了。”

    “这可不好办了。”亚文轻笑道,“我也没办法保证我是不是真的能站在那里看你杀人,杀到自己的手再也握不住刀刃为止——你看我上次就没做到,不是吗?”

    桑塞尔没有回答亚文这句没什么意义,但又彰显着事实的问题,他只是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像是想要更加靠近亚文一样,将双手小臂交叠着背在了身后,“如果你不喜欢,就别再看了,我老是不记得我那种时候是什么样子卡斯帕说挺威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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