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36、子有成,需纵行

    很多人都会因为无法不在乎别人的态度深陷苦恼!他们在乎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好是坏,但根本永远搞不懂自己究竟是好是坏或者到底是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可关键从来不在于你究竟是好是坏,最可怕的事在别人眼中你永远是“有选择”,而他们自己则根本没得选,因此无论你好坏,至少错永远属于你。

    就如尹孝尊说的,其实信妙香是否痛苦那只在于他自己,因为就算所有人都能百分百体谅他,理解他,却丝毫不能减轻他实际上承担的负重。而对他自己而言,或者可以排遣就因为他恰恰十分了解自己,以及处境,乃至全局!

    也许会有人嘲笑信妙香太自以为是,但那些人绝不是能掌握他们自己命运的人,所以嘲笑别人只是他们寻求心理平衡的唯一方式。

    而和信妙香生存同一时代的野心家,他们可以说是不幸的,但也可以说是幸运的!

    不幸!是因为在这世界上,信妙香基本上就是无敌的存在,谁也不敢自认为一定可以战胜他。并且在真正彻底击败信妙香之前,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不得不慎之又慎,必须先考虑到自己这么做,他会怎么做在这种高强度的心理压迫中,不被逼疯都算是心大了。

    而说幸运,则是因为凭心而论信妙香这个真的一点都不复杂,并且其实判断他是简单或复杂,要取决于他面对的人。所以如果那个人足够自知,也就掌握了击败他最重要的武器,然后就是权力避免自己本身产生劣性。并且只要击败信妙香,也就基本预示全盘计划成功了。

    同时想要计划处可以超过信妙香预料的计划,或者说让他至少不能立刻就采取行动去阻止,就必须另外为他安排一个让他无法不顾虑,明明亲密到必须去顾忌,但最终却发现根本不了解的人。

    杨原最初的目标本来是纯阳,他开朗、热情、好奇心重!这本来是个最容易引诱其走上歧途的人,而且他所表现出的性格恰恰与乃师截然相反,可以认为是正好针对信妙香的绝佳选择!

    但当杨乘云近距离接触三人之后就否定了这一点,对信妙香来说,正因为纯阳热情、有正义感,他绝不会在确定立场敌对之前与师父,救命恩人作对。而从他自身来看,这种人不谙世事,好奇心重,虽然确实容易引诱其犯错。但如果有一天让他做的事触犯到本身底线,他很可能会成为那种因为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悔恨,不惜用性命去赎罪的人。

    换言之,认为他是信妙香不能完全掌握的人,可同样纯阳不是任何人可以完全掌握的那种人。从这种角度讲,他和乃师还真是非常相像的。

    而纯绅就像个天赐的宝贝送到面前,面冷心热,正直却空虚,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信妙香在为人处世上的软肋,所以根本教不会徒弟如何炼成八面玲珑的功夫!

    而信妙香过去的只言片语,当他们遇到事情时会正好成为徒弟亲眼见到现实后,对师父洞悉天下人事的证明,但也会成为他无情无义,漠视苍生苦难的确凿证据!

    纯绅这样的人,其实他对世间一切根本一无所知,引导他去附庸世俗常规,加以诱导,让他变成一个自大,好面子的人简直易如反掌。

    而信妙香就算知道这个徒弟误入歧途了,却没法去规劝,因为现实中他自己不曾干过什么好事,而徒弟自己却还自以为在替天行道,除非动手,否则他在想说什么都晚了。

    现在的纯绅就是一心自以为在维护正义,报为苍生,若是有朝一日他意识到自己因此已经违背了师恩,恐怕还会自认为非常伟大。只有当他彻底在刹那间明白一切皆为泡影,真正意识到自己多么愚蠢的那一刻,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愚蠢让自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曾经又多坚定,,自以为多伟大,到时候便有多无耻,多怕死!而期间师父对自己不曾有过只言片语的提点,若再让他知道这一切从一开始,他那个无所不知的师父早就已经了然于心,如何让他可以不去憎恨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最关键的,对于杨家父子来说,那个时候自己的所有计划都已经完成了!

    还是那句话,聪明人之间的战争对于观众而言总是最平静,最无聊的,因为就算某一方真的可以抢先一步,但路却总不只有一条。

    其实信妙香真舍得自己从小养育长大的徒弟无关紧要!因为既然长大了,他必然会去面对很多,如果用嘴管教有用,状元岂非一文不值

    信妙香并不自认完全尽责了,但既然他是自己的徒弟,很多事就不得不去面对,如果不能承受住考验,那么任何人都救不了他……

    一时间,纯阳还无法通透理解这一切。但他也知道师父有句话是对的,这一切就算事先都已经说明,也挽回不了什么,甚至可能会让事情更糟!

    纯绅被人利用了,如果信妙香能狠下心,何尝不也能就此反过来利用仅仅只是作为弟子,纯阳心里实在很难接受这种事,但正如师父告诉自己,会不会有人为了你一个人能否承受,而不惜用天下苍生去证明一个猜测

    不会,也不能,就算自己也不会认可这种事!

    而到最后,信妙香只能告诉徒弟,自己改变不了任何事实,但作为师父唯一表达对徒弟关爱的方式,对他来说只有不让徒弟们有朝一日走到和自己同样举步维艰的处境!

    白雨在旁听得一阵黯然神伤,无论是纯绅还是纯阳,事到如今作为师兄都感到无比心痛!但实际上,他并不是想不到师弟和师妹这趟出门恐怕真是一场考验。

    可坦白讲,白雨原本最担心的同样也是纯阳。纯纯是不仅不用担心,而且本以为更会增加纯绅一份责任感的,但实在是没法预料居然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而对信妙香呢非此即彼,除非什么都不发生,否则他根本没有一丁点可以长松口气的可能!只不过,对个人而言除了徒弟是明摆在那,他也考虑到了对方根源何在因为,那是唯一可以对自己有如此了解的可能……

    纯阳再次出门没对任何人交代一声,不仅白雨、苟艳艳,连一向不喜欢师弟的莫问,知道了纯绅的事都破天荒主动来问候一下师父。

    而信妙香吩咐任何人都不许去找他们两个,人长大了,很多事不能再指望别人去教,必须靠他们自己去学。自己做师父的不怕自认无能,但自问可教的已经教够了。因为除非他们可以永生永世至死不离师门一步,那么天下间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帮他们……

    纯阳其实只是觉得师门实在待不下去了,即使有那种家的温暖,却感觉那么辛苦,压抑。走来走去,他最后还是走到了幻仙阁!

    心音和魇也都是打小看着他们三个长大的,却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他会有这样沉闷、郁郁寡欢的一天。

    不过几个月,难道孩子就已经长大了是长大了,但和他们原来想的似乎不同。而听完他半清醒,半迷蒙的讲述,两人面面相觑!

    是信妙香的作风,但更是他此生最无法摆脱的牢笼!看着纯阳醉中流出的眼泪,心音轻轻为他擦拭,忍不住心疼!

    魇坐在桌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哎!这一天虽说知道迟早必到,可真到了,还是没能感觉好过点……”

    心音悠悠叹息:“他那心莫不真是铁打的亲自教养大的孩子,真就这么忍心!”

    “我倒是觉得,有信妙香这样的师父,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心音愣了下:“哦想不到你居然会为他说话!我以为……”

    “你以为我讨厌他……也没错!我确实不太喜欢信妙香这个人,尤其是因为知道他是一瞬用命保下的唯一传人,可在他身上却没有半点他师父的影子!”

    “但你还说他是个好师父”

    “我没说他是好师父。这么说吧……,一瞬的确是好师父,他为自己徒弟把所有事都想的那么周到。可信妙香并不快乐,当然这里面很大程度是因为他自己的性格。不认命,非跟天争,难受不自找的吗可对于别人而言,成为他的徒弟,信妙香除了可以传授能力之外,的确不见得是那种人们口中说的慈父一样的师父。可就眼下来说,三个孩子的天分我们都清楚,普天下除了信妙香,你觉得还有谁能让他们的潜力发挥到极致此其一。而其二,纯绅能不能回头在他自己,因为他的能耐并不会因为有人逼迫不得不去做什么,恰恰也不至于成什么大祸害。就算有一天后悔了,而且也回不了头,他该悔恨的远比自己认为的要多。其三,事实上能力可以说取决师父教的如何,但为人就不一定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其本性如此,就再过一百年今天这一切还是会发生。最后,信妙香其实还留了一线生机,如果可以,纯绅日后危害并不很大,有机会的话信妙香一定会出手相救,只不过那个机会得看老天给不给了……”

    心音听完愕然盯着他,诧异问:“一百年了!我没想到你居然才是那个最了解他的人!”

    魇苦笑摇头:“或者,只因为我们是相同的人!其实我也并不喜欢一瞬,我一直觉得他太软弱,太婆妈,但他用全部换取挽救天下希望的机会,我不得不敬重这份气节。今天的信妙香,够狠绝,够冷静,但岂非也是一次一次用事实上最小的代价去承担的最大的重任”

    心音奇怪问:“那你对他师徒俩,究竟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

    “我也不知道,也许真是同性相斥吧!我看到的,想到的,其实和信妙香几乎可以说全都不谋而合。但我却不愿看到灾难,不愿看到有人受伤,所以我不喜欢他。可是,如果我有能力,却不敢自认为能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我也从不自认又资格去怪他!”

    “哎!起码有一点我算是看明白了……”

    “什么”

    “你确实跟他一样的纠结……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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