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68、世事总易覆,天地最善忘

    走出玄心门，纯阳一马当先往汉水赶路，而李纯和李香则一头雾水的紧跟在后面。三人一路来到了幻仙阁，纯阳一直闯到了最后，上了楼。

    虽然来得匆忙，但再到这个熟悉且舒服的地方，纯阳仍忍不住心里一颤。而李纯和李香忽然间看到了那斜倚软榻上的绝色美女，加上其身后窗外那群山带水的景色，这简直就是一副仙山洞府的绝美画卷了！

    纯阳几步跑过去，蹲在榻边握着心音的手轻轻摇晃：“师娘！这次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若是换了别人，此时听到这样的称呼必然大惊失色！但李纯和李香都是夜阑的弟子，尤其李香突然间心里感到一阵极深的失落！

    夜阑一生中，处于她自己所处的位置那些风起云涌都属于很正常的。而作为一个女人，其实她心底最大的坎坷就是对信妙香的感情！作为弟子的李香，往日从同门私下言语，以及师父每每提到某些事时候的神情语气，多多少少也能了解到一些，并且一直为师父感到不值！

    而最早只是觉得你信妙香再怎么厉害，可既然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又凭什么眼高于顶师父哪点配不上你不过，当年在月华寺见到信妙香那一刻，李香心里突然有种释然！一是因为信妙香毫无疑问是百余年来江湖上最大的奇才，功法修为至今无出其右。

    所以在李香眼中信妙香表面上甚至比师父更加年轻，说明他心向大道。何况就一个人平常的感觉而言，夜阑本也美名传世百年，可如今与这心音相比，竟然毫无疑问起码逊色三分。

    一般来讲，若是信妙香因为身边始终有这样一个绝色美女，那么他对夜阑，以及曾经传说过的任何一个女子不动心都不意外了。但似乎他也并未对此人有过什么意思，真的只是一心向道信妙香是那样的人吗可若不是，他的铁石心肠可着实比想象中更加惊人了！

    其实李香的感触固然是个花季少女的难免的心思，不过即便昔日，夜阑和芽儿对信妙香的感情从来不是秘密。但当初的信妙香自有家室，便当他为人专情也算是个优点了。可之后，其实普遍人都觉得那二人任一个与信妙香都可算是神仙眷侣，但可惜他却那般心如磐石！

    然而，芽儿也好，夜阑也罢！一来知道信妙香虽曾再娶，可他心里真正深爱的那个人，是永远不会被取代的。而且几百年有一天他真的会再动心，恐怕也轮不上自己！

    为此，芽儿只能以本门前途自勉，而夜阑相对性格比较坚毅沉稳，她似乎更愿意把心意藏起来，然后让彼此以一个比较平常，大家都能接受的关系相处，如此便也相安无事了百年！

    如今李香忽然觉得心里很清楚，那个芽儿她虽然没见过，但如今见到了心音，她忽然觉得若是天下间能有个站在信妙香的身边，恐怕还真只有此人了！

    另外，前辈的过往也不是她能干涉的，就个人而言，单纯的视觉感受让她心里似乎浮现出了一个青山绿水，信妙香与心音徜徉其间，相依相伴的绝美画面，就这样一时间竟想得痴了！

    而想着、想着，画面依旧，可画中人似乎变了，心音变成了自己，而信妙香则变成了……

    “香香……香香……”

    被叫回现实，看到纯阳，李香忽然不禁满脸通红！

    心音上下打量了她一阵，微笑招手：“过来让我看看……！你就是夜阑的徒弟，香香”

    李香仿佛中魔一般，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听话走过去，坐到边上，任人握住双手，轻轻点头。

    “真好！生的真是标致得很！”

    “哪里！在前辈面前，晚辈不过望月萤火，实在惭愧！”

    她这话倒是由衷之言！心音微笑摇摇头：“女人生的美固然算是幸运，但往往也不见得能只凭美貌就无往不利！纵然可以去颠倒众生，可若是偏偏不幸爱上个铁石心肠的人，那刻就真是生不如死了！不过呢！我活到这把年纪，少女心思早没了，也认命了。可作为过来人我得告诉你，女人该有的矜持还是不能轻易丢，可不代表为此就要舍弃幸福！毕竟有的人你别看他平日里机灵百变挺聪明似的，可真到正经事上偏就一窍不通。所以该主动点的时候，就别端着了，不然最后遗憾的还是自己……”

    李香听得一阵面红耳热，她自然是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虽然惊讶为何被人一眼就看穿了。但心里却也颇感触动！

    此时李纯似乎还未从画卷中醒来，纯阳则很不耐烦了：“师娘！这些闲话等有空再说不成吗还是先顾正事吧……”

    瞥了他一眼，心音淡淡反诘：“哟！我是听说你当了个什么会长，不过跑我这端架子不嫌早点么您若贵人事忙，那我就不久留喽……”

    一句话噎的纯阳僵在那，很快泄气皮球似的，换了一脸堆笑拿起扇子轻轻给心音扇着：“师娘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我给您赔不是，您别跟我置气了！”

    李纯和李香兄妹俩此时颇为奇怪！纯阳来此找心音，无疑是为了劝说莫问出山。可同门不行，连当师父的信妙香都说不动，心音凭什么

    纯阳来找心音当然也不是为了让她去劝莫问，如白雨言外之意，找心音纯粹是为了去逼迫！天底下居然还有人能逼迫信妙香最固执的徒弟

    莫问为人的确固执，这主要是因为他天性喜好医药，除此之外根本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所以普天之下，就算是当师父的信妙香，也不见得能轻易看见这个徒弟的笑脸。而恰恰是心音，莫问对她可从来都是客气至极的！

    当然，莫问对心音客气绝非好色，但若说“贪财”却不无道理！

    作为一个人，信妙香的一生饱受非议，然而他自己丝毫都不在乎！不过不仅如此，他人生中的每个角色，似乎都不算成功。作为儿子，父母因他惨死，姐姐因他丧生。作为子民，他前半生最大的痛苦，便来源于要向国君复仇！

    而身为丈夫，信妙香生平有过两个妻子，之前还有过一位红颜知己，但结果都谈不上十全十美！再说到当一门执掌，当师父，他实在都没什么值得夸奖的。

    就说他作为一派掌门，对于门下的衣食住行，各种生活所需，可以说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放在心里。最早有妻子，后来是徒弟，直到近几十年中，信妙香自己得道之人，无所身外制图。弟子中也大多早已成就非凡，无需拘束于**凡胎。可毕竟还有两百来号人要张嘴吃饭，穿衣用度，这些在近几十年中根本全都是靠着幻仙阁的接济。

    而这其中，信妙香个人平日里除了喝那么几杯根本不挑剔，随便怎样都行的茶确实不算什么。可馥雅阁苟艳艳自己一个人的衣服收拾，加上其弟子都是女子，平时各种需要。但挑费最高的，还是莫问的药庐！

    虽然这百年中莫问自己并没出过师门两回，但他平日里人参、灵芝随手想用多少用多少可不是天山掉下来的。而且药材这种东西也不是随随便便想找就能找到的，很多时候都是看运气。好比富甲一方的大商贾就差一味药，倾家荡产就是买不到。可也许在某个地方，连饭都吃不起的穷人拿来当萝卜啃。

    所以，幻仙阁平日里收集各方的珍奇，经常能发现一些可遇不可求的灵药仙草，而这些最后的归宿便都是药庐。并且这些东西任一样都价值不菲，甚至很多根本你有再多钱都搞不到，这一点常识莫问总还是有的，因此说难听点，若是师父信妙香突然死了，莫问固然会伤心难过，可哭够了回去该干什么还照样干什么。可若是有一天心音不见了，他就真的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了！为此，天底下就唯独心音的面子，是莫问非给不可的！

    李香大致明白了情况，当即和声细气说：“前辈慈悲，救人如救火！我等来日方长，但目下江南千百万的百姓命悬一线，实在是耽搁不起的！”

    心音听了这才伸个懒腰：“得啦！看香香你的面子，这趟我走。要冲这小子，门儿都没有！”

    这时候谁还在意她面子是给谁的听她愿意动，已经让人谢天谢地了。

    略一沉思，心音让人带上一方一长两个木匣。然后把事情给魇交代了下，便带着四个侍女，随三人一同登船沿水路往霁云山去，比从路上走要进得多！

    目送他们离去，魇心里思及往昔，不仅感慨极多！

    坦白讲，魇并不认为纯阳真能干出什么了不起的丰功伟绩，不是才能问题，而是他那份优柔寡断！

    可直到今天信妙香始终没有人为他冠以“英雄”之名，为什么恰恰是因为古来所谓英雄豪杰，恰恰有他们无法决断的一点，也因此更多英雄只能让人们在心底去缅怀！

    不过魇所以并不认为那些英雄豪杰真的有什么丰功伟绩，是因为除了停止了当时大规模的死人之外，直到今天这个世界并没有任何好转！

    所以，人们普遍觉得记住哪些人的名字、功绩和生前说过的话，就能体现自己的良知，乃至气节，但却从不在乎那些“伟人”假如死后有灵，恐怕只会因为这些现实感到惭愧，而且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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