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有园》思有园分节阅读35

    “走了?这倒是有意思。老头子这是什么心思?”他的指尖婆娑着杯沿,动作从缓慢到急速,最后在掌心重重一握,再松手时,那茶杯已经碎成了齑粉。

    “殿下?”

    “去通知燕家,死士可以练练手了。”既然不成同盟,也不能成全你们——庄家和周辰的嫌隙还是很令人期待的。

    ☆、庄文 周瑾安

    ——周宝璋。

    她藏在通往御花园筵席的一座假山后面,焦急地等待丫环回来——她的贴身丫头去打听宴会上的事情了,主要是弄清庄南的行踪——虽然上次与庄南不欢而散,但是周宝璋对他的心思却没歇下。

    “如果这次还是不成,庄南,休怪我心狠!”周宝璋心中暗忖。

    “公主……奴婢回来了。”

    “怎么样?”

    丫头没完成任务,显然很是战战兢兢,抖着声音答道:“公主,筵席上并不见庄少爷啊,难不成他还没来?”

    周宝璋反手扯下一把柳枝,攥在掌心,恨声道:“这是躲着我呢!好,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等我弟弟登基为帝的那一天,本公主要让你跪着求我!”

    ——周瑾安。

    提起大楚后宫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女子,那么有两个人不得不提:一个是姚贤妃,她常年吃斋念佛,从不出自己宫门,甚至皇上还免了她向皇后晨昏定省,但要说皇上宠爱她吗,那还真不见得,因为,皇上从不踏入姚贤妃的寝宫,这样看来,若非姚贤妃几十年一直是铁打的四妃之一,倒像是她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另一个人周瑾安了。荀淑妃的女儿,乖巧、听话、懂事、温柔、知书达理……能够形容女子安静贤淑的所有词汇,都可以用在周瑾安的身上。

    可是,人活着,几年,几十年,都是一模一样的话,还有什么趣味可言呢?所以,周瑾安决定“出格”一次。

    她对天下第一美人庄南好奇很久了,何况他还是五妹妹周宝璋的意中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能让那么挑剔的五妹妹念念不忘。

    周瑾安边想边往御花园挪去,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偷看的事情,心中紧张得很,走几步就要四下环顾一圈,没等走到御花园,周瑾安已经打退堂鼓了。莫说来往的人声了,就是树梢枝头的鸟叫声,都能惊的她打哆嗦:还是回去吧,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周瑾安掉头就跑,然后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

    “小……翰林院编修庄文,参见静安公主。”

    周瑾安撞上的人正是庄文。她本是溜边走的,决定回身的时候自然要往外转身,这一转身便到了路中央,与走在后面的庄文撞了个正着。

    按理说,以庄文沉稳的性格,自是不应该允许这种失礼的事情发生,只不过,当时庄文也在走神:三弟考中了状元,这是好事,他还憧憬着能与三弟成为同僚。却不曾想,还不等憧憬完,三弟就接到调令,远走沙城。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正思量间,就被什么东西撞在了胸口上:这个疼啊!

    “噗通”一声,撞人的小个子摔倒了。

    庄文还以为是个小太监,定睛一看却是一位姑娘,欲要道声“小姐”,却又在看清那人面容的时候转了话头。

    庄文上次见到周瑾安,距今已经将近十年了——七岁之前,周家子孙都是要去上书房念书的,这其中也包括公主。

    饶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庄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安安静静的公主。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让人始料不及,周瑾安想要减少存在感、安安分分过日子,可是太过安静有时候也是一种特殊。

    周瑾安愣住了,她没料到今生还能见到庄文。

    他是大哥的伴读,通今博古、能说会道,是上书房中最耀眼的几颗星星之一。而她,性格木讷、寡淡无趣,平凡的像是地上的石头。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以至于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周瑾安第一时间就将心中那丝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掐灭了。

    他,以后会继承卫国公府,而卫国公夫人,应该是唐瑶那般,进的家门便是京城名媛,上的战场就是名门女将。

    “您……还记得小女子?”

    庄文笑了笑,眼神中有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柔情:这个静安公主还是活得这般小心翼翼。他拱手笑道:“自然记得,公主是皇家公主的典范。”这话并不是恭维,周瑾安的谨慎小心很有大家淑女的风范,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京城中有多少世族大家,都想要得到静安公主的垂青——她会是一个能够居家过日子的妻子。

    “我……我走了。”周瑾安局促了,脸又红又烫,爬起身就要走,刚走几步又有些舍不得:这次一别后,是不是今生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她停住脚步,微微侧头去看他的背影,却不料正撞进一双含笑地眸子里。

    奇怪的时间,合适的人。

    庄文突然想要妥协了,妥协于现实,妥协于缘分——这世间哪里存在什么完美的时间地点呢,他兢兢业业到而今,已经二十三岁了,却仍不曾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时间去求皇上赐婚,他不优秀吗?不是。不自信吗?是的。

    他担心自己哪怕再优秀,也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一个。

    他突然不想等了。

    庄文理理衣衫,正了正官帽,拱手行礼道:“小姐,不知小生是否有荣幸能与您白头偕老?”

    那一瞬间,青天白日的,周瑾安却觉得,仿佛整个天空的星星都落在了自己的心田上,将她的自卑、怯弱统统击碎,最后只剩下一个明亮干净的未来。

    ***

    就在庄文和周瑾安的赐婚诏书昭告天下的时候,庄南终于抵达了沙城。

    东柯刚从马车中钻出来就被迎面而来的风沙拍了一脸。他忙转身避过那个方向而来的风沙,对还在马车中的庄南道:“少爷,风沙太……大……噗,咳咳……”吐出口中的沙土后,东柯继续将话说完:“还会转向。”

    庄南递给他一方帕子,也下了马车,站在城门口,环顾四周,饶是庄南之前已经有了些思想准备,此时还是难免心惊:这也太……破败了。

    极目远望将整个沙城笼罩在眼中,满目的荒凉与破败。漫天遍野的黄沙土垄,几乎不见绿植;傍山而建的屋舍,浑然一体的黄土颜色,略深重的色彩只有房舍屋顶上有些乌黑的稻草席。

    山似屋舍,屋似山,屋前枯藤蔓。

    那些藤蔓与旱柳,也曾鲜活过吧,否则而今不会藤蔓似手腕粗细,柳树合抱之围。

    “任重而道远。”庄南有些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在这样的土地上,如想做到造福百姓、不负圣恩,可真是要铭记自己的职责。

    “少爷,咱们是不是要去拜山头?”东柯苦恼道。

    庄南没听懂:“拜什么山头?”又不是落草为寇。

    东柯比划着,有些词不达意:“就是去拜见知府啊,那个……送点儿东西……”

    庄南却听明白了,脸色也冷了下来:“说什么胡话,咱们是堂堂正正来做县令的,又不是为了拉帮结派,咱们一心为民、忠于职守,难不成他还会刁难我?!”

    东柯面上喏喏,心中却腹诽:这就是世家子弟的迷之自信啊,殊不知你能在京城横着走,在地方上却要看人脸色的,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

    庄南催他:“叽里咕噜做什么呢,快走,咱们今天就开始体察民情!”

    东柯脚下一绊: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您还真有干劲儿。

    ***

    因为衙门上一任县令早就攀高枝调任去了江南某县,衙门空了好几个月了,连小厮和衙役都很少还有忠于职守的,再加上他们到的时候已是天黑,这一路马车吱吱悠悠进了衙门里,竟然没什么人注意到。

    庄南的确有干劲儿。二人收拾妥当之后,也没召见衙门的管事等人,直接就出了衙门去了附近村落。

    待走近百姓门前的时候,就更能感觉到其中的苍凉了。很老旧的房子格局,标准的一房三屋:正房、东厢房和西厢房。但也仅是如此了,房屋周围莫说没有围墙,甚至都没有篱笆,孤零零的三个屋子就这样大喇喇地立在路边,不知该感慨这是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村落,还是该感叹同泽县,真穷啊。

    既然都穷,又有什么好偷的、好提防的呢。

    庄南叹了口气,选中了一间屋子,亲自上前敲门,里面应门的倒是利落得很:“谁呀?”不过话里带了当地方言,庄南反映了一下才明白那人问的是什么,忙答道:“老人家,打扰了……哦,大伯打扰了。”

    听声音明明是个略显沧桑的老爷爷,开门的却是一个中年大叔。庄南忙上前行礼,这一行礼倒把那人惊了一下,避又不是、扶又不敢,只得急得连连摆手:“使不得哟使不得!”

    庄南站直身,笑着问道:“大伯,不知在下可否进屋一叙?”

    那人楞了一下,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道:“你是说进屋来?哦哦哦,可以可以!”

    庄南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是语言不通,自己说的又太文绉绉了,那人没听懂,而不是不同意。

    庄南和东柯进了屋子,刚进去就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

    ☆、万木 俺家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同泽县的百姓还真是表里如一:屋外残破陈旧,屋内简陋灰暗。这位大伯家中完全称得上是“家徒四壁”,目光所及,只有一张床,一条柜子,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大伯笑得有些局促,为首的那位客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单是这一身衣服就能够他们一个村子的人吃用一年了吧。看他们有些愣怔,想必是适应不了这种环境,小心翼翼道:“俺家,穷了些,要不俺带你们去村长家?”

    庄南心中发酸,他从出生就一直住在京城的卫国公府,迎来客往的亲戚好友家也多是富贵人家,实在想象不到世上会有人生活得这么辛苦,这一幕像是一道闪电,劈在了自己身上,比挨耳光还要难堪。听见他的话,便随口问道:“村长家过得好?”

    大伯憨厚一笑,答道:“他家比俺家多一个八仙桌,还有两把大椅子!”

    东柯脱口问道:“八仙桌不是配四把椅子吗?”

    大伯倒还真知道为何村长家的八仙桌只有两把椅子:“因为钱不够呀!当年,村长手中的钱只够打两把椅子,这些年也没凑够,不过快了吧!估计来年就可以啦!”他满怀憧憬道:“到时候俺们村就有人有一整套桌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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