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犬症候群》狂犬症候群分节阅读61

    “我是那边隆香记的,有个丁先生在我们那订了份粥点,让我给你送过来。”年轻人把塑料口袋递过来,黄子成伸手接了,年轻人冲他腼腆的笑笑,转身离开。

    袋子里装着个塑料碗,还是滚烫滚烫的,还有一盒金灿灿的煎饺子。

    黄子成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片。

    谢谢你给我的美梦。

    现在梦要醒了。

    他指节用力到苍白的攥着纸片,抬起头来,满面惶然。

    街对面,正对着明生的大门,一辆漆黑的大众在路当中停下,戴着黑色棒球帽的丁当从车上走下,转过身来,面向坐在这边的黄子成。

    他摘下帽子,从颈口拉出被红绳穿着的玉佛,举到唇边。

    黄子成怔怔的看着。

    道路上被堵住的车辆长按喇叭,刺耳的嗡鸣声此起彼伏,有人从路边冲了出来,路的这边,路的那边,向着丁当冲去。

    丁当放下手,小小的玉佛落回他胸口,落在灰黑的毛衣上。

    他转身,一拳击倒迎面扑上来的追捕者,飞快冲进路边人群,转过街角,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许多人在后面追上去,场面混乱无比,黄子成坐在街道的这一边,安静的看着。

    透明的,滚烫的液体从他眼角安静淌落。

    这不是一场梦。

    这是他此生,最后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终究不忍心看你们哭瞎,友情提示,明天还有——真·完结篇(顶锅盖跑)

    ☆、完结篇·续(上)

    赫尔塔南面的矮崖上,有一栋临着海的小楼。

    这里以前是韦陀的别墅,现在则是丁当的居所。三年前他从市内搬到这里,开始像个真正的老人一样享受午后的阳光和海风。他没有雇佣人,也没有安排护卫,一个人孤伶伶的住在里面,擦拭他的战利品,抽着雪茄看报纸,偶尔听一听音乐电台。

    二十年了,从他离开津海。

    赫尔塔的狂犬也老掉了牙,威风不复当年。近年来他越来越淡出人们的视野,却也并没像韦陀那样呆在幕后翻云覆雨,他对那样的生活不感兴趣。丁当接手赫尔塔后,依旧亲身带领着狂犬们四处征战,内务上的事情多数都交给了佩姬。这个法国姑娘现在也变成了大妈,几年前她甩手不干,回到她的家乡,法国马赛,开了个咖啡馆,嫁了个意大利男人。

    她带走了雷欧。

    在丁当的书桌上有一张相片,身材发了福的佩姬搂着已经长成翩翩少年郎的雷欧,蹲在有着绿色草地的庭院里,身边还趴着一条长满长毛的苏牧。继承了克莉丝汀的金发,丁当的黑色眼睛,年少的雷欧有着明显的混血儿特征,鼻梁高挺,五官端正。

    他冲着镜头笑的无比灿烂。

    这样就好。

    比起将他留在身边陪伴,丁当更希望看到他像这样灿烂的笑着,生活在正常的世界。幼年时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对这个孩子造成的伤害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消弭,丁当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只能保护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他。

    幸好还有佩姬。

    这些年,丁当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垮下去。积累下的旧伤开始折磨他,每逢阴雨天气,他都会从睡梦中被痛醒。他老了,是真的老了。

    他曾经养了一条名叫‘念’的宠物蛇,新疆沙蟒,那个时候他还住在市区,家里有个女佣。念的中文发音被女佣听成‘尼尔’,就总是尼尔尼尔的叫它。这条80公分长的沙蟒陪了他将近一年,后来有一天,女佣忘记盖上蛇箱,它半夜爬上了丁当的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从那以后,丁当再没养过什么东西。

    他从一个孤独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孤独的中年,接着又变成了一个孤独的老人。

    图坦死了,韦斯丁瞎了,大熊患上神经性癫痫,去了澳洲养老。跟随他多年的老狗们一个个离开,年轻的鬣犬们好奇着他的传说,也虎视眈眈着他屁股下面的位子。丁当没法退,他在这个位子上,想退,只有死路一条。

    阿刀也来了赫尔塔,他当初给对方的是图坦的联系方式,所以对方很快就带着那个巴基斯坦女人来到了赫尔塔。阿刀带着他的女人在赫尔塔开了家理发馆,经营至今,丁当去理过几次发。前些年他问阿刀想不想回国,阿刀说想,但是不敢。

    丁当说,我可以帮你安排。

    阿刀拿着理发用的小剃刀,那双握过枪也杀过人的手,如今只操着剃头刀,却也并不显得违和。

    “就这样吧……回不去了。”

    这个年轻人的一生,终究也是被一次错误的选择,毁掉了。有的时候,杀人偿命,未必不是一种仁慈。

    五十三岁生日那天,丁当久违的接到了佩姬的电话。

    她用充满活力的声音祝他生日快乐,丁当靠在沙发上,用肩膀夹着电话,给手枪上油。他问了问雷欧的现状,又问了问佩姬的近况,话音懒洋洋的,像是没睡醒一样。

    房门突然被敲响。

    佩姬在电话里欢快的叫嚷:“嘿!老家伙,快来给我开门!”

    丁当有点不可置信的直起身看了看门口,放下手枪和油盒,拿下手机,他站起身来,慢吞吞走到门边,从猫眼里往外看。

    佩姬穿着棕色的小皮夹克,烫成大波浪的卷发滚在颈侧,拿着手机,性感的嘴唇微微嘟起,笑得像只坏猫。

    丁当打开门。

    “哦,我亲爱的丁。”

    她张开手臂扑上来,饱满的胸脯几乎盖在丁当脸上,弄得他只能仰起头用手托住她的腰,试图把人从身上弄下来。佩姬像个小女孩一样咯咯笑着,恶作剧的将双腿盘上他的腰,抱紧了手臂不肯松开。

    丁当无可奈何的抱着她退回屋里,反手合上门,然后就这样把她抱回客厅,接着毫不客气的将人丢到沙发上。

    佩姬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一条腿踩在扶手上,用右手支起脑袋,问丁当:“亲爱的,你看我美吗?”

    丁当站在茶几边,实事求是的点头道:“你比我上次见时瘦了一大圈。”

    “我的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佩姬坐起身,冲他比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三个月,只用了三个月,我减了二十磅!”

    “嗯,恭喜。”丁当毫无诚意的点点头,“你老公一定很高兴。”

    “哦,别逗了,他以为我疯了。”

    佩姬喋喋不休的开始唠叨,从身上的小包里取出化妆镜,比到脸前左照右照,“我每天只吃一顿饭,其他全靠水果,坚持慢跑和瑜伽,过的像个苦行僧……三十岁以后,我还没这么瘦过,真不容易。”

    丁当从旁边拖了张椅子,重新坐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枪和枪油继续他原本的工作,头也不抬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雷欧想见你。”佩姬拿着镜子,口气很随意,“他今年刚从大学毕业,跟我说想来看看你,我就带他来啦……刚才在街上他说要去买点东西,等会就该到了。”

    丁当手上的动作一滞,不太自然的皱起眉,道:“你把他一个人丢街上了?”

    “哦……”佩姬淡淡瞟了一眼他脸上表情,很有点无可奈何的道,“得了吧,他都多大了,你们东方人真是恨不得把孩子关在笼子里……丁,雷欧已经是成年人了,你不能用你的那套去约束他。”

    “我就是问问。”丁当完成枪的保养,将散开的零件组装好,把它重新放回腰间的枪套,“最近的赫尔塔可不太平。”

    “这个我也听说了。”佩姬放下镜子,跳起来拍拍手,欢快道,“不过今天我们不说那些,恭喜你又老了一岁,红酒放在哪里?哦,我看到了,我们应该喝一杯庆祝一下。”

    她走去客厅角落的酒柜,取出一支红酒,和两只酒瓶,给自己与丁当各倒了一杯,端着走回来。

    “santé!”她冲丁当举杯。

    丁当笑着接过酒杯,与她轻轻一碰。两只酒杯交叠,发出一声清脆的碰响。

    佩姬拿着酒杯,视线在房间里四处乱晃,她瞅见了放在一旁架子上的木吉他,笑得乐不可支,问丁当:“那是什么?天,你要改行去当乐手吗?”

    “闲得没事,玩玩。”

    丁当啜了口红酒,放下酒杯,给自己点了支烟,他咬着烟走到架子旁,拿起吉他,伸手在琴弦上拨了拨,然后就专心的弹起来。

    一连串优美的音符从他指尖飘逸而出,枪炮玫瑰的老歌,don’t cry。

    “……don't you cry tonight……i still love you baby……”

    丁当拨着琴弦,口中咬着烟,含混的哼唱着,他眼神温柔的注视着琴弦,也不知道是想起了谁。

    佩姬静静的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有极深邃的痛楚,一闪而逝。

    丁当突然停止了弹奏。

    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佩姬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挺直了腰背,像个贵妇人一样优雅而矜持的冲他露出微笑。

    “我很抱歉,丁。”

    她说道。

    木吉他从丁当手中滑落,重重的砸到地板上。他痛苦的捂住头,伸手去摸腰上的手枪,强烈的晕眩感令他站立不稳,歪歪扭扭的撞倒在身后的架子上。他颤抖着手拔出手枪,视线中的景物依旧带上了层层重影,佩姬依然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用怜悯而哀伤的目光注视着他。

    丁当在她的目光中颓然倒下。

    手枪摔飞到地上,打着旋儿旋转着撞上茶几地脚,砰的一声巨响,子弹击穿了房门口的青瓷花瓶,散碎的瓷片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

    房门的把手上下摆动了几下,接着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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