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犬症候群》分卷阅读28

    丁当向着己方重狙的位置走去,脚下踩着密密麻麻的弹壳,低头拉起无线电,嗓音沙哑,问——

    “还有谁活着?吱个声,给我……”

    话音戛然而止。

    一蓬血雾在丁当右腰侧炸开,127mm的狙击弹,就算没有直接击中,强大的冲击力也将他整个人向前带飞出去,落进满是弹坑的沙地里。

    无线电里响起阿刀惊惧慌乱的追问声。

    “01?01!01请回话!01请回话!……丁当!你他妈的倒是回话啊!!!”

    ………………

    丁当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河边。河水黑漆漆的,一看就不正常,他心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黄泉?随即又觉得好笑,感情还真有死后这码事。

    他蹲下身伸出手碰了碰漆黑的河面,什么也没发生,触感就跟正常的水一样,既没吸他的魂也没腐他的骨,白期待一场。

    接下来,怎么着呢?

    丁当举目四望,除了这条河,就只有他站着的这道岸,彼岸在哪里?望不见,回头亦不见来路,当真是个空茫茫的世界。这时候他才有了点死掉的实感,脑子里浮现‘啊,我已经死了’这样的感慨。

    死是生的来路——韦陀总挂在口边,丁当不想记也牢牢。他轻轻吐出口气,蓦然闭上眼,纵身向前一跃。

    漆黑的河水涌上来,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周围没有任何声音,丁当放松的展开四肢,任由水流带着自己向下坠落。一张又一张面孔从他脑海中浮光掠影的走过:忧心忡忡的丁老板,泪流不止的克莉丝汀,眯着眼抽雪茄的韦陀,还有笑着凑上来吻他的黄子成。

    活了三十来年,到最后能想起来的,居然就这么几个。

    真是个糟糕的人生啊……

    丁当安然的闭目等死,然后被一记强心针真正扎醒。

    他睁开眼,足足用了三十秒才认出自己身在何处。站在旁边的花匠有条不紊的给他处理着伤口,见他睁开眼,便在百忙之中抽空冲他笑了笑。

    这是在车厢内,丁当愣了会神,开口问:“……我昏过去多久了?”

    他的嗓子像是被灌了沙,嘶哑的不似人声,花匠没听清楚,说你说什么,丁当艰难的咽口口水,把问题尽可能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十分钟不到吧。”花匠回答道,“阿刀找到你,喊我回来帮忙,然后大炮他们就回来了……哦对,他们一开始是按命令撤离了,但没走远,大炮和老航起的头,他俩说随你怎么罚,跪下来磕头赔罪都认了,就是别说什么放弃任务……”

    丁当费力的抬抬手打断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俩字:“人呢?”

    花匠一开始没听懂,随即反应过来,笑呵呵道:“搁外头收尾呢,坦克和mrap都给队长您一个人收拾了,剩下这点事就交给他们吧……您也甭担心,要连这么简单的活都干不好,他们也不用在部队混了,回家种地吧都。”

    丁当想说点什么,却猛然捂住嘴咳嗽起来,他猛咳一阵,咳出满手血沫,整个人虚弱的只想闭眼睡过去……他用力的撑起身抓住花匠胳膊,一字一顿道——

    “让人回来……赶紧……美军……呼叫空袭……”

    花匠脸色骤然变了。

    正在这时,无线电里响起通讯兵小王的声音:“报告!截获敌方无线电信号!是摩尔斯电码!他们,他们要求对话?”

    花匠神色复杂的看向丁当,后者神色同样复杂,紧紧蹙着眉,有些费力的拉出对讲机,开口道:“同意。”

    “队长?”小王的声音有些惊喜,却也多了股不明不白的味道,“您醒啦?唉呀醒了就好,刚才都吓死我了……”

    丁当毫不客气的打断他,重复了一次刚才的命令:“答应他们,立刻回复。”

    小王沉默,半晌,幽幽开口。

    “队长,黄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丁总:请叫我终结者t-800。

    再ps:正在考虑元旦节是否爆双=_=存稿虽然够,但是过年期间肯定没足够时间码字,得留够余粮……如果我灵感爆发在过年前就写完了(那你们就有福了)

    ☆、chapter 37

    “我说立刻回复!”

    “你他妈耳朵聋了!?”

    丁当像一头发了狂怒的狮子,咆哮声盖过了无线电的杂音,他吼完这两句话,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花匠连忙将人搀住,连软带硬的摁回担架上躺着,自己也拉出无线电劝说道:“小王,执行命令,这都什么时候,别闹私人脾气。”

    半晌,无线电那头响起一声不情不愿的应答,回答说已经回复。

    丁当像风箱一样吭哧吭哧的喘着气,好半天才匀下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车顶,像是死人一样。花匠给他包扎着伤口,实在有些忍不住,道:“小王也不是有意的,他就是……太伤心了。”

    丁当很情绪化的翻了个白眼。

    花匠被逗乐了,笑道:“队长,您的本事大家伙也都看见了,您没见大炮他们回来,看着那坦克和那两辆报废的mrap,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其实都服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您这性子也太冲动,刚才那情况,就不该一个人冲上去,这是运气好才捡回条命来,哪能次次都运气好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丁当又冲他情绪化的翻了个白眼,接着无声咧开嘴笑了笑。

    这时小王在无线电里回报说准备接通通讯,丁当叫花匠把担架调高,让他坐起来。无线电里先是响起一片杂音,然后一个陌生的轻佻声音便传了过来。

    “嗨!绅士们女士们,晚上好,首先我得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可爱的大黄蜂告诉我,至多还有三分钟它就能抵达这里,然后送你们去见上帝……出于人道主义,我决定在最后问一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关系到我该怎么去写事后报告,如果你们不肯回答,我就只能将你们视作恐怖分子……啊忘了说,这段通话会被录音留作证据,请务必抓紧时间,如实回答,谢谢。”

    神经病啊这是……可惜花匠笑不出来,他低下头看着丁当,想看看对方脸上的表情。

    对方呼叫了空中支援,三分钟后他们将被扫成筛子,就算现在逃跑也来不及了。他们这一次任务压根就没预计过会与美军发生冲突,也没有准备防空导弹之类对付飞机的武器,总不可能学着好莱坞大片里的搞笑情景,拿火箭炮打飞机吧?

    无线电里一片静默,面对这个突然砸到头顶的噩耗,没人能讲得出话……直到丁当笑起来。

    丁当一边笑一边咳嗽。

    “喂,狗娘养的。”他捂住嘴,将涌到喉咙眼的血水咽回去,“真是个坏消息,但我还是得谢谢你……嘿,鬣犬们,听到了吗?三分钟,还有三分钟,子弹充足吗?火箭弹榴弹穿甲弹燃烧弹狙击弹手榴弹……通通砸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一个活人,尤其是刚才说话的这个狗屎,打断他的四肢,割掉他的蛋蛋,我要听到他临死前的惨叫……”他又咳出一口血,用力拨开想要让他躺下的花匠,对着无线电咆哮——

    “给他们死!统统杀光!一个不留!想要我下地狱?你他妈的先下去吧!”

    花匠手忙脚乱的将担架调平,扶着丁当重新躺下,后者一边笑血一边从嘴里鼻孔里涌出来,被血染红的牙齿狰狞的呲着,血水淹过脖颈落到担架上,集成一汪小潭。花匠捧住丁当的头,防止他因为血水塞住气管而窒息,但就算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丁当依旧在笑。

    花匠下意识将视线停留在别处,不想去看那个疯狂渗人的笑容。他必须得承认,这样的丁当就连他也感到害怕。

    无线电中又传来杂音,隐约是有人在争吵,很快,一个明显稳重了许多的声音响起。

    “我们的头儿大概脑子出了点问题。”对方道,“请原谅他刚才的失礼,我们发起这通对话,实际上是希望能和平的解决问题……你看,你们停火,我们让飞机回去,这个主意怎么样?”

    这话的可信度实在不高,但似乎相信一下也无妨……毕竟没人真的想死。

    “我不感兴趣。”丁当的声音十分虚弱,却无比清晰的传进每个人耳中,决绝而果断的扼杀了这一丝微小的希望,他深吸口气,气流声在无线电中都听的见,然后又慢慢吐出,“…就这样吧。”

    “等等!别这样!我想我们还可以再谈谈!”

    “耶稣的归耶稣,撒旦的归撒旦。”丁当语气平静,下了最后结论,“如果真的有飞机,就让它来炸死我,在那之前,我保证你们一定会先死。”

    对方沉默片刻,撂下一句:“那就看我们谁先死了。”结束掉通讯。

    无线电里恢复成一片静默。

    花匠用湿布帮丁当擦拭脸上下巴上脖颈上的血水,强心针的效力渐渐过去,丁当闭着眼睛,眉头拧成一团,面孔有些痛苦的扭曲着。距离对方宣告的三分钟已经越来越近,也许一抬头脑袋顶上就多了架满载炮弹的战斗机,下一秒就是死亡降临……

    这死的也忒冤枉。

    莫名其妙的被美军攻击,然后似乎是顺理成章的落到如此境地,连任务目标的面都没见到,就要死在这种地方……任务失败不说,还可能暴露身份给国内带去麻烦,简直失败透顶。

    太不甘心。

    “为什么要拒绝?”抑制不住冲动问出口后,花匠就有些后悔,然而他实在是想知道答案,想要从丁当嘴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他……死不瞑目。

    丁当疲惫的睁开眼,静静的看了他一眼。

    “没有为什么。”他气若游丝般小声解释道,“这种时候,只能赌谁更怕死,越怕死,死的就越快……”见花匠神色仍是有些不认同,他费力的笑了笑,道:“是他们主动要求对话,很显然,他们怕了。”

    花匠被说服了,却仍有些担忧,迟疑道:“要不要通知大炮他们,让他们演演戏,别真把人都给杀了?”

    丁当又笑了,慢吞吞摇头。

    “杀光也无所谓。”他费力的说着话,“我了解这些美国佬,真有空中支援一开始就会叫了,飞机从最近的基地飞过来,用不了十分钟……既然飞机到现在还没来,那就多半不会来了。”

    “那不一定,请求空中支援需要审批,也许是程序上耽搁了。”花匠反驳道。

    丁当开口想要说话,却又咳嗽起来,血水倒涌进嘴里,从嘴角往外溢。花匠苦笑一声,猛然反应过来,他在这跟丁当争辩根本毫无意义,飞机该来还是会来,该死也还是会死。他伸手盖住丁当的眼睛,让人别再说话,安心静养,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把自己的命保住。

    “你是个好人。”丁当喃喃道,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可惜好人不长命……”

    被无端端发了好人卡的花匠,嘴角无声翘起,心道你这个祸害,恐怕也不是什么长命的料。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无线电中不时响起战斗中互相报告情况的只字片语,丁当所要求的击毙报告迟迟未到,根据大炮等人对话的内容,他们显然碰到棘手对象,对方凭着一杆重狙,威慑的他们不敢轻易冒进。

    丁当皱着眉头,心想果然没经过战争的洗礼,这些士兵固然素质过硬,却少了凶气。凶狠,不是用嘴说的,那是在生与死的狭缝里无数次打滚,磨砺出的气质。在他看来,喜鹊小组还真的有点不够格,跟他曾经在赫尔塔统领的那群鬣犬们相比。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黄山。黄山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心冷手辣,可惜死了。用‘可惜死了’这四个字作为注脚,丁当就这么结束了对黄山的死的感慨。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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