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犬症候群》分卷阅读53

    “诶?头儿?你去哪?”

    丁当穿过被打成一片狼藉的拳赛会场,找到正在接受紧急治疗的黄子成,他粗鲁的将被胁迫来的医生向旁推开,蹲到平躺在地的黄子成面前。

    “跟我走。”

    黄子成连看都懒得看他。

    丁当将人的脸掰回来,盯着黄子成的眼睛,一字字道:“我再说一次,跟我走。”

    黄子成虚弱的张了张嘴,艰难之极的从喉管里挤出一声嗤笑。

    “请让开。”被推开的医生终于看不下去,忿然指责道,“他伤的很重,现在需要治疗,如果你还有哪怕一点作为人的良知的话,就请你让开。”

    丁当抬起头瞥了一眼医生,探手入怀,掏出一包香烟。他在医生愤怒的目光中抽出一根烟,默默塞到嘴上,然后起身离开。

    他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背对着黄子成,沉默抽完一支烟。他站在那里,慢慢蹲下去,两只手搁在膝盖上,半晌,疲惫的搓了把脸。

    “我爸要是问……你不用跟他说什么。”

    丁当的声音闷闷的,他说着话站起身,没有回头,抬起右手,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攥在掌心里。

    “就这样吧。”

    他将戒指轻轻丢出,铂金打造的圆环从黄子成身上滚下去,在地板上打着滚,碰到一截断裂的椅背,摇晃着悄然落地。

    “再见。”

    ——有生之年,再也不见。

    人与人的际遇,相识相交,相知相爱,生离死别,都只不过是一条注定有头亦有尾的线段。过了这一段,便是下一段。

    黄子成偏过头,合上眼,又睁开。

    失血太多,令他的视线变得模糊,那只小小的指环在眼前忽远忽近的漂浮,意大利的定制货,全世界独一无二,设计费比材料费还贵。他也有一只一样的,却从来不戴,因为被发现了不好解释。他爱上的是个男人,不能拉出去昭告全世界,连父母也得瞒着……如果丁当是个女人,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得了吧,根本没法想象。

    黄子成费力的伸出手,去摸那只戒指,他感觉自己能碰到,但怎么努力却也还是碰不到。他用肩膀抵着地,一点一点往那边挪,视线里的指尖已经好几次都与目标重叠,可却完全没有实感。给他包扎伤口的医生察觉到他的举动,有些诧异的顺着他的手望过去,看了一会才发现落在好几米外的那枚戒指。

    医生站起身走过去,将戒指捡起来,放进黄子成摊开的掌心。

    黄子成一颗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他缓慢的收回手臂,将握着戒指的左手紧攥成拳,贴到心口。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叫丁当回来。

    不过……就这样吧。

    再见。

    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ps:韦陀:我就是连半章都没活过的最终boss,呵呵。

    ☆、chapter 67

    黄子成被送回法兰克福,德方警察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找到了已经陷入昏迷的他,并立刻将其送去医院急救。

    黄子成在入院后第三天,真正恢复了意识。

    几乎在同时,德警方也抓到了所谓的绑匪,这伙人招供是他们绑架了黄子成,并对其施以酷刑逼问银行账户等信息,结果由于分赃不匀而引发内讧,这才泄漏了踪迹。

    黄子成听的想笑——他压根连这群绑匪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好吗?

    不过他也没有戳穿,含糊其辞的回答了警方的问题,这多半是丁当的安排,他也不想跟什么游轮恐怖袭击挂上关系。他的伤势十分糟糕,医生很委婉的告诉他那两发子弹伤到他腿部的运动神经,很可能会对他日后的正常生活造成阻碍,另外某个部位的伤口也很可能会遗留下后遗症。

    这还真是代价惨痛。

    唯一的好消息来自于安雅,瓦哈达发来联络,愿意以一个相当公平的价格将手中安雅的股份出售给明生。情报组长等人对此深表怀疑,黄子成却心知肚明:这就是丁当给他的补偿了。

    对此,黄子成只能说,大手笔,干得漂亮。

    这就是不亏不欠了。

    他知道自己这酸溜溜的心态有问题,只是在这段感情里他一直都扮演着给予者的角色,现下突然被颠倒,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丁当继承了韦陀的遗产,变成了比他还有钱的大富豪,这无法不叫他感到挫败。

    在法兰克福的医院住了将近两个月,黄子成被转移回国内的医院。按他的意思是想回津海,但是黄老爷子和老太太不答应,非把他弄到帝都去,俩老人整天去医院报道。正逢过年,这一大家子也都给惊动了,黄子成每天在医院接见各路亲戚,简直比上班还累。

    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二月底。

    黄子成坐着轮椅出院了,回津海,死活不肯再在京城呆。秘书飞来全程接送,黄启航带着他那小女友也来了。他那小女朋友肚皮已经鼓的遮掩不住,黄子成看了,没说什么,只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他不看好他们,准确来讲,他是不看好自己这个儿子。

    明生旗下的天元科技成功并购了安雅,立稳了脚跟,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黄子成却没太多心思去打理生意上的事,反倒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修养一阵子……太累了,心累。

    秘书给他请了个全职护理,男的。

    二十多岁,很干净很有精神的小伙子,按照以前的标准挺符合黄子成口味……不过他现在看什么都提不起胃口。

    感觉一下子就老了,心态上的。

    黄子成心如止水,大事小事包括黄启航说要跟他那小女友结婚的破事,都在他心中激不起半点水花。每天养伤,做复健,处理公司的事务,看在旁人眼中他就像台机器,很少笑,也很少露出其它表情,一张脸平平淡淡的,无波无澜。

    他又住回半山别墅。

    这里远离市区,安静,空间也大,适合疗养。丁当住过的房间和楼下的练功房被上了锁,他想,等到有心情的时候,再做处理。丁当是个对物质要求极低的人,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也没留下多少痕迹。黄子成衣柜里挂着件丁当的睡衣,崭新的,从来没被穿过,他本来想丢掉,后来还是算了。

    何必呢。

    就算把这些东西都丢掉,也抹杀不了回忆中的那些日子。他不需要自欺欺人,也不需要遗忘,只需要平静的去接受——丁当已经离开的这个事实。

    黄子成觉得自己只需要一点时间,这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事情,他也不是头一回去面对像这样惨烈的切除。他今年四十二了。

    不惑之年。

    新来的护理是南方人,擅长煲汤,做菜口味清淡。这时候也不能吃辣,黄子成不挑剔,人做什么他吃什么,人的用心他看在眼里,偶尔会夸奖一两句。小伙子本来是不留宿的,但这地方太偏僻,他每天来回路上都要花费两三个钟,后来他找机会跟黄子成提了一下,黄子成想了想,就让他再收拾间客房出来,住在这了。

    为了防止腿上的肌肉萎缩,每天护理都会给黄子成做按摩。因为要充分刺激到僵死的经络,会很疼,对方每回都做得很小心,一趟下来,至少要问上十来次——

    “军哥,疼不疼?”

    黄子成通常笑笑,有的时候疼得厉害了,也就皱着眉摇摇头。他挨枪子的时候比这不知要疼多少倍,游轮上的回忆仍旧是想起来便会隐隐作痛的疮疤。他头一次接触到丁当所处的世界,就落得遍体鳞伤,惨不堪言。

    丁当想要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却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

    他听秘书说丁老板也好好的回来了,最近正为了那小公司的事情到处想办法找钱,秘书说对方的资金链恐怕出了问题,黄子成本来不想管,心想丁当总不会看着他亲爹破产,但忍不住还是跟秘书时不时问起。也不知丁当到底是怎么回事,丁老板那边的问题迟迟没有得到解决,黄子成头疼的违背医嘱偷偷抽了颗烟,一根烟罢,打电话让秘书挑几个大单子丢给人,通通先打个百分之七十的定金。

    秘书在心里,默默给自家老板安了个‘情圣’的头衔。

    黄启航开始三五不时的领着小女友回半山别墅看他爹,黄子成忍了几回,到后来也懒的再摆好脸色。他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对儿媳妇更不满意,两个连工作都没有的小孩结婚生孩子,生下来的小孩怎么办?丢给他养吗?

    他都想把生活费给黄启航断了,让儿子自己去体会一下生活的艰辛,明白在这世上活着有多不容易。但眼下那女孩怀着孕,肚子里很可能就是他孙子或孙女,他这么干叫两个小孩怎么活?不过黄子成也打定主意,等孩子生下来,无论如何也不会纵容儿子再这么混下去。

    丁当十九岁就杀人了。这虽然不是什么好例子,但至少对比鲜明。黄子成不指望儿子有多大出息,可最起码得是个顶天立地靠自己养活自己的男人。他这一辈子情路坎坷,到现在还孤身一人,不希望儿子走上自己的老路。

    问题这些事情,谁又说的准呢。

    有天晚上,黄子成腿疼的抽筋,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睁着眼睛咬着牙不出声,熬过去之后,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脑子里有一根筋被拨动了。

    他扑腾着滚到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药瓶乱七八糟的东西拨开,找到那个深蓝绒面的盒子。

    盒子里是两枚戒指。

    透明的液体打到海蓝色的绢面上,渲出一团深色的水痕,黄子成怔怔的看着盒子里的戒指,眼泪水从脸颊上悄无声息的滑落,他痛苦的无法呼吸,张着嘴巴,像濒死的鱼,抽搐着无声的哭嚎。

    这是从丁当走后,他唯一一次失控。

    津海的冬天不算长,三月中旬,气温就变得暖和起来。护理会在晚饭后推着黄子成在小区里绕一圈,这个别墅区里有一座人工湖,他们经常会在湖边停下来休息一会。

    护理很会吹口哨,能用口哨吹出一整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黄子成坐在轮椅上听着,看着夕阳下泛起金光的湖面,心情会不自觉变得宁静。

    他觉得自己愈发像个老人了。

    三月二十一日,是黄子成的公历生日,他一向不过公历,所以这天也没搞庆祝。散完步,护理帮他擦洗过身体,询问他是否还需要看会电视吃点东西什么的,黄子成想了想,说那你给我读会书吧。

    他靠在床上,听着护理用带着点口音的普通话慢慢念《荆棘鸟》。

    “有一个传说,说的是有那么一只鸟儿,它一生只唱一次,那歌声比世上所有一切生灵的歌声都更加优美动听。从离开巢窝的那一刻起,它就在寻找着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才歇息下来。然后,它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棘上,便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间放开了歌喉。在奄奄一息的时刻,它超脱了自身的痛苦,而那歌声竟然使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这是一曲无比美好的歌,曲终而命竭。然而,整个世界都在静静地谛听着,上帝也在苍穹中微笑。因为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最深痛的巨创来换取……”

    护理离开后,黄子成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的想,我终究不是那只荆棘鸟,虽然我一生也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荆棘树,但却忍受不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所以理所应当,一无所得。

    《宅书屋》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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