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本佳人》尸本佳人分节阅读18

    白泽缓慢的抬起头,一只只剩下骨头的手爪拨开头发,这张脸,像是被铁刷子把五官都扫去了一样,只剩肉茬,鲜血淋漓,黑乎乎的眼眶,只剩下了一颗眼珠,身上的蓝袍子破破烂烂,几乎只是残缺的布片儿在身上挂着,全身一丁点肉都没有,一副沾着血的骨架儿,那头乌黑的长发,连着头皮,一块一块的往下掉……

    白泽张开大口,一股血冒了出来,黑洞洞的,没有舌头,舌头是被连根拔掉的,一个空洞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幽幽响起,道:“我都这个样子了……你……确定……还喜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整个身子都压了上来,楚姬说不出话来,大口喘着粗气,白泽的声音响起:“雨小些了,我送你回去。”说完,已走出山洞。

    楚姬换好衣服,一身白衣的白公子,挣着点画红梅的油纸伞,一动未动,也是风景。白泽半蹲着身子,泥地上多出行字:“夜路难行,我背你。”

    楚姬默默的趴在白泽的背上,贴着他的脖子闻了闻,没有血腥气,凉滑的发丝,有股淡淡的幽香,闻着闻着湿了眼眶。一路无话,只有风雨声,声声入耳,风这般大,竟也吹不散那心事……

    在村口,白泽停了下来,跺跺脚,示意楚姬到地方了。

    楚姬紧紧搂着白泽的脖子,道:“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是吗?”

    白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楚姬叹了口气,道:“她……是不是长的很好看?”

    回应楚姬的是无尽的沉默。

    楚姬笑着,贴着白泽的耳朵,道:“再抱一会,放手就再也见不到了!”说着说着,眼眶一热,眼泪就下来了……

    良久,楚姬从白泽的背上跳下去,尽量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并无二致,道:“那女子好福气,她叫什么名字你可还记得?”

    白泽在她的掌心写到,“寻梦。”

    “寻梦!好名字……哈哈……”楚姬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指着白泽,道:“我告诉你啊……你的寻梦……骨头渣子都烂没了……别想着再续前缘!一碗孟婆汤,管你是张老五还是秃子六!”

    白泽并未理会楚姬,已经走出去挺远了。

    楚姬大吼:“你别走!你走了我会死!”

    白泽脚步停了,侧过头,眼神淡漠还有一丝很伤人的蔑视,“自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己都不懂的爱惜自己,谈何爱别人?因为我不喜欢你,你就自寻短见,恕在下直言,被你这种人爱上,简直是一种负担。”

    雨伞啪的撇了,不要了!楚姬快步跑过去,生怕一眨眼白泽就消失不见,在距离白泽一拳远停下,脸上全是雨水,噗,吐了两下,嘴都进水了,楚姬抬头直视白泽的眼睛,道:“我不是自戕!喜你成疾,药石无医!仅此而已!”

    她全情投入的说出这句情话,说完突然发现,白泽这个犊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已经!

    是谁说的,女追男隔层纱?是沙尘暴的沙吗?

    后来白泽还是出现了,因为……盯上他的人----会招魂啊!烈女怕缠郎!再贞烈的烈男也怕缠女的!

    ……

    ……

    之后的日子,是一段细水长流,岁月静好,只是,白泽要时刻忍受着楚姬的爪子,一不注意不是在他的胸上摸一把,就是屁股上掐一下,或者跳高来亲他的脸,在脸颊上留一个唇印子。

    进了腊月,一日,一家人围在火炉旁,一家之主,老爹脸色铁青的瞪着楚姬,怒道:“明个秦家来人,你必须跟着回去,嫁出去的女儿,哪有屁大点事就往娘家跑的道理?这个年,必须在秦家过。”

    楚姬站了起来,眼眶微红,道:“阿爹,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二妞儿啊……别倔,你阿爹那也是为了你好。”说话的是一位妇人,金步摇一闪一闪的,面容慈爱。

    楚姬的老爹摔着茶碗道:“家里没你那份碗筷。”

    楚姬心头的那股火快压不住了,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打颤,道:“那姓秦的……跟我就不喜欢我!”

    她老爹道:“什么情啊爱的,老子不懂,你既嫁到了秦家,就是秦家的人,别总往回跑。”

    “女子当以夫为天,咱们这辈子尽心尽力了,人待咱几分好,那便是人家的事了。”妇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要不说,女人啊……这辈子……不容易。”

    “你,去跟她收拾收拾,明个赶紧跟秦家人回去。”她阿爹没好气的喝了碗茶水。

    “我自己来,让二娘歇着吧。”楚姬哐当摔上门,点起蜡烛,突然看到桌旁椅子上坐着个人,楚姬赶忙捂住嘴,才没惊呼出声。

    “你已经嫁人了?”桌子上的糖果花生,摆成了一行字。

    一股低气压笼罩着白泽,他侧着脸,看向别处,身上散发出阴沉的气息。

    楚姬俨然是做错事的小孩,小声道:“恩。”

    “多久了?”

    楚姬知道,白泽是问她成亲多久了,楚姬道:“七年。”

    “那你还和我定哪门子亲?和我玩过家家?”

    楚姬索性搬个凳子,坐到了白泽对面,她看着明明灭灭摇曳不定的烛火,道:“他不喜欢我。”

    “这就是你可以欺骗我的理由吗?”

    楚姬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白泽,眸光闪过一丝光彩,道:“我没骗你。”

    白泽勾起嘴角轻轻一笑,温文尔雅,只是这个笑容有点冷,他很期待,想要看看,这个很有意思的女人还能编出什么故事来。

    楚姬也笑了,坐到了白泽的大腿上,撸起袖子,道:“说没骗,就是没骗,你看……这个都给你留着呢,咱们就差一个事,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呢。”莹白的手臂上,一点猩红----守宫砂。

    白泽用手指在那红点上撮了几下,不似造假,七年……她夫君都没碰过她?这男人……该不会有病吧?楚姬还没丑的让人没法下手啊!嘴上一凉,等他回过神来,楚姬正在亲他,被亲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是被亲嘴巴还是头一回。白泽突然脑子冒出个很不君子的想法,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他又不是柳下惠。当看到楚姬裙子上的血迹的时候,彻底慌乱了!

    一阵阴风乍起,鼓动的窗子咣当咣当的响,白泽化成阴风……逃走了……楚姬整理好衣服,眼眶发热,白半仙儿听她嘀咕了一句,终于破处了。

    第二天清晨四点多的时候,楚姬就被从被窝揪了起来,开始换衣,梳洗。秦家是大家族,注重仪表,看中德行,男儿着黑衣,因为在秦国之时,黑色乃帝王之色,女子穿红,红意为地火。楚姬穿上家族的红衣,上头金色丝线绣着繁复的图形,头戴火狐抹额,鬓发间缀着三串珊瑚珠,黑发散开,编成一头的小辫子,头戴金冠。脸上抹着粉,让她看起来有些苍白憔悴,点小唇,红绣鞋。

    楚姬推开窗,瓦砾墙头一片银白,下雪了……只有几个家丁起的早,在扫雪,楚姬披上大氅,出了大院的门。走到那条结了冰的河边时,冻的直流鼻涕,脸都麻了,山间皑皑白雪,万籁俱寂,这里少了个等她的人。

    楚姬把篮子里的花灯拿了出来,掐指捻住一道符纸,红唇微启,符纸燃烧了起来,低喝一声:“去。”便将符纸扔向冰冻的河面,只听噗呲几声裂冰声,冰面毫无反应,这道符叫碎冰,本想将河面炸开,让花灯顺水而下,看来白泽还在生气呢。

    楚姬将放着糕点和蜜枣的花灯放到了冰面上,摘下发间的那朵红杜鹃,也一并放到了花灯上。这一别,山高路远,怕是无缘再见……真想和他私奔啊……如果他没有那个叫寻梦的姑娘,不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她一定要了他。

    楚姬转身,踩着来时的那一排脚印儿,下山去了,白半仙儿感觉到楚姬心里,那堪称灭顶的痛心,他听到了她心里的话,这辈子,已经没有遗憾了。她跟这个人,把寻常夫妻的小生活都走了一遍,虽然有点匆匆。

    楚姬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在心里,我已经跟你过完了一生。”虽然,这个小男人,心里藏着别的女人。

    她的声音,湮没在呼啸的寒风中,和那份吹不散的挂念。

    一席红衣,如明艳的烈火,烈火如歌,今天的她,美极了……这一走,便是再也没有回来。

    ☆、第十七章:火烧雁翎城(一)

    北风裹挟着残雪,终了,那抹艳红如血的身影,消失于远山之间。

    但到这里,一切并没有结束,白半仙儿陷入了黑暗,待视线恢复清明,出现在眼前的景象无不透出荒凉,昏黄的夕阳半掩云层之下,天地间呈现出灰暗的色调,颓败的气息,宽茂的长河已经断流,露出河底龟裂的泥土,两岸枯黄的蒿草,在瑟瑟风中此起彼伏。

    这时,远处有个人影,跌跌撞撞正往这边来,等此人走近,白半仙儿大吃一惊,于他而言,不过是经历了一瞬间,而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楚姬,一身灰不灰蓝不蓝的衣裤,上头刮蹭出不少口子,上衣松松垮垮,裤子挽着一大截裤脚,脚上只有一只鞋,头发乱蓬蓬的,眼神呆傻,一边朝这边磕磕绊绊的跑,不时回头瞥一眼,神情惊慌,怎么形容呢,一个受到刺激的疯子!

    她……经历了什么?好好的人,怎么成了这样子了?

    楚姬慌无目的地乱走,周遭景象像剪影一般快速掠过,等楚姬再次停下来的时候,首冲眼帘的是尸横遍野的惨景,原来----血真的能将土地都染红。旌旗于朔风中铿锵而立,起火的战车,插在地上的断箭……这里----应该是战场!这片土地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残忍的厮杀!

    楚姬抱头大叫,没头苍蝇似的乱窜,在她惊慌无措之际,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烧着尸骸的烈火中走出,浓烟滚滚,染满鲜血的白衣,白发披散,眸如清川之凛冽,仿佛,自黄泉火照路走出的不能瞑目的恶鬼,浑身无不散发出一股嗜战的杀意!

    这道出现在战场上的孤影,在发现楚姬的时候,眸光一亮,迅速朝楚姬飘了过来,在飘到楚姬跟前的刹那,咻然消失,只见趴伏在地上抱头惊叫的楚姬,浑身突然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浑身抽搐,两眼翻白,五官扭曲,嘴巴大张似是在做激烈、痛苦的挣扎,手指扣进了泥土,最后不动了,那双翻白的眼,只剩下死寂。

    等那双只剩下眼白的双目,恢复正常时,那双眼睛变了!

    眼底坚毅冷漠有之,锋芒锐利,像狩猎中的野豹,锁定猎物时,那种阴郁的势在必得!

    楚姬就地一个翻滚,躲藏到一辆报废的战车旁,警惕的看了一圈四周,见无人,才矮着身子,扒下了一具死尸的鞋给自己套上,捡起地上的一把弯刀,掂了掂,瞅准了一个方向,匆匆而去。

    白半仙儿已然明了,楚姬的身体,被强占了!也明白过来,白泽那句亏欠为何意!那霸道的白色鬼魂煞气重很凶,恐怕,楚姬的魂灵,是凶多吉少!

    这个冒牌的楚姬警惕性非常高,轻车熟路,巧妙的避开了搜查活口的各路小队,在死去的士兵身上挑挑捡捡,很轻松的走出战场。在一处无人的战壕下停脚歇息,这时天也差不多黑了,楚姬舔着干裂的嘴唇,观望着夜幕,找到了北斗七星和北辰帝王之星,微眯着眼睛,手下意识的去抚摸拇指,当摸到光滑的大拇指时,一愣,白半仙儿猜测,这人是习惯性的在摸扳指。

    很快,楚姬从战壕里爬了出来,一路又是翻滚又是匍匐前进的,竟然摸进了大营,在火头军那片的柴堆里藏身。大营已经燃起了篝火,一大帮士兵围成好几圈,在哪吃饭呢,馒头和玉米面饼子就着大咸菜,这算好伙食了,毕竟多少行军打仗的士兵,因为军饷紧缺,吃不饱饿着都是常事儿。

    楚姬捂着肚子,饿的咽了口唾沫,这时,一个士兵急匆匆的朝这边跑了过来,楚姬挪腾了几步,藏身在半人高的荒草下,那新兵扒下裤子刚要蹲下,只见楚姬神情一凛,狡兔般窜起身,银亮的匕首柄邦的一下把兵蛋子敲昏了,翻出兵蛋子胳肢窝下夹的馒头和腰上别的水囊,一口咬下去半个馒头,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跟吃瓜群众白半仙儿想的一样,她噎着了,喝了一大口水,手掌轻拍前胸,好半天噎的这口才顺下去。

    剩下的半个馒头一口解决,她的目光又瞄准了伙夫临时灶台上新出锅的馒头,楚姬粗略的看了一下人员分布,想吃这口热的----难度不小啊!这附近没有城池,之前经过的战场,应该只是场偷袭战,就是获胜的这批大部队,在此地安营扎寨,可能被数量少而精的轻骑偷袭了,意在挫大军锐气,搅乱军心。

    还是那句话,在这个地方偷口吃的,有点犯不着!楚姬皱着眉头,荒山野地,野兽倒是不少,但转念一想,她不觉得自己能猎杀一头野猪,或者是跑得过一只兔子,怎么办呢?

    白半仙儿听冒牌楚姬嘟囔了一句,“刚被打死,好不容易搞个身体……又要被饿死?吗的……连天都跟我作对!”

    嗖……迅疾如电的一道破风声……

    楚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就地打滚,避开这一箭,但为时晚矣!几乎是顷刻间,几十号士兵围了过来,第一圈枪兵围剿,第二排弓箭手震慑,第三排手持大刀。

    “……”被包围了!给她按个翅膀,都得被打下来!

    只听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带下去----审!”

    刷的一下让出一条路,两名士兵过来,楚姬被架起来,眼看着要被带走,军队里的道道儿他还不清楚吗?真要被弄下去,不死也得被扒皮!得制造点动静,动静还不能太大,不然就是当场斩杀,楚姬故意拉扯了几下,衣服一下滑至肩膀,大声道:“军爷凭什么审民女?因为您是军,我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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