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王眼中闪过一丝讥诮:“皇兄,明人不说暗话,您也不必要仿若自己完全不知情一般。”
他用下巴轻点地上的管云骢:“这老儿昨日已被您下旨领了罪,原因是私自听信言霄命令动兵,其实呢?皇兄,你何时沦落至此,要仰仗一个十几岁乳臭未干的小子!”
管云骢受罚是假,他手里的虎符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根本早就接受到皇帝的指令,只等着今日这一出了。
到这个时候,他早就已经清楚,其实皇帝和言霄早就布好了局,认定他是会谋反的逆贼。
“哈哈哈哈,皇兄,有朝一日,你竟联合外人算计自己的亲弟弟,到底是谁对不起父母?!”渭王的神色显得有几分狂乱,他现在已经不必压抑,闷在心中几十年的话也都能尽数吐出了。
他面目狰狞,原本清俊的脸显得极不协调。
薄薄的晨雾中,皇帝负手而立,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说:“承之,朕提醒过你的……”
昨天白天见面时,渭王告状管云骢领兵包围渭王府,皇帝曾半真半假地说过一句“如果说,这是朕的意思呢?”
渭王自认为这是皇帝的警告,却不知也是对他的试探和提醒。
如果今日一切平安,皇帝是愿意既往不咎的。
言霄的话,他可以一句不信,所有的部署,可以是无用之功。甚至送入琼华殿的许清越,他也可以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从此以后,渭王做个闲散宗室,再无权力。
只是渭王自己,太不知足。
他也,没有半点信任过自己这个兄长。
“皇兄!”渭王怒喝:“你心里清楚,现在说这种话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无论如何,你都是不可能放过我的!”
皇帝觉得渭王强词夺理,而渭王觉得皇帝惺惺作态。
其实,他二人心中皆是同一个想法:对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个借口罢了。
权力腐毒人心,天家尤甚!
皇帝闭了闭眼,再不想理会他:“朕不想再看到他,把他压进天牢等候发落。”
渭王被带下去前,没有理旁人,只盯着谢邈,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既然镇国公择主是假,那么恐怕砍四皇子的头颅也是假的了。”
谢邈不料这个时候,他问自己的是这个,只还是点点头。
早在今夜之前,禁军里他就安排了一个长得和许清昀有七八分相似之人,在临华宫中,许清昀已经打扮成兵卒躲藏,而那位替死鬼,却被划花了脸砍下了头颅。
即便是熟悉许清昀的下人,乍然看到,也会先吓一跳,却不容易分辨出来这是替死鬼。
这也是皇帝让他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谢邈看见渭王脸上,竟微微露出轻松的神情,又觉得自己仿佛看错了。
“众位爱卿辛苦了。”
皇帝的声音终于有些疲惫,这之后,他还要亲手下判决,如何处置自己的亲弟弟。
管云骢道:“皇上今夜殚精竭虑,正该好好休养生息,余下的事情,臣愿意替皇上分担。”
皇帝点点头,“宫外的叛军,还要由管爱卿接管,至于宫内……”
皇帝转向谢邈,“就由谢卿暂领禁军,清点余部,张爱卿协理。”
谢邈领命跪下,皇帝微微点了点头,看见他断了两指的左手,道:“谢卿为朕,确实尽心。”
“臣为皇上效命,死而后已!”
皇帝看着他,眼神却似乎更有深意。
第296章 我又不喜欢
言霄坐在琼华殿屋顶上,望着东边缓缓升起的旭日把经过一夜地狱的皇宫照亮,碧瓦红墙,露出原本漂亮的颜色,只是墙下却到处是人在冲洗着昨夜留下的大片血迹。
言霄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底下的姚之安喊道:“少爷,下来用早膳吧。”
他深深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
言霄却说:“把早膳给我端上来,我就要在这里吃。”
姚之安无奈:“一会儿娘娘就要醒了,您还是先看着怎么和她交代吧。”
言霄笑道:“告状你倒是跑的比谁都快。”
大概如今,只有琼华殿里还照常能拾掇出精致的清粥小菜,而刘太后许清越等人也是好眠至天亮。
“哀家总觉得头疼,昨天夜里睡得不踏实。”刘太后对着身旁的人道。
她一向浅眠,可昨夜却仿佛像做了个噩梦,怎么都醒不过来一般。
刚穿戴妥当,刘太后就觉得今日宫中的气氛不太对,姚之安提心吊胆地把昨夜的事情经过都和刘太后简略复述了一遍,刘太后终于黑着脸道:“去把那混账叫来!”
言霄本来想一直躲在屋顶上不下来的,可是到底架不住外祖母差点叫人在底下用杆子捅他,只好讪讪又爬下来了。
太后孙俩祖要说说悄悄话,自然屏退了左右。
因为一夜没睡,言霄也显得没有平时那么细皮嫩肉,下巴上还有青青的胡髭,刘太后虽然看着心疼,可是口气依旧没有软下来:“你太胡闹了,这样大的事情,怎么说都不和哀家说一声?”
言霄把头一偏:“要和您说什么?也不是我叫渭王谋反的啊。”
他也并不能够把事事都设想好,他能做的,就是用最好的准备,迎接最坏的打算。
他不认为把一些没把握的坏打算告诉老人,是一件很孝顺的事。
刘太后冷道:“你倒是好筹谋,能够说动皇上。”
言霄看着刘太后,说:“不告诉祖母,有一部分考量是不想将事情扩大,让更多的人知道,免得走漏风声,确实也有一部分考量,是因为您对渭王府的态度。”
刘太后知道孩子长大了,这已经不是个要她护在羽翼下的雏鸟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道:“霄儿,你要知道,皇帝已经登基二十余年,哀家也已经老迈,护不动你多久了,渭王虽然有反心,但他到底忌惮我们,如今你帮着皇帝这么彻底地把他连根拔除,皇帝难道会记你几分情吗?”
她做皇帝的养母这么多年,和渭王一样清楚他的秉性,皇帝是个绝对眼里不揉沙的人。
何况这次的事情说明什么?
说明言霄有过人的眼力和执行能力,他能够发现和推翻一桩谋逆的大案。这样一个人,难道皇帝会看重他和放过他吗?
渭王接下来,就是他了啊!
言霄笑道:“我知道您的意思,借力打力,互相弹压,是一贯制衡的手段。但是外祖母,时局万变,一直承担这样的角色您不累吗?”
他摊摊手,“反正我觉得很累。”
即便以后刘太后过世后,他不想继承她的传统,继续和皇帝、渭王三方压制,互为牵绊。
他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局面。
刘太后瞪着眼听他说下去。
“皇上和渭王,一个是虎豹,另一个就是豺狼,其实是没有太大差别的,他们热衷于权力斗争和皇位争夺,可是外祖母您呢?难道我和您,也是这样的人吗?”
刘太后微微动容,只听他继续道:
“我有什么必要,因为他们的野心,而继续参与进这些斗争里,无休止地利用别人和被人利用,我又不喜欢!保全自己的方法有很多种,却不必要牺牲自己的本心。”
只为了一句“我又不喜欢”。
多么任性,可是却也是一种刘太后这几十年都没有的魄力。
刘太后看着这个孩子,微微叹口气。
她的确是老了。
这孩子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洒脱和冷静,他做的事,往往看似没有章法,不符合世人标准,实际上,他却是努力地活着他自己。
一直以来,刘太后就知道言霄没有争皇位的意思,本来以他外姓身份,争皇位就等同于谋反,素来皇家,血缘上的亲疏算不得准,宗法上的亲疏才是关键。
他不是不敢夺皇位,而是不喜欢,他很聪敏也很豁达,可这样的人,却并不适合做帝王。
连刘太后也不得不承认,当今皇帝虽然性格恶劣,手段毒辣,可他钳制权臣,制衡四方的手段是很高明的,不能说是德政,可也远远算不上是暴政。
她的夫君豫宗是个明君,可是豫宗一朝,文官相互口诛笔伐,武官兵权长期难以收回,这几十年,对百姓来说,不知算福还是算祸。
“你长大了,在这些事情上的处理,比哀家更为妥帖。”
刘太后终于认可了言霄的行为。
言霄知道渭王谋逆之心永远存在,他的势力部分倚仗着刘太后,将他拔除,也是还自己的外祖母一个清净,今后皇帝再要有如何动作,也是他和皇帝之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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