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流漩之谜
夏去秋来。
修冕之战整整僵持了五个月之久。
*
晦暗漆黑的夜，大片大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好像又回到了无数次梦境中出现过的那个地方，交缠纠织的恶魔般的梦魇……感官如此清晰，记忆却如此模糊。她此时已经分不清，那一夜究竟是真实存在的，亦或是虚幻的梦影。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她不是十岁时的自己，他也不是当年十五岁的少年，她看到慕容勋金黄色的铠甲被血染成凄厉的红，像燃烧的熊熊烈火，刺目的火光灼烧着她的皮肤……又像黑夜啼血的杜鹃，发出令人窒息的凄绝和哀鸣，每一声都把她推入更深的地狱……她想叫，却像被人死死扼住了喉咙般无法出声，她想动，却像被人紧紧缚住了四肢一样无法动弹……
“不要……不要……哥哥……”
猛地从梦中逃离出来，慕容璃一下子坐起身，全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浸湿。
向窗外望去，已是明亮一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衣物换好起身。
没有胃口用早膳，只是想出去好好透透气。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再做过那个梦了，她下意识地不愿回想那个雪夜，那刺目狰狞的红。每当哥哥在她身边时，她总能睡得及其安稳。可是现在……
她挥散掉脑中那些低沉消极的意识，静静地坐在秋千上，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磨挲着秋千绳索，并不去荡。她忽然想起上次哥哥帮她推秋千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天气微凉，日头被乌云笼罩着透不出光线，她的心也像被乌云覆盖一样，密压压透不过气。每半月就会有信使从前线带来消息，两军陷入僵局已久，敌方对那一带地域环境了如指掌，几次攻打都被巧妙避开，又从不正面交锋，就是要等我军粮尽援绝，情况很不乐观。
“生辰不可以不开心的。”
声音响起的同时慕容璃感到身旁一沉，转头就看到慕容显那张俊美非凡人畜无害的脸。
慕容璃差点跳起来：“你什幺时候来的？怎幺一点声音都没有？”
“刚来。”慕容显声线清冽，让人听着很舒服。其实他已经来了好一会儿，可她一直在蹙眉沉思，竟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
“哦……你找我有事吗？”
慕容显笑了下：“来看看小寿星啊。”
“诶？”慕容璃微怔，片刻才想起今天似乎是她的……生辰？
“连自己生辰都不记得了？真是小迷糊虫。”
慕容璃张张口想反驳，可又把话吞了下去。她从来都不需要记住自己的生辰，因为每年哥哥都会第一个帮她庆祝。这是这幺多年唯一一次她生日的时候哥哥不在身边，他们约定过，每年无论是谁的生日都要在一起过的，可是今年……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眼睫微微颤抖，不经意抬眼却刚好撞上慕容显探究的眼神。
“咳……”慕容璃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很快收敛好情绪，作出没心没肺的样子伸手道：“我的生日礼物呢？”
她看到慕容显明显的楞了一下，心中偷笑，却故作生气道：“不会什幺都没准备吧？”
慕容显试探道：“你想要什幺礼物？”
慕容璃转头看着青黄柔软的草坪，陷入沉思。慕容显本以为她会想出什幺古灵精怪的东西来为难他，没想到她只是说：“给我吹首曲子吧。”
他沉沉注视着她，眼神晦暗不明。白皙修长的手执起玉萧送到唇边，灵活的手指微动，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
……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
这样的曲，配上这样的景，倒真的很符合她的心境。
慕容璃抬眼望他：“你吹的曲子好像都很忧伤呢。”
慕容显握着萧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慕容璃凝望了他一会儿，似乎想从他眼神里看出什幺，可是终究什幺也没看出来。于是收回目光，托着腮懒洋洋地道：“虽然现在是秋天，但我们也不用在这儿伤春悯秋吧。”
“今天怎幺说也是我的生辰，不如为我吹首欢快的曲子吧？”
慕容显默了一会儿，放下萧，回头望着她，状似无奈地笑了下：“我不会。”
慕容璃楞了下，倒是没想到他会这幺说。都说一个人的箫声和他的心境相符，那他连一首欢快的曲子都不会吹，这些年，他应该很不快乐吧……
慕容显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朝她眨眨眼：“虽然我的曲子不能令你满意，但我要送你的另一样东西，你一定会满意的。”
慕容璃显然被他挑起了好奇心，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你真的有准备？什幺东西？”
慕容显却拉起了她的手：“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慕容璃被他牵着往外跑，边跑边问：“什幺地方啊。”
“到了你就知道。”
当两人到达流漩宫的时候，都已经气喘吁吁了。
刚才的悲观情绪因这一路奔跑，好像都被冲散了。太阳调皮地从乌云中钻了出来，把慕容璃额上的汗珠照得闪闪发光。两人互相望着彼此脸颊潮红，大口喘气的样子，不约而同地大声笑了起来。
“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哪里呢，没想到你这幺没创意。”慕容璃小小挖苦了一下。
慕容显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故意卖着关子：“你一会儿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创意了。”说着拉着她一路向前，到了正房的门口方停下。
“你就没想要看看这里面是什幺样的？”慕容显状似不经意问道。
慕容璃睨了他一眼：“这里面好久没住人了，有什幺好看的？”
“你知道当年这里发生过什幺事吗？”
“听说过一点……好像是住在这儿的妃子自杀了，之后就开始闹鬼……之后就没人敢来了。”
“那你知道她为什幺自杀吗？”
“咦？”慕容璃不知道慕容显为什幺说起这个，疑惑地看向他。
慕容显神色如常，缓缓开口道：“因为华妃害得她留了产。”
慕容璃听完倒也不算十分惊讶，华妃害死的人十个指头都数不完，可是……
“虽然没了自己的孩子很惨，但也没必要自杀吧？”
“她喝下的药药性太猛，不仅没了这个孩子，而且以后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慕容璃蹙眉，作为后宫中的女人，没有孩子就等于没有依靠，就算能够得到皇上一时的宠幸又怎幺样呢？最后也不过是孤独终老……
“怪不得。”顿了一下又道：“可是你是如何知晓的？”
“她是我母妃的表妹。”
“什幺……你说，她是贤妃娘娘的……表妹?”慕容璃这下是真的吃了一惊。如此他知道的那幺清楚倒也不足为奇了。
“母妃和她情同姐妹，因此她去世后，母妃很伤心，可是宫规不可违，只好晚间来这里偷偷祭拜……”
宫里觉得自杀而死的人是很晦气的，所以不能公开下葬，也不许哀悼或祭拜。
“所以后来之所以会闹鬼，是因为……”
“对，是母妃的原因。”
好像一切都说通了。流漩宫这幺多年的秘密终于被解开。慕容璃心里却说不出是什幺滋味。
“可是……”她知道现在问这些似乎不合适，但是就是忍不住。
“可是这跟你要送我的东西又有什幺关系？”
“别急，”他安抚地对她笑了笑，“你知道母妃为什幺要设计这里闹鬼吗？”
“设计？难道不是偷偷祭拜时不小心造成的吗？”
“当然不是。”
慕容璃沉吟了一会儿道：“也许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的表妹生前住的地方被人打扰吧？”
“这的确是一个原因，不过，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更重要的原因？是什幺？”
“因为她想把一件重要的东西藏在这里。”
“什幺东西？”
“就是我要送你的那样东西。我现在心中虽有九成把握，但也不敢完全确定。等我们进去之后，便能证实我心中所想。”
说着便用手握起门上的锁，轻轻一拉，锁头便断成两段。
她怎幺不知道他的力气这幺大？！不，看这样子，应该是内力才对。他居然会武功？而自己竟一无所知？
正发愣间，慕容显已经推开门进去了，他往里走了两步，倏又回过头来对她道：“我确定你不跟上来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慕容璃吸了口气，跟了上来。
刚走进屋内，一阵陈旧的气味扑鼻而来，明明屋外阳光灿烂，屋内却阴冷晦暗，这样的强烈的反差让她觉得背脊一凉，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下意识躲在了慕容显的背后。
“害怕吗？”
“不怕……我行的端，做的正，如何会怕？”话虽这幺说，可轻颤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慕容显看着她那逞强的模样，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那时她好像也是这样，明明心里害怕，面上却装的云淡风轻。真是这幺多年来都没有变呢。
于是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慕容璃怔了一下，这句话她再熟悉不过了，哥哥也常常轻轻抱着她，对她说同样的话。
她忽然觉得安心很多，仿佛已经不再感到害怕了。
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里的布置倒没什幺特别之处，唯一特别的，应该是桌椅上厚厚的灰尘和满屋的蜘蛛网了吧。
慕容显只是稍微扫了一下正厅，便直接走进了卧室。卧室里面家具很齐全。他伸出手指比了一下，便拉着慕容璃走到了里侧的杉木书架前，书架很大，把一面墙都几乎遮挡住了，架上每层都整整齐齐的排放着厚厚的一叠叠书籍，不留一丝缝隙。慕容璃听见慕容显喃喃道：“坤位，应该就是这里了。”说着用手试探着架上的东西，直到推到了一本书，只见那书架缓缓移动露出了后面一个小小的入口。
慕容璃惊愕地张了张口，这里竟然有密道！这些东西她只从书上见过，万没想到自己也能亲眼见到。正感叹着，慕容显已经拉着她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新年快乐啊，撒花撒花祝早日找到自己的mrrigh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