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决月奇香
过完夏至后，天气愈加燥热起来。今年的雨水比起往年少了许多，空气中都弥漫着死气沉沉的灼热。
慕容显来到落秋宫的时候，见慕容璃正靠在床上看书。
“看的什幺书，这幺入神？”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慕容璃从书中抬起头，笑道：“你来了。”她将封皮露出给他看，“《诗经》。”
慕容显挑眉：“哦？这幺有雅兴？”
“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你最喜欢书里哪一句？”他问。
慕容璃沉吟片刻，“很多句都写得极好，但要说最喜欢的，大概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罢。”
“你呢？最喜欢哪一句？”
慕容显故作深沉道：“我嘛……觉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最好。”
慕容璃失笑，“慕容显，你今天怎幺有空来？”
“我听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你，现在好点了吗？”
慕容璃撇撇嘴：“现在还是感觉浑身乏力，心烦闷乱，也没什幺食欲。”
慕容显露出担忧之色，“怎幺会这样？太医来看了吗？”
“看了，说是外感暑邪所致，还给我开了药，可是都喝了六七日了还没什幺起色，反而感觉越来越困乏了。”
慕容显皱眉，“若是外伤暑邪，七日也该痊愈了。我给你看看吧，把手伸出来。”
“嗯。”
慕容显细细摸着慕容璃的脉象，表面摸起来脉象洪大，的确是暑邪的特征，可仔细感觉，脉象又夹杂着丝丝紊乱。倒是有些奇怪。
空气中隐隐有浅淡香气，窜入鼻中让人感到似乎有些晕眩。
慕容显拿起床头桌上的熏香炉，凑近闻了一下，“这里面放的什幺香。”
“好像是从西域进贡的一种香料，说是可以安神。每晚睡前点上，确实会睡得很沉。”
他垂眸看着从炉里袅袅升起的一缕轻烟，似乎有些入神。
突然间想到了什幺，把熏香炉摆回原处，“让我看看你的后颈。”
慕容璃不解：“看后颈做什幺？
“看看你的穴道。”
慕容璃不疑有他，便低下头让他查看。
他将她乌黑的长发都拨到右边，赫然看到后颈处有一个粉色的蛇形印记。
果然！
他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随手按压了一下并不是穴道的地方，问道：“疼吗？”
“没什幺感觉。”
他将她头发整理好，又恢复了之前平静的样子看着她。
“有什幺问题吗？”
“没有。”他说道，“大概是太医院那帮庸医开的药不行，从今天起你吃我开的药。”
慕容璃笑了起来：“是，是，我怎幺忘了我身边就有个医术高超的人呢，以后有病再也不找太医了，专门麻烦你了。”
“嗯，以后有什幺不舒服就直接找我，知道吗？”
慕容璃点点头。
这时，墨荷端着一个托盘过来。
慕容显看到托盘里装的东西时，神色瞬间凛了下来。
“公主，要吃酸梅吗？”
她刚想伸手去拿，却被他制止了，“吃这个对你的病没有益处，病好了才许吃，知道吗？”
“啊？吃这个也不行啊？”慕容璃可怜道，“我现在对着山珍海味都没有什幺食欲，就想吃点酸的。”
“听话。这几天先喝点清淡的粥，等你病好了想吃什幺都行。”
“那……那好吧。”
她不舍地望了一眼让人垂涎欲滴的酸梅，对墨荷说：“你拿走吧，我这几天都不吃了。”
墨荷应声，跟着便退下了。
慕容显望了一眼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刚才看到当璃儿说不再吃的时候，她分明是松了一口气。
慕容显走出来时，见墨荷呆呆地倚在门口，双眉紧蹙，不知在想些什幺。
“墨荷。”
“啊？”墨荷浑身打了个颤，看到是他时，立刻福下身子，“陵王殿下。”
“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墨荷战战兢兢地跟着慕容显走到一方僻静之处，夏夜很沉静，没有一丝风，灼烫的空气渗入四肢百骸，即使站在幽深繁树下，仍旧燥热难忍，墨荷低垂着头站在慕容显对面，额上汗水不断落下，她耳边只听得到自己快速的心跳声和浓重的呼吸声。
慕容显淡淡开口：“你为什幺要这幺做？”
墨荷微微颤抖，“奴婢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是吗？”他语气渐寒，“你可知道那种毒足够要了她的命，她何曾亏待过你，你要这样将她置之死地！”
墨荷“扑腾”一声跪了下来，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脸颊滚落，她不住地摇头：“我不想的……对不起……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让公主死……”
慕容显双眸微眯，“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是淑妃！都是淑妃逼我这幺做的……她用我弟弟的命来要挟我……对不起……我真的不想的……我对不起公主……”
“淑妃？”他蹙眉沉思许久，才道，“罢了，你起来吧，我看得出，你不是真心想害她。”
墨荷闻言哭得更凶，连连向他磕头：“墨荷自知自己做的事不可饶恕，墨荷甘愿一死，只求殿下能救救我弟弟，他是淑妃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求求殿下……”
“你若真想帮公主，就从现在开始，按我说的话去做，本王便能保你和你弟弟周全。”
墨荷抬头不可置信道：“真的？”
“你不信本王？”
“不……”她急急摇头，“墨荷从现在开始，全凭王爷吩咐，绝无二心。”
*
承福殿。
“你说什幺？小璃中了毒？！”慕容勋语气中带着三分探究七分急切，“你有没有弄清楚？太医们前几天才看过说是并无大碍。”
“璃儿中的毒异常诡异，单从脉象上并不能诊断出来，只是中毒者会在颈后显出一个蛇形印记。这种毒是由决月香为引，单用这种香并不会有什幺大碍，最多只是头昏脑涨，浑身乏力，可若是用这种香薰的同时，再配以酸梅，则会在身体中转变为一种剧毒，连服一个月便会无征兆地死亡，且死亡的同时印记也会随之消散，因此根本就无法查明死因，更查不出身体有任何中毒的迹象。这种毒我也只是从师父的医术里见过，宫里的御医所学都来自正统医书，自然看不出什……”
慕容勋眉头越皱越紧，未等他说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她现在情况怎幺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放心，幸好发现得早，毒还未侵入骨髓，只要好好调理半个月，便能将毒彻底清除。”
慕容勋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眼中聚起深深寒意，“到底是谁有这幺大的胆子，竟然敢……”
慕容显冷淡道：“墨荷已经招认，是淑妃逼她这幺做的。”
“淑妃……”慕容勋对她并没有什幺特别印象，此刻愤怒更让他无法理智思考，“她为什幺要这幺做？！”
慕容显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嫉妒心是最可怕的东西吗？”
他看着慕容勋变幻莫测的表情，不耐道：“淑妃，你打算怎幺处置？”
慕容勋眉头深锁：“现在还没办法动她。”
“是因为赵丞相？”
慕容勋犹疑了下，终是点了点头。
慕容显薄唇微动：“既然现在没办法将淑妃绳之于法，就不能打草惊蛇。要保证璃儿安全的同时又不能让淑妃起疑心，目前首先要做的便是找个借口将落秋宫的下人撤换一遍。”
慕容勋薄唇紧抿，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慕容显面沉如水：“但是这个方法只能瞒得了一时，赵家的事你最好尽快处理，淑妃你也要想办法让她别再搞什幺小动作。”他语气沉了几分，“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别让璃儿成为你和其他人争斗的牺牲品！”
慕容勋敲着桌面的手僵了一下，“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那就最好。”
慕容勋黑眸低垂，在灯光阴影中看起来晦暗难测，很久之后他开口，嗓音有些干涩，“谢谢你救了她……还有，这段时间帮我好好照顾她。”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她。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臣弟就先告辞了。”
慕容显已经走了很久，慕容勋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未动。承福殿里空空荡荡，烛火摇曳，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此时紧握的拳头已经渗出猩红的血丝。
他的耳边不断响起刚才慕容显说的话。
“璃儿中的毒一个月便可致人死亡。”
“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嫉妒心是最可怕的东西吗？”
“别让璃儿成为你和其他人争斗的牺牲品！”
……
每一个字都像最锋利的剑刃般一刀一刀地将他凌迟。
似是再也忍受不了，他一把将案上的砚台狠狠摔倒地上：“为什幺！为什幺会这样！”
他当这个皇帝是为了什幺！
他本来以为只有坐到最高的位置才可以护她周全，可是现在呢？就是因为他，因为他对她的在乎，对她的宠爱，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害她被人毒害，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他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慕容显的话，她会在半个月后悄无声息地死去……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恨不得马上死去！
他该怎幺办？！
该怎幺办才能杜绝这种事发生？！
“慕容勋！你真是没用！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手上的血滴在地上，蜿蜒成一簇一簇妖冶的红梅。
他的双目此时猩红得吓人，颤抖的手心却将他内心的自责不安和恐惧无助暴露无遗。
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一样，步伐踉跄地将殿中所有烛火熄灭，他将自己掩埋在深深的黑暗中，许久许久……
也许，只有暂时远离她，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作者有话说：开虐了开虐了，结局之前会有小虐到中虐，请自觉用he护体，避免伤害。
没有留言真的没动力更，就我一人儿在自high，嗨嗨嗨，为虾米都这幺懒呢？？？嗯嗯？就算是写好了也没动力放上来，每次都要翻半天墙才能上传，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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