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十断然拒绝风启,“有卢医师在,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去请其他值得信赖的医师。驻地被毁老大伤重,不论你是谁的人带着什么目的来接近我们,现在你应该收手了。你走吧,这里没人需要你。”
风启垂手伫立在原地看着猎龙队的人消失在雾腾腾的雨幕中,眼泪掉下来他用力抹掉,又掉下来他再抹掉,直擦出满脸触目的红痕的满口难以咽下的苦涩。他忿恨的嘀咕一句不服气的继续往前追,“我才不管你们说什么。”
这时身后杂乱的脚步纷然而至,见大火熄灭才敢露面的姚野大摇大摆出现。姚野骑马堵住风启的路,“刚才我都看见了,姚夏燃既然已经伤了我就宽宏大量放他一马,咱们俩的恩怨可要好好算个清楚。来人,带走!”
☆、尾巴
残缺感。
幼年时的姚夏燃以为这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感受。
他一个人在山林里奔跑时,在大河中凫水时,夜晚独自骑在屋顶上看星星时,总会时不时往身后看。他觉得下一刻有谁会冲上来拉住自己,叫自己的名字,厚脸皮的撒娇。他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但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随着年岁一日日变长,姚夏燃察觉到不是每个人都有和自己一样的感受。可怕的缺失感使他整夜的做噩梦,梦中有灼热的火色,漫天滚滚的血海无数次将他淹没。
每次噩梦醒来姚夏燃都会抓紧枕边的扶桑木小人平复自己。义父说人像是从姚山下捡到他时便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的东西,姚夏燃试图从人像上寻找到有关残缺感的蛛丝马迹,直到有天他的梦中出现被火包围的莹白长尾。从此后姚夏燃开始疯狂的寻找一切与梦中长尾相象的事物,到后来只要是白色的动物他都不会再伤。
龙族陨落魑鬼横行的最后一战,走投无路带队突入禁林的姚夏燃与被囚在禁地的“恶魔”做了交易,自己带上绞兽锁换身后追随自己的士兵们的性命。
“……小子附赠你一个饯别礼,你手上绞兽锁被解开的瞬间便是你找到命定之人的时候。在被绞兽锁耗死前你可一定要用力找到他。”
魑鬼被平息后姚夏燃记住了“恶魔”的话。被绞兽锁渐渐夺走力量后姚夏燃甘心蛰伏下来,由原本的沉稳凛厉收敛为平和的与世无争,甚至成了人们眼中懦弱者的代表。但姚夏燃不在乎他人如何看自己,他在等。
他果然等到了。
重伤的姚夏燃一连昏睡三日。第三日傍晚窗外反常的大雨依旧在下,屋檐下连绵的滴答声不断击打着姚夏燃来回摇摆的神经。
被困在梦里的姚夏燃只身坐在大火包围的祭坛上,周身葱葱郁郁的扶桑树一边燃烧一边落下大朵的红花。身体被一次次烧毁后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姚夏燃并没有因为疼痛而感到慌张,他看见手指上一根红绳正一点点延伸向火的另一头。
长长的红线另一端,有人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从肩膀上袒露的齿痕顺着锁骨顺着脖颈向上再向上……姚夏燃看到一双明若星辰的眼睛。一双能让自己的一切都甘愿为之化为灰烬的眼睛。
“尖尖牙。”
姚夏燃猛的惊醒,呼唤声混杂着滂沱大雨在头脑中来回轰鸣,姚夏燃捂住缠满绷带的腹部起身下了床。隔壁房间里藻兼正焦急的拽住漆十,“……太小不是姚野的人,漆十我们去把太小找回来。”
漆十撇开脸不吭声,藻兼揭掉脸上敷的药踹开门往外走,“太小是我认定的兄弟,我相信他不会害我们任何一个人。我不能容忍他受了委屈孤苦伶仃被拒之门外。”
“你的脸好之前不能碰水。”漆十把藻兼拉回来,藻兼甩开漆十两人各自满怀怒气的扭打起来。
一旁煎药的卢医师事不关己的说风凉话,“老大伤重藻兼你怎么这样不懂事,都说几遍了那小骗子是害了老大后没脸回来自己逃走的,现在没人能找到他。”
“他没有害我。”姚夏燃推门出来。
“老大你醒了!”卢医师邀功一样的上前嘘寒问暖,姚夏燃冷脸推开卢医师问漆十,“太小现在人在哪儿。”
“我不知道。”漆十憋屈的坐到门坎上,“这么多祸事明显都与他有关,为了谨慎行事我必须让他走。”
“若是没有他我现在已经葬身火海。他不会是姚野的奸细,我之前说的很清楚。”姚夏燃声音不大,但在场者全都噤了声。
缩在墙角的犰狳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他躬身小心翼翼到姚夏燃身后,“我知道太子……太小在哪儿,我查出他被姚野关起来了。还有那个御龙老头,像是也被姚野关进了地牢。”
姚夏燃猛的回头看着犰狳,他很清楚这无疑是最糟的情形。“雨下了几天。”
“三天。”犰狳说。
姚夏燃变了脸色,“我们得尽快找到他。”
姚夏燃即刻带着漆十和伪装后的犰狳前往姚野府上。
因为失火甄选会推迟三日,姚野原本心心念念想着姚夏燃会因为伤重错过甄选会,没想到只差一天姚夏燃竟然醒了。眼见姚夏燃步伐有力身形如常一点不像昏迷后刚醒的人,姚野心里忿恨到了极点。新仇旧恨加起来,姚野打算好了要毫不手软的对付上门挑衅的姚夏燃。
可没等姚野出招姚夏燃开门见山,“我要带走诸葛野鸡。”
姚野故意慢条斯理的拿起茶杯,“我若是不放人呢,这是我的地盘姚夏燃。那个狡猾的小骗子我不折磨个十年半载可是难解我心头之恨,谁让你们合伙……”
姚夏燃扣下姚野的茶杯,“我用猎龙队所有的龙来换他。”
“什么?!”若是得到姚夏燃的龙在甄选会上就一定会稳操胜券。这句话飞速在姚野脑海中闪过。姚野双眼大亮猛的起身,“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姚夏燃给身边漆十使了个眼色,“只要现在让我见到他,我立刻派手下回养龙滩跟你的人做交接。”
此时因为连日大雨积水漫漶的地牢里,风启缩成一团挤在墙角最后一片干燥的草垫子上。三天三夜风启高烧不退表皮胀痛,他背上不断崩开一道道血口子。
斜对角御龙老头痴痴呆呆的抬头看着换气口淙淙流下的水柱,老头奇迹般的从大火里生还但被火烧毁了一只胳膊。
“该死的龙太子该死的龙太子……”御龙老头忽然扭头直勾勾的看向风启,小跑着淌过积水站到风启面前。“你不是很聪明么,如今还不是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们都议论说你的靠山姚夏燃已经死了,哈哈哈小东西你完蛋了。”
风启捂住耳朵不听御龙老头的胡言乱语,若不是挂念着姚夏燃的伤情风启在潮湿的地牢里根本撑不了这么几日,而现在风启很确定自己已经濒临极限。
这时御龙老头忽然听见地牢尽头传来脚步声,声音分明是朝自己走过来。御龙老头抓耳挠腮的开始慌张,“你听是不是有脚步声,他们是不是要来处置我们。不,一定是处置你不是我,我可是王城来的……”
没得到回应御龙老头恼怒的质问风启,回头间扑通跪在地上捂嘴尖叫,他看见风启靠在墙上已然失去知觉,而风启身下露出的分明是一截白色龙尾!
☆、反杀
姚野带姚夏燃下到地牢,趾高气昂的吩咐狱卒把关押风启的牢门打开时却不见风启的影子。被撞开的换气口边沿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姚野眼睛溜溜一转回身把姚夏燃挡在外面,“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不如这样,姚夏燃你把所有的龙带来后我再放小骗子走。”
姚夏燃看出姚野心虚,这时犰狳深深嗅了几口气附到姚夏燃身侧低声耳语几句,姚夏燃点点头一言不发转身带人离开。
“不许走!”姚野拔剑拦住姚夏燃,命人锁上牢门,“怎么,说好了要换现在要反悔?!只要你走出地牢我立马拧断小骗子的脖子。”
姚夏燃冷冷瞥了姚野一眼,拎起姚野的看守径直撞开地牢大门。携卷着大雨的狂风骤然灌进狭窄的走廊,将姚野虚张声势的手下们吹的东倒西歪。
“我们走。”姚夏燃带人走上台阶,快步将暴跳如雷的姚野甩在身后。
从亲眼看见龙太子那一刻开始原本丢掉半条命的御龙老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扒开换气口拖着风启从地牢里爬出来,背起风启穿过重重雨幕,脚步飞快俨然一只成精的黄鼠狼。
住处冷清凋敝下人全部跑光,现在却正合御龙老头的心意。老头把毫无反抗之力的风启塞进一个漆黑的大木箱里,临合上盖子时咬咬牙用力扯下风启尾巴上两片莹白如玉的鳞甲。
御龙老头把沾血的鳞甲咬一咬又搓一搓,照着昏暗的天光反复端详。“绝对是,绝对是如假包换的龙太子。”御龙老头颤颤巍巍抄起重锤将木箱钉死,把木箱牢牢绑在独轮车上,连推带扛的出了门。
御龙老头兴奋的难以自持,他的脑筋飞速转动。只要悄悄离开鬼白捉住龙太子便只是他一人的功劳,为了绕开重兵把守的出口要道,御龙老头铤而走险奔向禁林。
田地财宝、美人华服,五光十色金碧辉煌的虚像随着雨水不断砸在御龙老头脸上,御龙老头禁不住哼起一支古老的小调儿,“夜鸣到,酉果醒,神郁箭出燃流萤。游光动,星麦起……”
忽然间御龙老头打了个冷战,胸口像被什么洞穿而过。他迟疑的抬头抹掉脸上的雨水,看见不远处有人站在雨中挡住了他的去路。
阴云翻滚大雨瓢泼,姚夏燃杀气腾腾的视线矛一样将御龙老头钉在原地。
会被杀掉!
本能的察觉到危险御龙老头拖起箱子跌跌撞撞跑进禁林深处。被参差错生的树根枝干绊倒后御龙老头手脚并用往前爬,“你不敢杀我!你们鬼白禁林忌血,猎龙队长胡敬神的两个儿子在禁林打架擦破了皮就落得全家灭门下场。姚夏燃,鬼白的禁令你若是违背你就得跟我一起死!”
姚夏燃抬脚踩住御龙老头泥泞的衣摆,俯身凑近御龙老头因惊恐而扭曲变形的脸,“我跟那瞻前顾后的小笨蛋不同,我若是想你死,便能使出一百种方法让你无声无息的死掉,至于是否触犯禁令殃及自身我一点不在乎。”
御龙老头脑袋里的弦“咔”的断了,尖利的叫声将他震的四分五裂。原来自己从开始就看错了姚夏燃,根本不是什么沉稳谨慎中规中矩,姚夏燃深藏着嗜血的张狂本性,“你是个长了满口尖牙的鬼!”
姚夏燃冷笑着把涕泪横流的御龙老头绑到树上,掀开箱子小心翼翼把风启抱出来。看见风启的尾巴时姚夏燃像丝毫不觉得意外,用宽大的雨披把风启的尾巴遮住。
姚夏燃朝禁林深处吹响长长的口哨,短暂的寂静后窸窸窣窣的声响由远及近,大群黝黑带翅的凶兽飞奔而至。
“什么都不要留下。”姚夏燃留下话后带着风启离开,身后御龙老头垂死的咒骂转瞬被吞食殆尽。
姚夏燃用下巴轻轻蹭蹭风启滚烫的额头,“坚持住,我们这就回去。”
和候在禁林外的漆十犰狳接应后姚夏燃三人火速返回驻地。
在外面淋了一天的风雨姚夏燃神色憔悴,但他无暇顾及自己。风启吃下从御龙老头那儿搜来的酉果种子后毫无起色,身上忽冷忽热紧皱着眉头,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全无声息。姚夏燃给风启包扎好尾巴,守在床边束手无策。
当风启的身份揭开,姚夏燃对风启从初见时产生的诸多疑问随之全部解开。姚夏燃愕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错过了太多有关风启的微小细节,那些不吃不睡的思索也要拼命克服的恐惧,那些用轻佻举止表露的撒娇和佯装醉酒后半真半假的试探,姚夏燃从没见过谁会如此费尽心机的小心隐藏自己的脆弱和胆怯。
床脚的火炉熥干湿透的衣服,姚夏燃的手指轻轻摩挲风启肩膀上无数次在自己梦中出现的齿痕,“我错了,怪我没有早些认出你。”
这时从风启怀里偷摸飞出张小纸片,绕着火炉来回打了两个转后扑扑啦啦展开成个宽大花袍。袍爷刚一显形抬脚便把姚夏燃踹到墙根,“收好了,难得我会给不认识的家伙送见面礼。”
袍爷一脚正踹到姚夏燃受伤的肋骨上,但他完全不觉得欺负伤者有何不妥,没事人一样叉开两腿站在床上指着风启的鼻子尖骂,“遇上你这么个胡闹的笨蛋小东西我都快要分不出谁是谁的祖宗。二十好几的龙了,连自己的尾巴都收不好!看你这么徒劳的折腾我多少于心不忍,不如趁今天的黄道吉日我结果了你的性命让你趁早解脱。”
“老大出什么事了。”外面藻兼听见动静慌张拍门,袍爷抄起桌上的杯盘碗碟接连砸出去,“老子还没骂完呢,小鱼烂虾大头蒜都给我闭嘴!”
姚夏燃抹掉嘴角的血缓了一会儿扶墙站起,他听说过纸媒是龙族守护灵的一种,“我暂不问你为什么对我抱有恶意,如果你能救他……”
“当然能!”袍爷像遭到了歧视一样无比震惊,“但既然你开口了,我偏不救,不救不救偏不救。”
袍爷边说边用脚尖一下下踢风启的尾巴,姚夏燃黑了脸攥紧拳头一把将袍爷抡下来。一贯嚣张的袍爷哪里肯吃亏,两人卯足力气打起来一时间竟不分高下。
正当两人快把房顶掀掉时床榻上昏睡的风启忽然小声说了句疼,姚夏燃与袍爷齐齐收手。袍爷语速飞快的对姚夏燃说,“若想救他接下来你要按我说的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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