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告别
我看着他的眼睛，想要读出他眼里的情绪，然而却不敢肯定自己看到的是否就是真实。
我之于你，你对于我，到底互相是怎幺样的存在呢？
「妳还记得我们之前一起去看的那部电影吗？」他坐直了身体，然后对我开口问道。
我也跟着他一起坐好，然后转头迎向他的目光。
「哪一部？」我疑惑的问着。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他认真的回答着。
我当然记得，那是我们这一群人一起翘课去看的。
还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何安杰刚好从国外回来，所以我们就约好一起去看电影，说好谁也不许爽约。
我和他很少去看电影，但通常只要我说想看，他通常都不会拒绝。原本我想单独跟他一起去看这部电影，听说好评不断，很多同学都说感动得要命。所以我偷偷的先买了电影票，準备想找个时间跟他说，可是他却先跟我提了何安杰回来的事情，又说大家说想一起去看这部电影，于是这个「惊喜」只好默默放在心底，试着堆满微笑跟他说自己也想看。
那两张电影票只好放在我的皮夹里面，永远不见天日。
但我总说服自己这是没有关係的，反正我们还是并排坐着，一起欣赏同一部电影，就结果来说其实根本就没有影响，我依旧可以牵着他的手，一起在幽暗的电影院里面完成一场约会。
可是看完电影之后，我没有哭，也没有觉得被感动到。
接踵而来的却是满满的畏惧跟害怕。
电影里面有一句经典台词：「每个男孩心中都有一个沈佳宜。」
然而我却很清楚我最爱的人心中的那个沈佳宜并不是我。就算我花再多力气，就算我再怎幺努力，即便我拥有了他，却还是觉得惶惶不安。
当时的我好想问问他，他心里的我到底佔了多大的比例？如果我继续这样爱下去，能不能成为他心目中不可抹灭的存在？
但是我太胆怯了，我不敢开口询问，只好让这个疑问在我的心里逐渐腐烂。猜疑让不安生了根，慢慢侵蚀了我。
为什幺当时的我，不能再勇敢一点点呢？
就像现在一样。
「我记得。」我说。
「妳还记得当时有一幕是男主角对女孩说，如果这个世界里有平行时空这种东西的话，希望我们是在一起的。」他平静的说下去，「当时我一直在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平行时空这种东西的话，我最希望我的爱情是拥有怎幺样的结局呢？」
他伸手用指头微微碰触了我的脸。
我没有闪躲。
「当时的你想到什幺？」我问。
「当时的我没有想到答案。」他说，「当时的我并不认为幸福这种东西是遥不可及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要怎样获得更加幸福的人生。」
我看着他，没有开口。
「然而现在的我有了答案。」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看着。
「什幺答案？」我问。
「我希望在那个时空里，妳比我还要幸福。」
我看着他问道：「那你呢？」
「我？」
「假设我真的获得幸福了，那你呢？现在的你不想得到幸福吗？」
他眉心微蹙，然后缓缓开口：「我觉得我这一辈子可能根本没有办法幸福了，也没有办法带给任何人幸福。」
我与他互相对视，虽然我们如今就在一步之遥的距离，却依旧无法拉近彼此的距离。
此时的我，在这个一瞬间里，才真正发现到我内心的感觉已经逐渐变质了。
我的心，已经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对他疯狂的执着。已经不只想只当作他的沈佳宜，也已经不想再问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了。
「小毅，」我听见我自己开口说道，「当年，我曾经也想，如果真的有平行时空的话，我希望在那个时空里，我可以当你心里的那个沈佳宜，那个无法被取代的存在，可以当你心中最爱最爱的那个女人。但现在的我反而希望在那个时空里，我们可以成为最要好的朋友，我们可以一起欢笑、一起哭泣、一起旅行、一起享受美食体验人生、一起分享彼此的爱情……」
我伸手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然后我可以想抱你就抱你，想你就去找你，你不会有所担心，我也不会为此畏惧。我们可以一起在彼此的身边，直到已经垂垂老矣的时刻，另一半已经离开人世，我们还可以一起并肩看着黄昏景色……」我用另外一只手擦去了他脸上滑落的泪水，「这样多好啊，为什幺当时的我却没有想到呢？为什幺当时的我只有想到相爱的结局，却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可以当作一辈子的朋友，当彼此永远的家人，会是更幸福的日子呢？」
是啊，为什幺呢？
为什幺我们会变成这样呢？
或许真的从一开始的时候就错了，我踏错了一个步伐，却不愿意认赔杀出，所以只好越走越远。
最终只好走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凯璇。」他用手臂擦了擦眼泪，然后微笑的呼唤我。
就跟他过去的时候一样，总是用这样温暖的微笑呼唤着我。
只是当时我只是顾着计较他的笑容是不是只为了我绽放，只顾着烦恼他是不是已经变了许多，是不是心里已经不再有我。
「嗯？」
「最后，我可以抱抱妳吗？」
如果我们之间去掉了那些无谓的东西，剩下的纯粹会呈现怎样的样貌呢？
我与你之间，还可以剩下什幺东西呢？
「当然可以。」我伸手拥抱了他，「谢谢你。」
「嗯？」
「谢谢你丰富了我的青春岁月，虽然没办法走一辈子，可是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即使再来一次，当时的我还是会喜欢上你的。」我鬆开手，然后眼泛泪光的看着他说：「爱上你，我一点也不后悔！」
是啊，我一点也不后悔。
爱上他，是我这一生当中做出的最大决定，即使爱的很痛、爱的很累，爱到最后是一场空，但我依旧不后悔。
微风再度吹进教室里，窗帘以外的黄昏景色慢慢转暗了。
此时小毅突然伸手指了一下门外，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外看去，这时才赫然看见他的身影。
深蓝色的外套如此显眼。
「过去吧，他在等妳。」
「为什幺……？」
「是我叫他来的。」他微笑的对我说着，「上週五晚上我找他出来谈了，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我想，或许他能给妳我所没办法给予妳的未来。」
我一时语塞，仅仅只能看着他，却无法开口说出任何的话来。
一时之间，我实在难以分辨心中的感觉究竟是错愕还是感动。
「凯璇，请妳幸福喔！我最重要的朋友。」他牵住了我的手，把我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最后我跟妳说，答应跟妳在一起，我也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我抿着唇皱起眉，深怕自己的眼泪就此落下。
「快去吧。」他鬆开了我的手，然后催促着我。
我看了看门外的身影，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小毅，他对我笑了笑，我对他点点头，接着就这幺转身离开，朝着门外走去。
或许就如你所说的，他即将是给予我幸福的人吧。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这次也会无条件相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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