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式扶着胡亥进了房间,刚将浑身酒气的少年放到床上打算起身时,衣领上忽然传来一阵极大的力道,他生生又给胡亥拽了回去,胡亥埋在他脖颈间,酒气全喷在了余子式脸上。余子式狠狠一皱眉,伸手就去扯胡亥的手,“松开!”
他话音刚落,胡亥就松手了,一双漆黑的眼蒙着醉意与酒气委屈地望着余子式,小声唤道:“先生。”他伸手去扯自己的衣襟,被酒沾湿的衣裳全都贴在皮肤上,混着呕吐物一片黏糊糊的极为不舒服。胡亥越扯越用力,却是怎么都扯不开衣襟,他整个人都在余子式身上蹭,看上去委屈极了,“先生,难受,衣服,难受。”
余子式看着他自己揪扯了一阵,不知怎么的,打心眼里就是不想帮他。半晌,从一旁的盆中捞出毛巾,他抬手替胡亥擦了把脸,“知道难受那你喝这么多干什么?”
“先生,衣服。”胡亥扯了大半天衣领,露出半截锁骨,却是怎么都扯不动了,他猛地一把抓住无动于衷替他擦脸的余子式的手,伸手就往自己锁骨上放,“衣服,难受。”
触及到少年温暖皮肤的那一瞬间,余子式觉得手心一瞬间发烫,他起手就将毛巾甩了胡亥一脸,猛地收回了手。
“先生。”胡亥的声音都带快上哭腔了,整个人抱着余子式往他怀中钻,手还不停地在用力扯那衣领。
余子式气息有一瞬间的不稳,原本放在胡亥腰带上的手一顿,竟是解不下去。半晌他还是抽回手捡起掉到床下的毛巾,洗干净后继续替胡亥擦脸,擦干净之后捏着他的手继续擦。
“先生。”余子式从未听过胡亥这么委屈地喊他先生,捏着胡亥的手一顿,视线竟是不敢往胡亥的脸上走。
“以后还喝不喝了?”余子式尽量用最淡漠的语气对胡亥道,“说话。”
“我错了,先生。”胡亥飞快地应道,余子式怀疑他根本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醉成这样还能听得进去什么?
余子式扶着少年重新躺到床上,低头看着他喝红了的一双迷蒙眸子,忽然,胡亥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这一回真是带上了哭腔,“先生,求你了。”
余子式抓着床沿的手狠狠一抖,连带着他所有气息一瞬间彻底紊乱。少年衣衫半开,锁骨紧紧贴着自己的肩,如玉的脸庞埋在自己脖颈处,一点点蹭着他。他甚至连喝止住胡亥的话都说不出口,脑子一片空白,直到一声轻轻的玉佩解开声在他耳边响起。
他捏着胡亥的腰带上的玉勾,一瞬间自己都愣了,他亲手将胡亥的腰带给解下来了。
衣衫一瞬间松了不少,甚至不用胡亥自己扯都在往下滑,余子式低头看了眼,少年紧紧贴着他,纯黑色衣料一点点被他自己拽下来,“先生。”少年喑哑的声音在余子式耳边响起来,极轻,轻到余子式抓着床沿的手指尖都轻颤起来。
“你别动。”余子式忽然伸手压住了胡亥,“别动了。”他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抖颤地厉害。
“先生,难受。”胡亥扯着那还黏着酒的衣裳,不管不顾地扯开了衣襟。
余子式只低头扫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少年扯着衣裳的手,一遍稳着气息一遍镇定地去拿毛巾,刚触到毛巾的那一瞬,他忽然感觉到胡亥整个人起身环住了他,那重量让他猛地一低身,抬眸就映入一双蒙着水雾酒气的双眼。
余子式手中的毛巾一瞬间落在地上,他看到少年仰头吻上来,浓烈的酒气混着少年的清冽味道一瞬间在他唇齿间弥漫,直接横扫他脑海中所有的理智。他忽然将少年压了下去,抬手扯上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重重抵在了床上,卷着他的舌头吻了回去。
胡亥一震,接着猛地勒紧了余子式的脖颈,一个利落的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伸手就去扯余子式的腰带的扣子。
就在胡亥的手放在余子式腰间的那一瞬间,余子式猛地起身将人推开,他整个人几乎是床上摔下来的,似乎完全不能想象自己做了些什么一样低头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眼床上衣衫半解满脸酒气的少年。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瞬,少年迷茫而蒙着醉意的眼神像是一记刀子狠狠扎进余子式的心中,让他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彻彻底底的清醒了过来。
他往后退了一步后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子,真正的落荒而逃,连自己脖颈上挂了十年的和氏璧玉佩掉了都没能注意到。
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响后,胡亥扶着床缓缓坐起来,眼中的醉意一扫而空,漆黑的眸子一片澄澈晴朗。他伸手将衣服穿好,缓缓抬手抹了把脸,下床拾起那余子式掉下的玉佩。
哪里出错了?他捏着那枚玉佩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冲出烟火坊后,余子式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深夜的街上几乎空无一人,漫天寥落晨星。他扶着树缓缓坐下了,几乎不敢回忆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他对胡亥动手了?他趁着胡亥喝醉了对他动手,然后身体还起了反应?
余子式觉得像是从一个噩梦里刚惊醒,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还在抖。
他是疯了吗?余子式简直不能想象刚才那人会是自己,这辈子一步步走来均是谨慎冷静的自己,他是疯了吗?
那他妈是胡亥啊!
余子式猛地抹了把脸,低头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起身一个人往住所走。脑子里从没这么乱过,从胡亥拽着他的场景,到他冲出烟火坊时众人诧异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在一遍遍提醒余子式,这是真的,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他原先可以当胡亥是少年心性不稳,可是今天之后呢?他余子式一个活了两世加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今天是算是什么?他又没有喝酒,连替自己找个酒后乱性的借口都没法找。
余子式回家立刻去后院水井旁洗了把脸,连衣裳沾湿都没有察觉,带着一脸的水他就坐在后院里吹凉风,生平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坐了大半宿,他仍是没有丝毫的睡意,他猛地起身往屋子里走,将自己锁在书房里,心中完全无法平静下来的他执笔行墨,逼自己一点点冷静下来。
俊秀的行草,一行无数字,笔下走龙蛇。
抄了半天,他猛地甩手将竹简全部扔了出去,自己一个大秦文臣抄什么《道德经》?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礼记》,余子式捏了下还在颤抖的手,重新蘸墨镇定地写了起来。
第85章 叶静
满地的水渍,散落一地的书简,一片狼藉的房间,余子式一个人低着头坐在房间中央,衣摆上全是墨汁。
李寄亡月夜翻窗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若不是余子式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还以为余子式出什么事了。避开一地的书简,踮着脚尖,他灵活地走到余子式身边,颇为惊奇道:“赵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余子式盯着他半晌,“你怎么来了?”话一出口他就看见李寄亡不解地挑眉,他猛地低头狠狠抹了把脸,“给忘了,叶家剑冢你探得怎么样?魏筹你找着没?”
李寄亡踢开他脚边的书简,拂了下衣摆,在他边上坐下了,“前两日一收着你的信就赶过来了,魏筹没见着,不过知道了件事儿,觉得要提醒你一声。”
“说。”余子式拽着头发,一动没动。
李寄亡扶了下身后的剑,一字一句对着余子式沉声道:“叶长生死了。”
余子式猛地回头看向李寄亡,“怎么死的?”
叶长生,在江湖上这三个字几乎就等于剑道。七十年前一剑悟长生的白发少年,当之无愧的天下剑道第一人,这数十年间剑道中人来去匆匆,星河璀璨,至今无一人能撼动他地位分毫。连魏筹与他一战都是抱着必死之心而去。叶长生,一人坐断剑道七十年乾坤的当世剑神啊。
谁能杀了他?
李寄亡深吸了口气,像是回忆起什么震撼的事儿一样下意识握了下自己的剑,“不只是叶长生死了,叶家这一代的九位剑圣连带着上上下下数百位剑侍全都是了,赵高,叶家剑冢被人屠了。”
余子式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寄亡,一时之间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叶家剑冢被屠了?天下剑道出剑冢,剑道的圣地,汇聚了当世最多最强的剑道高手的叶家被屠了?这就相当于天下霸主秦国一夕之间忽然亡了一样。他问道:“谁屠的?”
“叶长生的弟子叶静,同门师兄弟里排行十一,年十七,先前在江湖里一直没什么名号。”李寄亡深深吸了口气,“若不是屠得太干净,这事怕早就传遍江湖了,一门上下六百多口人,包括叶长生在内,全都被叶静杀了,叶静亲手在玄武山下立下六百六十块碑,一眼看去连山脚的黄土都染红了。”
“魏筹呢?”余子式猛地抓住了李寄亡的袖子,“他有消息吗?”
“没见到,不过应该没事。”李寄亡望向余子式,“我偷偷在那墓碑阵里找了一圈,没看见他的名字。”
眼见着余子式轻轻松了口气,李寄亡却是皱起了没,“不过吧,玄武山我也转了转,没见着一个活人,连叶静也消失了,若不是叶静悬在玄武碑上的不赦帖,叶家剑冢灭门一事恐怕没人弄得清楚。”
“没人?”余子式刚稍微放下的心又陡然悬了起来,“你所有地方都找了?”
李寄亡缓缓摇了下头,“后山被封死了,我一个人进不去,看了一眼,觉得像是被人从里面封死的。”
“你觉得叶静在剑冢后山?”
李寄亡极轻点了下头,望着余子式的神色难得有几分严肃,半晌他认真道:“赵高,别去了,我同你说真的。”见余子式不说话,他冷静地开口:“我将叶长生的碑凿开看过了,赵高,你根本想象不出叶长生的死状,他浑身都被人拿剑斩碎了。”若不是李寄亡从那一堆腐肉中挖出叶家宗门玉令,他根本没法相信这会是叶长生,一代剑道宗师,当世剑道第一人叶长生!
余子式沉默了许久,半晌终于轻轻道:“魏瞎子不会死,他没那么容易死。”
“赵高,你可想清楚了。”
余子式拂袖从地上站起来,神色已然恢复了镇定,他冷静道:“魏筹不能死,我会去剑冢找他。”
“你一个人?”
余子式缓缓摇了下头,淡淡道:“不,两个人。”说着他望了眼远处牢狱的方向,视线有一瞬间的幽深。
张良,留侯,真是对不住了。
他回头看向李寄亡,平静了一下心绪后,他轻声道:“李寄亡,你再帮我做件事儿。”
“什么事?”
余子式脑海中一瞬间闪现过少年温暖清亮的眸子,下意识猛地攥紧了手,半晌,他才对李寄亡道:“你替我送一个人回咸阳,记得,是将人平安送回咸阳,要毫发无伤。”说着他抬眸看向李寄亡,眼神之锐看得李寄亡一震。
“送谁?”
余子式伸手撩了一下头发,大致与李寄亡讲了下胡亥的身份与他现在所在何处,手捏着袖子有些紧,半晌又道:“你现在就去吧。”
“你不一起过去?”李寄亡略微有些不解,“时间还早,去见一面道声别,免得我还得解释一番,万一人不信我呢?”
想起上半夜的事儿,余子式猛地闭上了眼,“不了,我不去了,你一个人去吧,到时候就说是我的命令。”
李寄亡看了眼重新坐在一片狼藉中的青衫男人,打量了一会儿,他问道:“赵高你没事吧?”
“没事,你去吧。”余子式抓了下头发,伸出一只手,指尖缓缓碾上自己的眉心。想起胡亥的性子,他忽然开口唤住了正在往外走的李寄亡,“他如果非得见我,若是不愿意跟着你回咸阳,直接将人绑了带回去。”
李寄亡的脚步一顿,看着余子式的视线越发奇怪了,他犹豫道:“这样,不好吧?”毕竟是位大秦公子。
“照我说的做。”余子式语气冰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原本就算是没叶家这档子事,他今夜过后也会将胡亥送回咸阳。
胡亥他真的不能再跟着自己了。
李寄亡点点头,懂了,正往外走,忽然听见里面再次传来男人的低沉声音,“李寄亡,他武功不好,你若是真动手,别伤了他。”
李寄亡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坐在一堆狼藉里面的男人,看了半晌,他点了下头,“好。”看着男人熬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又看了眼脏乱的房间,终于他轻声道:“我找个人回来替你收拾下屋子吧。”
“嗯。”余子式轻轻伸手勾着自己的膝,一瞬间觉得倦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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