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妾》第九百七十章

    第九百七十章

    日落西沉,赵氏哭哭啼啼地在院里绕了一下午,却也没有走出小院半步,别看她总是把那位入朝为官的堂叔挂在嘴边上,赵家上上下下亦是将其当做菩萨似的供在高台上,但是一入官‘门’深似海,赵氏一个出嫁姑娘,除了小时候见过那位堂叔回乡几次,根本就不知道这位堂叔的官邸在哪里,如何登‘门’拜访,而且她也明白就算她能找到她传说中的堂叔,她的堂叔也不会管她这个烂事。.:。

    她得罪的人是亲王福晋跟前的大宫‘女’,而且仇深似海,其中还牵扯着一些见不得人的‘阴’谋暗算,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敢将这些事都摊在明面上。

    正在她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在书房闷了整个下午的老齐出来了,老齐一脸冷笑地凝视着赵氏片刻,朗声招呼过院里上下伺候的丫头仆从,清了清嗓子,指着下首站着的赵氏,沉声吩咐道:“从今往后不许称呼赵氏为太太,一律改称为姨娘。”

    说着话,他迈步走下台阶,来到赵氏的身边,威胁道:“若是你还想留在齐家过活,那你老老实实地给爷收下休书和纳妾书,不然的话,你就准备带着你的孩子大归吧!”说完,他就甩着袖子,径自回到了房间里坐下。

    在这个时代,下堂‘妇’的命运是很凄惨的,哪怕是娘家,也不会愿意家里收留这样一个被休弃的‘女’儿,大多会直接送下堂‘妇’去附近庵堂清修,以免拖累了家里其他‘女’眷的名声,正是因为如此,老齐才敢如此不顾规矩地直接写下休书,‘逼’着赵氏签下纳妾书,让赵氏一个明媒正娶的嫡妻成为妾室。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看到赵氏并没有去找她的堂叔做主。

    不过他休妻的主意已定,即便是赵氏真的得到她堂叔的威势,他也会另想办法,‘逼’着赵氏接下休书,谁让赵氏不顾及自个儿,还要顾及着她留在齐家的子‘女’,所以老齐休妻这件事,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或许正是因为赵氏想到了这点,所以她并没有含怒撕毁休书,她只是冷冷地看了眼老齐,便将休书放到了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淡声说道:“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虽然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却也没想到你连结发妻子和嫡亲血脉都能利用,不过这样也好,我今个儿既收下你的休书,明个儿我就准备回到老家去清点我的陪嫁产业了,从今往后,我赵荭绣和你齐守业就再无关系了。”说完,她也甩着袖子,直接往厢房走去,命自个儿陪嫁的丫鬟婆子将自个儿的体己行李搬到厢房这边,直接和老齐分房了。

    老齐拿捏着赵氏的短处,‘逼’迫赵氏收下休书,赵氏也并非全无准备,她执掌齐家中馈有十几载了,虽然强忍着恶心,眼睁睁看着老齐一个个娇妾美婢地往家里带,却也坏了这些娇妾美婢的身子,后来因为出现了‘玉’洁的事,她担心老齐在外养外室生出子嗣来,和她生养的子‘女’争夺家产,赵氏更是一狠心,直接就从根上绝了老齐再想生子的本事,别看老齐出去玩玩闹闹地不受影响,却已经失去了传承血脉的能力,所以也就是说老齐这辈子注定,只有她生养的几个孩子了。

    有了这个把柄捏在手里,她不怕老齐苛待她留在齐家的孩子。

    即便是老齐能过继旁支兄弟家里的孩子传承香火,但是过继的子嗣,又如何比得上亲生子‘女’更贴心,尤其是老齐这样自‘私’的人,他绝对不肯将家业‘交’给过继过来传承香火的子嗣手里。

    这样果决的赵氏是老齐没有预料到的,不过他也并不觉得意外和失望,左右他就是想要让赵氏给‘玉’洁腾地方,有了嫡妻的位置,他也就好和‘玉’洁谈和好的事情去了。

    至于说‘玉’洁,他相信如果‘玉’洁想要收拾赵氏解恨,便是赵氏脱了齐家大‘妇’的这个名头,也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报复解恨。

    想到这里,老齐心里大定,转身回到书房就写了封信。

    这封信是他写给‘玉’洁的和好信,他此时此刻将自个儿的身段摆得极低,他也无比庆幸当初自个儿因为对‘玉’洁抱有几分愧疚,而一直没有出现在‘玉’洁跟前的行为,他大可以说将折辱‘玉’洁的所有过错都推到赵氏的头上,将自个儿渲染成为一个爱慕‘玉’洁到极点,而不得不使出些‘花’招求娶的痴情汉,可惜他的安排再‘精’妙,也说不通他多年都不曾关心过‘玉’洁在家里的死活这点,不过他坚信‘女’人都是愚蠢的,只要他将自个儿的身段摆低,定然能求得‘玉’洁的回心转意,所以他很是自信满满地将这封信‘交’给了跑‘腿’的小厮,命小厮托四爷府的守‘门’婆子将这封信转‘交’给‘玉’洁。

    ————

    这边,四爷府里,守‘门’婆子收到要转‘交’给正院‘玉’洁姑娘的信,自然不敢怠慢,随口叫过来个小丫头顶差,便亲自往正院这边来送信了。

    信并没有直接‘交’到‘玉’洁的手里边,而是通过诗情的手,‘交’到了尔芙的手里头。尔芙嘴角挂着揶揄的浅笑,看着信封上有些讽刺的‘夫齐守业’的字样,淡声吩咐道:“给守‘门’婆子个红包就打发走吧。”说完话,她就直接撕开了封着的信封,取出了里面薄薄的两张信纸,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只能说,她到底是小看了老齐的脸皮厚度。

    如果尔芙不是早就已经从‘玉’洁那里得知真相,猛然得知这封信的内容,还真会觉得老齐此人很是深情,兴许还会怀疑‘玉’洁是在拈酸吃醋地故意拿乔,不过现在看起这封信,她心里就剩下压都压不住的恶心了。

    她满脸鄙夷地将信放回到信封里,又‘交’回到诗情的手里头,低声吩咐道:“你亲自给‘玉’洁送过去,让她自个儿拿主意,告诉她,她要是还想和老齐和好的话,我就亲自过去打死她这个不争气的死丫头。”说完,她抖了抖手,便去净室里洗漱去了。

    想想自个儿拿过老齐写过的书信,她就觉得蛮恶心的。

    内室里,一直躺在美人榻上假寐的四爷,听着尔芙的脚步声走进,微微睁开眼睛,笑着调侃道:“你不是说让‘玉’洁那丫头自个儿拿主意么,你这威胁要是她敢和老齐和好就打死她,也算是让她自个儿做主么”

    尔芙闻言,扯过旁边洗手架上搭着的湿帕子,简单擦了擦手,转身坐在四爷的‘腿’边儿,满脸不高兴地哼了哼,咬牙道:“这‘女’人都是很感‘性’的,我一个旁观者,看老齐写的那封信都会觉得情真意切的,心里满满的感动,何况本就对老齐有好感的‘玉’洁,我已经让她掉进火坑一次,绝对不能让她再绊倒在这个坎上。”

    “爷可没觉得你看过信之后,这心里是满满的感动。

    听着你说话的语气,估计是恨不得立刻化身快意恩仇的侠‘女’,直接冲过去后巷,将那个老齐打杀了呢!”四爷笑着坐起身来,抬手将满脸都写满不高兴几个字的尔芙揽入怀中,轻声打趣道。

    “这等狼心狗肺的人,活着是‘浪’费粮食,死了都要挖出了鞭尸才解恨,就该让他这样的人众叛亲离,散尽家财,最好是再能生个病、遭个灾什么的,四肢瘫痪、口眼歪斜地瘫在‘床’上等死。

    你说说,他怎么还好意思写信来求‘玉’洁原谅他!

    他要是单单像他信里说的那样就骗婚这一件事,也就算了。

    到底‘玉’洁和他算两情相悦,即便是没有正妻的名头,有我这个主子做靠山,将来的子‘女’也不会受什么委屈,他可倒是好,借着‘玉’洁和咱们府里的关系,大笔大笔地银子揣回家去,‘玉’洁这个大功臣却做着卑躬屈膝伺候人的活计,还要挨着赵氏的打,你是没瞧见,‘玉’洁那身上都没有好地方了,身子也坏了,以后再也不能生子,她还那么年轻,她以后该怎么过,他齐守业让‘玉’洁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他若是真觉得后悔,那就该以死谢罪,怎么还好意思求‘玉’洁宽恕他,休妻就算是他表现出来的诚意,难道这件事里,最错的人是赵氏么

    这个齐守业是真的太不要脸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如果‘玉’洁和他和好,我怕是要怄气怄死了。”说完,她还好似不解气似的狠狠捶了捶美人榻的软垫位置,就如同四爷说的一样,她真恨不得能变身快意恩仇的侠‘女’,直接将老齐活剐了,如果不是技术有限,她都想将昔日吕后发明出来地折磨人的最高艺术——人彘给照搬过来,让齐守业好好体会体会生不如死的痛苦。

    当然,这一切都只能简单说说而已。

    尔芙要真是将心里头的想法都照实和四爷说了,估计四爷以后在她身边就连觉都睡不安稳了,毕竟男人的劣根‘性’作祟,这四爷府的后院里就没有缺过‘女’人。

    显然,她简单说说,也将四爷吓了一跳。

    四爷忙坐直身子,伸手替尔芙拍了拍后背,以安抚暴怒状态下的尔芙,免得尔芙无辜迁怒到自个儿这个男人的身上,他一边轻轻地替尔芙顺着气,一边安抚道:“‘玉’洁是个聪明人,她不会让自个儿再上当的,而且就老齐这个人,实在犯不着你动这么大的火气,你要是气坏了身体,那‘玉’洁还不得愧疚死。

    好了,咱们就看着‘玉’洁如何选择吧,好不好!”说完,他忙朗声唤进诗兰,吩咐诗兰下去泡杯六安瓜片过来给尔芙宁神静气,免得尔芙真的气坏了身体,他瞧着尔芙这状态,很有种要变身行走的人形火‘药’桶的感觉。

    这边四爷好不容易安抚下尔芙,后罩房里看到齐守业亲笔信的‘玉’洁,也是气了个半死,她才刚刚平复的心绪再起‘波’澜,硬生生吐出了两口黑血,这才如同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倒在‘床’上,‘交’代诗情千万不要将她吐血的事情告诉给前院的尔芙知道。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吐血了。

    她当初在齐家,吃得是没有人吃的馊饭,住得是不能遮风挡雨的柴房,穿得是破布条拼凑的衣裳,说是齐守业的妾室,过得比街边乞讨为生的乞丐都不如,更别提请大夫看病诊症了,要不是她命大坚持到今天,加之她还藏着些散碎银两打点,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不过即便是她熬下来了,这身子也彻底亏空了。

    虽然回到府里,胡太医亲自替她看诊开方调理身子,又替她行针理通经络,却也不能让她立时三刻就好起来,这口污血吐出来,起码‘胸’口不再那么闷了,也算是个好现象,和以前那种被打得吐血是不同的。

    “‘玉’洁姐姐,你实在不必要为老齐这样一个男人生气。

    咱们主子已经说了,一切看你如此决定,你若是当真想要替自个儿出这口恶气,那就更要好好保养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便直接让赵德柱去前头请太医过来,这旁人你不好意思麻烦,赵德柱是和您一块被安排到咱们主子跟前当差的老人儿,你总不会觉得不好意思麻烦吧。”诗情一边取过小丫头准备好的蜂蜜水给‘玉’洁漱口,一边轻声宽慰道,看着‘玉’洁如此境遇,她这心里头也不舒服,不过她也为‘玉’洁感到庆幸,幸亏这次赵氏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主子发现不对劲,命‘玉’洁回京解释,不然可能‘玉’洁就要死在赵氏和老齐这对蛇蝎夫‘妇’的手里了。

    “我明白,我还好好好留着这条命给我的孩子报仇呢!”

    说完,‘玉’洁就让小丫头将胡太医留下的‘药’丸子拿了过来,连水都没用地吞服了下去。

    “‘玉’洁姐姐能想明白就好,主子和我们这些姐妹就能放心啦,你是不知道就刚刚主子看过齐守业给你写的这封信,登时就气得脸‘色’煞白,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将他打杀了呢!”诗情闻言,脸‘色’好看了些,轻轻替‘玉’洁梳拢着后背顺气,柔声安抚道。

    “到底是我让主子跟着一块烦心了。”‘玉’洁红着眼圈说道。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主子是个什么‘性’情,‘玉’洁姐姐比我更了解吧,主子现在就是后悔当初没有能阻止你嫁给他,让姐姐落得如此境地,所以你现在尽快地好起来就是对主子最大的安慰了。”诗情生怕‘玉’洁会误会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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