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四方》楔子

    楔子

    「呜呜……」

    是谁在哭泣？

    「娘……莘儿……」

    柳汐浀眉头一蹙，只觉得这梦做得十分真实。双手触上一滩温热的液体，她抬到眼前想看个仔细，却是一片黑暗。

    「不要丢下我……」

    本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像是忽然被泼了红色的漆般刺目。伴随着女童的哭声，柳汐浀看见倒卧在血泊中那两个残破的身躯时猛然一怔－－

    是娘！还有她过去的贴身婢女！

    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柳汐浀还未回过神，忽地感觉自己的裙襬被人拉了拉。

    低头看去，是个只到自己腰际的小女孩，她双掌染着血，全糊在她洁净的繻裙上，在柳汐浀低头的那剎她也抬起头来，赫然是与自己相似却稚嫩的脸孔！

    「姐姐，大家都去哪了？」女童茫然地问她，彷似没看见身后的惨状，自言自语道：「娘要我躲着别出来，可是我听到莘儿的哭声……我很乖、听话，等外头都安静了，我才出来，但怎幺都找不到娘和莘儿……大姐姐妳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柳汐浀想张口告诉她娘亲和婢女被杀的事实，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声音彷彿被人夺走，只听得见女孩童稚的嗓音。

    「大家都不喜欢我……只有娘和莘儿会跟我说话，娘长得可美了，她笑起来连花儿都会垂头的！」年幼的柳汐浀眼中毫无焦距，可小嘴仍滔滔不绝地说：「莘儿做的小饼儿最好吃了，但灶房喜欢欺负咱们，总是不给莘儿做饼，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让莘儿做很多很多饼儿给我吃……」

    她每说一句，眼前的便多一具身躯，说着说着，柳汐浀和女孩站在被血染红的小苑里，放眼所见都是尸体。

    上至柳家长辈，下至打杂的小厮，还有那些曾经对她恶言相向、拳打脚踢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们……每一张扭曲狰狞的脸，她都十分熟悉。

    「这儿好安静，汐浀怕。」

    女孩攒紧她的裙襬，在洁白的裙染上个小小的手掌印，见她转身要去看那不堪入目的血苑，柳汐浀弯下身将她的双眼遮起来。

    别去看……

    可她的手就像透明了一般，对年幼的柳汐浀起不了半点作用。只见她一转身，小小的身躯猛然一颤－－

    「娘！莘儿！」

    她立刻放开柳汐浀的裙，朝那两个尸体狂奔而去，伏在他们的身上嚎啕大哭。

    听着她撕心扯肺的哭声，柳汐浀一阵心酸，想上前去安慰，可双脚像被钉住般，动弹不得。

    近乎崩溃的女孩身上忽地发出刺目的白光，彷彿是被禁锢已久的灵力被彻底解放，震得整座府邸颤了两下，连柳汐浀都觉得心尖被震疼了。

    望着那从大哭到啜泣，从啜泣到沉默的女童……双眸中的悲伤早已褪去，仅余绝望。

    忽然一抹身影穿过她，向独自在那血苑里哭号的女孩走去。

    谅少年平时胆子再大，看见这幺多尸体，还是受到不小的打击。可当他看见女孩一人枯坐在亲娘尸首身边，他仍提起勇气上前。

    「汐汐。」少年站在女孩身后，「对不起，我来晚了……」

    见她没有反应，风景信伸手从后环抱住她那娇小的身躯，发现她虽平静，可身子还是微微颤抖着。

    他低头看她被血染花的小脸，眸中没有半点光采，看得他心一揪。

    「风……景信……」良久，小柳汐浀的眼中才有些焦距。她望着眼前俊秀的少年，像是一路匆忙赶来的，额上的髮都被汗水布湿了。

    感觉手上的血，柳汐浀抬头就要去看娘亲和其他人，却被风景信扭过身来紧紧锢在怀里，不让她再去看那些尸首。

    「娘和莘儿……还有大家都……」柳汐浀在他怀里发出闷闷的泣声。

    「别怕，我在这。」风景信沉声道：「不管发生什幺事，我都会陪着汐浀……我会一直陪妳。」

    望着那在大批尸体前相拥的年幼男女，直到梦醒前，柳汐浀脑里仍迴荡着少年不断重複的话－－

    「我会一直……陪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