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她》chapter1.狼与狐狸 (4)

    chapter1．狼与狐狸 (4)

    一点一滴的，冯想想的体温笼罩着叶信司的手心，陡然下降的温度又渐渐回暖了。

    他直直瞪着前方，只差一个念头，他的拳头就可以碰到宿衍的脸上，最好打的他满地找牙。

    叶信司暗自深吸口气，回握住冯想想的手，她的力度也说明着他们有同样的纠结与愤怒，叶信司弯下腰，他单手扯向窗帘，头也不回的拉着冯想想离开。

    冯想想抬眼看着叶信司，她能了解就算他平时表现的再大咧咧、满不在乎，还是会被宿衍的三言两语侵犯，因为这是叶信司藏在深处的自尊心。

    冯想想扭过头，他们离宿衍越走越远，她打算再狠狠的瞪他一眼来明示自己有多讨厌他，但宿衍站在司令台上，就像躲进了阴影里，他的身段、他的影子也模糊着，而这里树叶婆娑，风也吹的恰到好处，明明阳光正好，宿衍身边却围绕着司令台上的阴森气息。

    冯想想愣了愣，接着下意识的转回脑袋，忘了自己本该做些什幺。

    叶信司将混蛋窗帘丢进环保子母车里，回收垃圾的地方瀰漫的不明朗的味道，他站在原地，背对着冯想想。看来似乎得花一段时间才能咽下这口气。冯想想低下头，绞尽脑汁也摸索不出什幺可行的安慰话语，连平常骂宿衍的架式也摆不出来，因为自从她拉着叶信司一起闯入学办开始，到刚才她使劲抓着他的手，阻止他正面抵抗宿衍……

    冯想想这才明白，比起打架宣洩，让叶信司在那人的轻视下离开，或许对他来说才是真正错误的选择。

    整天下来，叶信司都冷着脸，一开始还有人上前问他窗帘的事情，都被他冷冷的视线轰走了，冯想想叹口气，帮忙他把好奇的小猫们打发走，她要叶信司今天就先回家，不要再等她扫厕所了，他沉默着没回答，到了放学时间还是默默的站在教室门口，连水桶都先帮她拿好了。

    「妳今天不是要跟你妈出去吃饭吗？」叶信司主动开口问她。冯想想记起这事也淡淡的勾了嘴角，虽然今天的心情已经被宿衍打了折扣，但这毕竟是能疗癒冯想想沮丧心情的好事。她有多久没和冯丹瑜在外面吃饭了？

    冯想想笑着点点头，她抬头对他说：「你才是，不要心情不爽就不吃饭。」

    「怎幺可能，饭还是要吃的。」叶信司咕哝到。

    在回家的路上，冯想想恢复了唠唠叨叨的啰嗦本性，叶信司被她烦够了，也三两句的回敬她，最后又开始斗嘴了起来。

    接着，冯想想站在家门口，她迟疑的压下门把，发现门没锁上。她这时才放下心来，确定冯丹瑜是真的在家等她。

    冯想想进门前，喊住了已打开隔壁家门的叶信司。她知道他回血的能力很快，这下又生龙活虎，晚上还能和叶叔叔过几招，但冯想想还是有话想说。

    「阿司……」冯想想垂下头，犹豫了一下，才抬头看向他：「这次本来就错在于我，所以我不需要谁来保护，我的意思是……就算早上我被教官逮到，记个惩处我也不会怎样。」

    「……我也没说什幺。」

    「你知道我也讨厌虚情假意的人。」

    「……嗯。」

    「所以──我是需要一个，可以陪我一起做错事、一起挨骂的朋友，最好是能从小一起长大，而且很冲动又爱打架的那种……呃──看起来不怎幺样的……」

    「要求还真多。」叶信司哼笑了一声，随即才回过神来：「我看起来不怎幺样？」

    「嗯。」冯想想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她又笑道：「但当朋友足够了。」

    在冯想想进门后，叶信司看着空蕩蕩的区域许久，她的形状似乎还残留在那。叶信司垂下头，摸摸鼻子，也进了家门。

    ◆◇◆◇

    冯想想悄悄的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高价位的餐厅，她心想还好刚才有把制服换下，也难怪冯丹瑜看见她穿着休闲的帽t和牛仔裤出房门时会笑骂她，说冯想想也该到了学习打扮自己的年龄了。

    冯想想拧起眉，看着身上被硬换上的洋装，虽然样式普通，但她依然不懂为何要特地打扮，穿上一件不太合身衣服，还有着花样的裙襬。

    冯丹瑜现在的职位薪水并不低，可是带冯想想来这种餐厅却是第一次。其实比起连菜单都是外语，对冯想想来说一点也不亲民的这间餐厅，她还是更喜欢小时候和妈妈在小吃摊吃麵的时候，那是热腾腾的摊贩、热腾腾的麵汤，贴在墙上的中文菜单，还有老闆娘看似热腾腾的温暖笑脸。

    「想想，我去一下洗手间。在这里乖乖坐好，不要乱跑喔。」

    冯想想回过神，笑了笑，对冯丹瑜说话的语气感到无奈。明明前一刻才在耳边提醒冯想想已经高中了，要更爱漂亮一点，而此刻却又觉得她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小孩，连对她说话的语气都幼稚的不行。

    其实，她们母女之间难得才能聊上几次。冯丹瑜较少回家，和她的生活作息也几乎颠倒，而冯想想这阵子为了要应付考试和对付宿衍就已经焦头烂额，于是她们就连说话的时间都变少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最近冯丹瑜的精神状况没那幺纤细，也不再紧绷，喝的酒少了，发的疯也就少了。她逐渐有了以前的影子，笑口常开，像个少女。

    冯想想无聊的撑起下巴，等着冯丹瑜回来点菜。她一个人坐在这，什幺姿势都觉得拘谨，最后索性就以自己舒服为主，不然她绝对会丢下冯丹瑜逃出这里，然后直接去小吃店点碗麵吃。

    才这幺想完，冯想想便抬起眉，她怔怔的看着前方的大片落地窗，神情有些惊讶。

    宿衍刚下车，他还穿着学生制服，脸上一如往常的没半点情绪，就像个面瘫。玻璃窗擦的很乾净，上头没有半点灰尘，但因为傍晚的阳光倾泻而下，导致宿衍的身影看起来有些朦胧。

    在宿衍走进餐厅的同时，冯想想也下意识的垂下头，希望能尽量避免与宿衍在校外的交集。她小心的抬起眼，浏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冯想想还能从髮隙间偷瞄几眼。

    宿衍似乎也发现了她，但冯想想闪避的举动似乎多此一举了，她一时忘了，宿衍也未必把她放在眼里。

    只见宿衍斜了冯想想一眼，接着该往哪走就往哪走，目不斜视的经过了她。

    冯想想僵硬的抬起头，心里多少为自己过激的反应感到尴尬，她缓缓的扭过头，宿衍的身影早就在身后的转角消失了。

    所以说，人只要倒楣就会诸事不顺，看吧，竟然还遇见了最不想遇见的人。

    「在想什幺？」冯丹瑜一回来就见女儿若有所思，她摸摸冯想想的头，在她旁边坐下，又问：「有什幺想吃的吗？」

    「妈……妳还补妆啦？」冯想想看着她脸上更完整的妆容，还有重新盘起的头髮，嘀咕道：「不就是吃个饭而已嘛──」

    她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冯丹瑜便站了起来，冯想想疑惑的抬头看她，只见冯丹瑜翘着好看的嘴角，正朝着某处招手。冯想想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看见了一名和冯丹瑜年纪差不多的男子朝她们走来，他西装笔挺、目光炯炯，因为棱角分明的轮廓，于是眉眼间总透着点严肃，要不是他此刻也面带笑意，冯想想真会以为对方来谈的是笔生意。

    「允川──」冯丹瑜和对方拥抱了数秒后才分开，冯想想看着眼前俩人的亲暱，心里大概也猜到一二，心里的感觉说不上来，只觉得原来今天这顿晚餐，不单单只是晚餐而已。

    「妳就是冯想想吧？我想见妳很久了。」他见冯想想还一脸茫然，便朝她伸出手。

    冯想想迟疑了一下，扯着嘴角笑了笑，在他们双手交握的那刻，她看着眼前的人，总感觉有种不易察觉的熟悉感从心头掠过。

    他在冯丹瑜对面的位置坐下，坐姿端正、五官俊朗，冯想想一时之间不但挑不出什幺毛病来，还被这急转的剧情弄得脑筋一片空白。他们无语的相望着，有点冷场，冯想想怨怼的看了冯丹瑜一眼，似乎在怪她为何要介绍男友也不早说，这已经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抱歉，来晚了吧？」他叫了服务员，便先朝她们递上菜单，「先点餐吧。」

    「可是……」

    「别理他了，不守时的小子。」

    冯想想听了他们的对话，更加疑惑的瞄着冯丹瑜，无奈她只是满眼心心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情人，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询问未果，她只好继续低下头玩手指，反正她也不会点菜，冯丹瑜和男人的眼神又黏呼呼的，冯想想很难融入。

    「我来了，只是去换件衣服。」

    冯想想的手指在剎那停止了动作，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语调，这让冯想想顿时寒毛竖起，她僵硬的抬起头。

    宿衍却好似没感觉到冯想想的震惊，服务员替他拉开椅子，而宿衍一派轻鬆的坐下，他身上的制服已经换下，脸上挂着不鹹不淡的笑容，说道：「抱歉。」

    「宿衍，」冯丹瑜似乎有些紧张，她笑道：「你和允川……和你爸，长的真像。」

    「阿姨好，」宿衍看向她，「我们好久不见了。」

    冯丹瑜听见宿衍说的话，随即僵了嘴角，眼里愉快的情绪也淡了不少。

    虽然冯想想不明白这平凡的一句话为何会带给冯丹瑜这样的影响，但她此刻却也无暇思考，她收到的讯息有太多，一时之间她的理解能力停摆，平时厉害的嘴巴也彷彿缴械，她怔怔的看着宿衍，而流动在他们四人之间的气氛在这瞬间变得诡异又僵持。

    「点餐吧。」宿允川一语划破了沉默，连语气都变了不少。

    随着时间的流逝，冯想想没有注意他们是在什幺时候点好了餐，她只是听着冯丹瑜在她耳边要她快吃，餐桌上除了她，另外三人都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冯想想紧握着刀叉，她没勇气抬头，但她却能感受到从对面传来的视线，这似乎在逼着她面对现况。

    「宿衍，你怎幺受伤了？」冯丹瑜问到，而冯想想也终于缓慢的抬起头，她看着宿衍的嘴角，那里还挂着叶信司弄出来的瘀青，不严重，所以也淡的差不多了。

    宿衍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不小心撞到的。」

    嘴角的伤，浅显的谎言。而宿衍也无意原他劣质的谎，冯丹瑜与宿允川也没再多问。

    这就像一种无形的默契，若有似无的疏离感，好似这之间有座无形的槛，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人越线、没有更多探究，就如这顿饭，就只是一顿饭而已。

    这时刻，冯想想的思绪逐渐清晰，并开始高速的运转着。

    她才发现，这里就是『endless』旗下的连锁餐厅，本身就和宿衍有着大大的关联。只是刚才冯想想不甚在意，所以压根没注意到。

    而她也能确定，刚才宿衍进餐厅时的确有看见自己，他无视般的走过，此刻又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冯想想心想，宿衍其实早就知道了宿允川与冯丹瑜的事情。

    一直以来她所困惑的原因，宿衍的恶意似乎开始拨云见日。那大大小小的雨点、每一次的伤害，他们就宛如思想还没成熟而互相攻击的毛小孩，冯想想开始思考着她与宿衍，还有他们父母之间的关係──顿时，她的脑袋恢复了知觉，但全身的血液却开始逆流。

    这一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在冯想想脑中以琐碎的片段浮现，好像全能凑成一块，却又凑的不明不白。

    冯想想无措的抬起头，她对上了宿衍的双眼。他们有过几次这样的对视，不过没有任何一次是像此刻这样让人难以呼吸。宿衍移开了目光，他做足了表面功夫，例如脸上从没落下的笑容和平静的语调，就只有和他对视片刻的冯想想能清楚的察觉，这个人不及眼底的笑意，还有，对这份感情的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