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她》chapter2.森林入口 (1)

    chapter2．森林入口 (1)

    碎片在倾吐着。当管家连同保全赶来时，叶信司正倚靠在墙上，他仰着头喘气。宿衍房里的大型家具只被砸了一二，因为时间有限而短暂，叶信司就只能杂乱无章的发洩。

    叶信司瞪着门口的保全，汗水沿着他紧绷的线条流下，他没打算逃跑或挣扎，他从一开始就没计算后果，这里连空气都让人晕眩，阳光打进，有光线、灰尘，还有他的自以为是，他始终认为一物降一物，宿衍的自大，最终能由自己降伏。但现实却比想像来的骨感，叶信司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所剩无几，他暗自折腾了那幺多年，最后却只敢在愤怒上种下希冀，他要打破这扇窗，引颈翘望的，破坏、破坏，然后……然后呢？

    叶信司见保全依然站在门前不动，空蕩的窗口也出现了几位身穿一样制服的保全，但他们全直视着前方，似乎在等着谁发号司令。直到领头者的手机终于响铃，对方看了萤幕一眼，便摆手做了手势，蓄势待发的保全一涌而上，结果只需要一人就足以把叶信司扭进另外的房间，混乱间，叶信司瞥见了被撞掉在地的保全手机，短短几秒，那行简短的字却深深的烙印在叶信司眼里。

    『不用送警局，关房里。』

    叶信司顿时双眼充红，他使蛮力挥开一人，就会有另一人扑上来扼住他的手腕。

    刚才对他视若无睹、不将他视为威胁的人们，此刻却听命行事，叶信司无法再装作无所谓，他奋力的挣扎着，他知道自己持棍棒闯进来的做法很蠢，但他就是想给宿衍不痛快。更何况，破怀这里是他一直以来所深埋的执念，直到那天──冯想想对他说：『阿司，我要拉他下来。』

    她说要拉宿衍下来，于是叶信司的执念，就随着那女孩的成长而破茧而出。

    在门即将关上的剎那，他似乎能从管家的眼里读出不耐与轻视。

    新鲜的氧气开始往外窜腾，他的自尊心也一点一滴的跟着流失，碰──

    门关上的此刻，叶信司猛槌几下门板，接着便颓然的蹲了下来，房里重回黑暗，但他却看清了自己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儘管他预谋了许久，儘管他如愿闯进宿衍的房间，但破窗后面，却得面临更大的空虚。

    他预想过，他十之**会被送往警局，不鹹不淡的人生从此就被记上一笔，接着他还是会继续过上他怎幺样都好的生活。而宿衍或许还会来个总裁式挑眉和混蛋版冷笑，笑他没头没脑的打烂他的东西，最后能获得什幺？那个时候，叶信司就能狂妄的对宿衍嗤笑道：「是没得到什幺，但至少我爽到了！」

    他虽不计较后果，可他还是预想过了。只是最终的最终，他却连一个结果都没猜中，因为他的结果是成立在宿衍的一封简讯上：『不用送警局』，或许他还能庆幸自己可以少条纪录，但『关房里』，就代表着自己得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就如同宿衍传给保全的那封简讯，他总在提醒着叶信司，别不自量力了。

    ◆◇◆◇

    散落一地的真相，却没人敢捡。围观的同学如鸟兽散去，冯想想被教官抓着手腕，脸上却没有一丝后悔，她依然冷眼看着宿衍，眼里写满着畅快与得意，她对于后果似乎有些不管不顾了。

    宿衍深深的看她一眼，直到学生会的人把散落的照片及海报全数交于宿衍手中，他才如愿从冯想想脸上抓到一闪而过的愣神。宿衍收起手机，嘴角噙着笑，手中的照片刻意在她眼前晃了晃，沉重的厚度，连同宿衍的无伤大雅，全撞进了冯想想茫然的眼神里。

    过了许久，她似乎能依稀听见主任说要通知家长到校，她却无法再做反抗，她的脑袋似乎被猛然轰炸过，她还没来得及消化宿衍刚才的笑容，混乱的大脑里却有四个字异常清晰，白费力气。

    那叶信司呢？

    冯想想下意识的转过头想找叶信司，印入眼帘的却只有刚进学务处的宿衍与王正恺，她随即移开视线，继续向窗口探望。宿衍因她的忽视而拧起眉，接着又巧妙的掩盖住了。

    学务主任看见宿衍，便无奈的捏着眉心。

    「出入不良场所、未成年吸菸、饮酒、斗殴，儘管是在校外，但还是严重违反校规。」

    「主任，那不是不良场所，是正规经营的酒店。」宿衍似笑非笑的解释到。

    「宿衍，你爸不会每次都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冯想想错愕的抬起头，她直盯着主任，表情显得愚钝。

    「记支警告、爱校服务四週。至于王正恺你──」

    「主任。」冯想想打断他，她极力忽视宿衍探究过来且颇有兴致的眼神，她无可抑制的愤怒和委屈连成一线，开始与理智在互相拉扯，「宿衍该有的惩处应该不只这些。」

    「有那里不对？冯想想，妳这一年犯的糊涂事还不多吗？我只有记妳警告和爱校服务已经算宽容，现在同样的惩处落在宿衍身上却不行了？」

    「我不需要被放过，我只需要学校查明真相。」

    「妳之前写的悔过书就代表着妳承认自己犯过的错误，现在又要翻口供了？」

    主任的一句话顿时把冯想想压的哑口无言，她的无力反抗到最后却全变成了证供，冯想想紧咬着唇，她意识到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任宿衍为所欲为。

    「主任……你刚才说，谁会替宿衍收拾他的烂摊子？」冯想想捏紧拳头，「所以你早就知道宿衍不是正经的模範生？那他一直往我身上泼的水、我所背的黑锅，会不会也是主任刻意的纵容──」

    「冯想想！」

    她与主任互相瞪视着，主任看起来气极了，他拍桌而起，大肚腩撞倒了桌上的笔筒。

    学务处内除了笔筒滚落的声音，还细细响起了王正恺在一旁看戏的低笑声。

    主任喘了几口气，他重新坐回椅上，硬生生的忍下怒意，他看着冯想想，说道：「妳刚才说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见。但是冯想想，妳不承认错误、屡劝不听、扰乱学校秩序，这几条我不会放过妳。记警告、联络家长到校。」

    冯想想这时才听清楚主任说的话，『联络家长到校』就像一道休止符，她怔怔的看着主任，气焰顿时萎靡。

    「我妈工作很忙，连我都很难联络到她。」冯想想静了很久，最终只能挤出这句话。

    「学校会负责联络。」主任这时连个眼神都懒的给冯想想，他摆摆手要她离开。

    短短几十分钟，冯想想从茫然到得意，然后是愤怒，接着是此时的无力感，她着实体会了一把“高空弹跳的刺激”。她一人走回教室，叶信司还是不在，她心里始终悬着一颗石头。而她刚才的『英勇事蹟』早就传进了教室里，班上宿衍的拥护者对她翻白眼，也有不想被波及的人离她远远的，而纯粹好奇想上前询问的人，则被冯想想一头趴在桌上给隔绝了。

    一直撑到了放学，冯想想总算按耐不住了，她没见到叶信司，她甚至不知道他在消失的这段时间做了什幺，但他答应她会晚点到就是晚点到，而不是消失一天。

    照他们的计画，叶信司的去向一定和宿衍有关，冯想想敢肯定。于是在放学钟声刚响起时她就提起书包跑出了教室，她在学长姐的注视下找到宿衍的班级，对方看见她一点都不吃惊，似乎早有预感，冯想想瞪着他，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叶信司人呢？」冯想想问到。

    宿衍笑而不语，他直接走出教室，把冯想想留在身后。

    冯想想瞪着宿衍的后脑勺，赌气似的紧跟着他，一路人的视线几乎都黏在他们身上，她要自己不去在意，直到宿衍停在一台车前，冯想想才停下脚步，再差一点就要撞上他的肩膀。

    宿衍在司机疑惑的眼神下转过身来，他沉默的看着冯想想，对方则是瞪着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叶、信、司、人、呢？」

    宿衍哼笑一声，就直接进了车内，司机尴尬的站在车门旁，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一时之间只能与冯想想乾瞪眼。

    「进来。」

    冯想想愣了愣，随后弯下腰对着车内的宿衍说：「不用了，告诉我在哪，我再跟着去。」

    宿衍没说话，他一眼不瞬的盯着冯想想，这让她很不自在，不久后他才开口。

    「我不会给妳住址。除非妳跟我走，不然……滚。」

    「住址？他在你家？」

    「……」

    冯想想承认，儘管她很不愿服输，儘管她恨透了宿衍的眼神，但他总会让人下意识的服从，冯想想百般不愿意，却还是硬着头皮上车，直到司机将车门关上，那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妳跟我走。』

    相似的一句话，带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最初的悸动或许早已消失殆尽，当时的学长是学长，而此刻的宿衍，就只能是宿衍了。

    他们一路无话，不论是在车里还是在下车之后，围绕在他们之间的全是沉默与压抑的气氛，包括眼前这气势磅礡的大门，在冯想想眼里就像隔着一层劣质纱布，模模糊糊的，她揉揉眼，还以为自己有乾眼症。

    她无言的闷笑一声，觉得这时候还能开玩笑的自己很天兵，而宿衍听见声音后也扭过头看着冯想想，她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问：「他人呢？」

    宿衍依然不当回事，他还是不打算乾脆点回答，于是冯想想只能闷头继续走，路途中她也无暇欣赏他家的宽度与装潢，她只想立刻找到叶信司，然后离开这里。

    一进入家门，冯想想就注意到了这里的不对劲。看来应该是负责处理家务的帮佣正安静的在做本份内的事情，见到宿衍也只是微微点头致意，没有迎接也没有交谈。冯想想抬起头，因为挑高两层的天花板，在一楼客厅就能直接看见二楼走廊，其中一间房门前，一名身穿制服的保全背手站立，冯想想愣了几秒，她越过宿衍跑上阶梯，想要伸手开门，却被保全拦了下来。

    「让开。」冯想想愤怒的瞪着对方，但他无动于衷，只是看着她身后跟着上楼的宿衍。

    「……想想？」房内传来迟疑的声音。

    「阿司！」

    「妳怎幺在这？」

    冯想想没理会叶信司陡然拔高的音量，她转过头，对着宿衍骂道：「你把他锁在里面，这是限制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冯想想，不用和他说那幺多，妳现在立刻回家。」

    在叶信司说完后，他们三人就陷入了沉默，最后叶信司烦躁的槌了门，但门板依然雷打不动，而宿衍也完全忽略他的存在，他笑着看着冯想想，悠悠的说道：「是，叶信司盗用他人工作证潜入酒店、跟蹤、偷拍，私闯民宅、侵犯与破坏我的私有财产，这些也全都能构成犯罪。那我们一起去自首，如何？」

    冯想想怔怔的看着宿衍，房内的躁动也在瞬间停了下来。宿衍用眼神示意，保全这才将房锁打开，叶信司缓缓的出现在他们眼前，他此刻的双眼被气的通红，双手握拳僵直在身体两侧，他狠狠的瞪着宿衍，冯想想也複杂的看着叶信司。

    「那也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带冯想想来是什幺意思？」

    「我让她来领宠物回家，不对吗？」

    「你──」

    「我们该怎幺做？」冯想想打断叶信司，她看向宿衍，「你才会原谅叶信司？」

    宿衍低笑几声，可能觉得冯想想白癡。他一手压在墙上，指尖在墙上算计打量的点点，他示意保全离开，二楼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但因为是开放式的空间，一点**都没有。

    「知道我为什幺不乾脆把他交给警察吗？」宿衍看着叶信司，「因为小狗想要反咬我，我觉得很有趣。」

    「你最好少瞧不起人。我现在问的是解决办法，不是为了要听你的中二发言。」冯想想冷冷的看着他，却又碍于宿衍才是真正握有把柄的人，所以她不但要压抑自己的情绪，还要另外注意叶信司的动向。

    「我的意思是──冯想想，妳也是小狗。」

    叶信司跨步，在冯想想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他揪住了宿衍的衣领。

    「你爸在地下工作吧？叶力恆。」宿衍看向叶信司，对方在听见叶力恆的名字时愣了一下，手也不自觉的鬆落。

    「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在你用他的工作证干蠢事之前，怎幺就不猜我会干嘛？」宿衍瞥向冯想想，「而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

    「……我知道了，对不起。」冯想想抿着嘴，最后咬牙说到。

    「冯想想！」叶信司抓着冯想想的手。

    「够了──」冯想想瞪着叶信司，「阿司，现在有比你爸还重要的事情吗？」

    冯想想除了冯丹瑜之外，身边就没其他亲戚，所以对她来说，除了冯丹瑜，从小陪在身边的叶力恆与叶信司就是最重要的人。

    她没把自己想的那幺伟大，所以她更不会有光凭她一人之力就能处理好这件事的想法，但她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如此，道歉，接着可能得继续承受宿衍的恶意，或者就乾脆鱼死网破。

    冯想想看着宿衍微微扬起的下巴，她是第一次看见宿衍真正含有笑意的眼睛，或许是真的精神错乱了，她总能準确的判断对方是不是在真心的笑。宿衍笑着看着冯想想，视线移到她与叶信司相握的手，他瞇起眼，看起来兴味盎然，他微笑道：「叶信司今天所破坏的费用，还有叶力恆的工作证，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解决办法──」

    冯想想紧握着阿司的手，耳旁陡然响起小时候儿童电台播出的格林童话，女主播用温柔甜美的音调说着故事，她说着：『这时，狼开始了不怀好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