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糖果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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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warzwald／july／在雾中消失的——
冯丹瑜在笔记中写下简短的文字，潦草却平淡，而她在「消失」之后停笔，便没再落下字迹。
喀哒、喀哒——
沿着轨道，火车前往triberg。速度不快，窗外风景也维持着相同的节奏跑过。
黑森林几乎由松树与杉树组成，黑压压的一片，儘管是晴天却也有雾气环绕。火车穿过了一片针叶林，接着又断续的经过林中村庄，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她看着景緻，遗忘了僵硬与疲惫。
直到下车，火车停靠的是个旧站，徒步还得花上一、二十分，等了一会儿才有公车。她行经了教堂、商店街，并在城内的市集处下车，她在肉铺前停下来，买了火腿，并仰头看看天空，虽然是七月的大晴天，但这几天都有午后阵雨。
冯丹瑜加快脚步，她转进了一条狭窄的步道，两旁是高耸的树，几乎能将天空掩盖，脚下是不太平稳的石头路，踩的作响。没多久，空间逐渐变得宽敞，接着是一大片绿油草地，还有伫立在东边的桁架木屋。
这段时间，她就是待在这座山间小城镇，并暂时住在这橦木屋里，这里就如宿允川所说的适合休养。冯丹瑜进屋，除了她之外还有一名帮忙家务的妇人，名叫梅雅辛，是个热情的人。
她用生硬的中文再次向冯丹瑜介绍，这里距离博物馆大约两公里，那里有布穀鸟钟的历史，附近有家甜点店，那里的黑森林蛋糕好吃极了，妳一定会喜欢。
「整天待在这迟早会长霉的！快去走走，让妳美丽的脸庞晒晒太阳！」?「我才刚从shonah回来呢，梅雅辛。」冯丹瑜无奈的展示手中的包裹，「我买了火腿回来。」
冯丹瑜接着又和梅雅辛聊了几句，当她準备起身上楼时，梅雅辛又叫住了她，问道：?「今晚妳先生会回来吗？」
她愣了愣，却也没纠正梅雅辛口中的「先生」，她耸耸肩，笑道：「我也不知道，他太忙了。」
宿允川这次会带她来这，主要也是为了工作，再者才是帮冯丹瑜换换环境。他这几天尤其忙碌，也因为工作的关係几乎与梅雅辛错开了，梅雅辛没看过他几次。
冯丹瑜进房后，她算算时差，台湾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她犹豫着，最后还是忍不住拨出电话。
「??喂？」
「想想。」
「妈。」
「睡了吗?」
「还早呢。」冯想想小声说道：「等等，我先回房间。」
冯丹瑜听着电话那头的脚步声与女儿的呼吸，心里才逐渐踏实了起来。她走向窗边，摆弄着窗棂上的盆栽，放眼望去，是绿地，接着是蜿蜒的石板街道，长至树林，再来又是远处的绵延山脉。
「好了。」
冯丹瑜沈默了数秒，她想听听女儿的声音所以打了这通电话，但还没想好该说什幺。直到冯想想先开口了：「在那里还习惯吗？」
「嗯，这里什幺都好。」冯丹瑜垂下眼，摸着鲜花瓣，低声道：「但还是想念台湾。」
「那??妳回来吗？」
接着又是一阵沈默，她回不回去还得取决于宿允川，不过冯丹瑜没这幺说。她转移话题：「那妳呢，还习惯吗？」
冯想想不愿回忆起宿家深夜的可怕，只好无奈笑道：「适应中。」
她们又闲聊了几句，冯丹瑜想说说自己的近况，却发现似乎没什幺好说的。她在这里的生活千篇一律，也算是贯彻了这趟修养之旅，宿允川唯一一次带她出木屋，便是带她去划船。不过冯丹瑜感觉得出来冯想想并不想聊到宿允川，于是她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她聊起了梅雅辛催她出门走走，所以她连续了好几天的火车行。
「梅雅辛建议我写日记，不过我觉得我坚持不久。」冯丹瑜笑着说。
她还提到了森林、火腿、蜂蜜与阵雨，就是不提宿允川。
「那宿允——伯父呢？他有好好陪妳吗？」
冯丹瑜没想到冯想想会主动提起宿允川，她微微一怔，才轻声说：「嗯，他就在我身边。」赶在冯想想问更多之前，她又起了另一个话题。
「妳跟宿衍还好吗？他??还有没有为难妳？」
「没有。我们现在算是和平相处吧？」
「真的？」
冯想想应了，或许是想让冯丹瑜安心，她还补充了一些这几天与宿衍发生的事，但他们其实甚幺也没发生，顶多气氛缓和了能够比较自然的相处，于是冯想想只好加油添醋。接着她想起了什幺，便低低笑了一声。
她向冯丹瑜提到宿衍面瘫，却对她说想喝咖啡的模样有多奇怪。原本感觉没什幺，却没想到是有后劲的，那天冯想想躺在床上睡不着，宿衍那张脸便莫名其妙的闯入脑海。他摇摇头：「不，我喝咖啡。」于是冯想想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冯想想讲了很多，虽然冯丹瑜无法理解她的笑点，不过她就喜欢这幺听着冯想想说话。
直到要挂电话前，她们终于没了一开始连提个话题都要深思的顾虑。冯想想最后说道：「妈，我们常通电话吧？」
冯丹瑜鼻头一酸，眼睛也开始酸涩了，她看着天边的颜色变换，德国的黑夜来得很迟，尤其是七月份。她闭起双眼，闻着四周淡淡的树木味道与森林气息。
「好。想想，妳接电话啊。」??◆◇◆◇
暑辅的最后一个礼拜，迎新的企划也即将告一段落。从某日开始，宿衍偶尔会出现在餐桌，即使更多的时候是沈默，不过他们的晚餐时间也不再尴尬与不自在了。
而此时的冯想想坐在右侧的沙发上，手里翻阅着最终定案的迎行活动，其实心里对坐在不远处的某人感到在意。刚才只不过是随意向宿衍提起帮忙整理资料的意愿，却没想到宿衍没拒绝也没同意，但也相当于默许了。于是冯想想不好走开，她坐下沙发，并时不时偷瞄在对面使用平板的宿衍。她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也会拥有这份恬静。
这时的冯想想还是思考状，宿衍却忽然抬起眼来，他没问冯想想怎幺了，似乎也没有被人盯着看的不满，在对视的一瞬间，冯想想便迅速的低下头，并假装专注在资料上。如果宿衍有说什幺，她或许还能打哈哈带过，但他这样沈默的反应反而让冯想想错过了掩饰的时机，于是她太阳穴突突的跳，因为有点心虚紧张，闭上眼时竟还能在脑里把宿衍的眉眼描绘一遍。
接着她的手机突兀的响起，冯想想看着冯丹瑜的照片，她从未如此感谢过一通恰好的来电。冯想想站了起来，先接通手机说声等等，便爬上二楼躲回房里了。
几天下来，她已经和远在德国的冯丹瑜讲了许多通电话，也互传了无数条讯息。冯丹瑜时常传些生活照给她，有梦幻的木屋，有绿意盎然的草地，也有神秘的树林，她搭上了每日只有两班的蒸汽火车，并探出窗外拍下了古董的黑色车身。她会拍下梅雅辛勤劳的背影，也会录下她随性的歌声，冯想想看了总会翘起嘴角，然后又会缓缓地沉下眼，她还想问问：「妈，宿允川呢？」
直到今天，她终于收到了有宿允川身影的照片，他与冯丹瑜坐在河畔咖啡厅，吃着正宗的黑森林蛋糕，阳光温暖的打在他们身上，玻璃桌折射，而他们被镶上了金色的毛绒边框。
这可是第一次，冯想想在看见宿允川的同时也鬆了口气。
冯想想躺在床上，笑问道：「蛋糕好吃吗？」?「看到照片了？」冯丹瑜笑了笑，「很好吃，尤其它樱桃酒的香气，简直是——」
「妈??」
「知道知道——」冯丹瑜假装叹息：「唉，自从来到这里，这还是允川第一次同意我接触酒精。」
冯想想笑了几声：「所以满足了？」
「非常满足。」
「啊——原来我们都是容易满足的女人。」
「女人？」冯丹瑜笑了，「想想，妳还只是个女孩。」
「我都要满18了??」冯想想撇嘴，「迟早的事。」
「成年了也不会比较好啊——」
虽然冯丹瑜的语气淡淡的，冯想想却感觉到话题有点偏移了，但她这次没打算躲开。她想起稍早前看见的照片，问道：「妳那里还是早上吗？」
「已经下午了。」
「德国不热吧？」
「错了??其实满热的。」
冯想想笑了几声才意识到什幺，她犹豫的问：「所以妳还在吃蛋糕？」自从和冯丹瑜通电话后，她就时常因为台湾的黑夜，而对两地的时间错乱。
「吃完了，但我们打算在这里晒晒太阳。」
「所以??现在伯父在妳旁边？」她开始回想自己说话的音量会不会太大声。
「不，他有工作的电话，出去接了。」
「喔??」冯想想安静了一会儿，她插上耳机，将手机画面切回她们的聊天页面。她点开了河畔的照片，看着冯丹瑜嘴角沾了点巧克力碎末，还有她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过她却也在刚才说了，成年不见得会比较好啊。
冯想想叹了口气，听着手机彼端的风声，觉得不太踏实。她轻声问道：「妈，妳在喜欢上他之前，想的是什幺呢？」冯想想的手覆盖双眼。妈妈为什幺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看起来高高在上，或许也高不可攀。而事实也是，他们两家的差距更是相隔甚远。
「其实??也没想什幺。我以前不爱思考，只是很努力的在生活。所以——」
冯丹瑜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许久后才又继续说道：「所以，我当时只是提醒自己，别把整颗心都交上去了??」
冯丹瑜的语气充满着无奈，似真似假，四周还有挡不住的风声、河流声，于是冯想想无法辨别她的真心。
直到宿允川回来，她们结束了通话。
冯想想看着照片发呆，接着才走出房门。这时的宿衍刚好收拾东西準备回房，他们在走廊遇上，又无声的错开。在冯想想準备下楼的时候，背后响起了宿衍平淡的嗓音。
「这几天，会在表演厅彩排迎新活动。」
冯想想转过身，等待宿衍下文。
「妳来帮忙？」
冯想想愣了愣，实在很想吐槽宿衍寻求帮忙的态度。宿衍见对方没反应，便打算掉头回房。
「哎，帮。我会去帮忙。」冯想想无奈的说了一声，而宿衍听了只是微微颔首。
她看着宿衍关上房门，对他的举动感到不解与怀疑。儘管宿衍有着讨人喜欢的外表、讨人喜欢的家境，却有着讨人厌的性格。
不过就在方才，她在瞬间瞥见了宿衍戴回身上的年轮项鍊。所以她又只能心想，算了吧，他难得看起来还温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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