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识》1-7

    1-7

    「何善妍,妳有什幺遗言交代?」

    被莫灏言粗暴得捏回了现实,我却从刚才的回忆中有了疑问。

    「高二上学期的结业式之后我们去了书店,你说『我有两天特别讨厌』这话,是指哪两天?」我拨开他停在脸上的手,不解问道。

    「亲爱的,妳何止只有两天让我讨厌了?」

    我直接给了他一记神掌,撑起身子想脱离压抑得去盥洗。

    「去哪?」莫灏言毫不留情踩住我身上的被单,再次妨碍了我的人身自由。

    「我去洗澡,你留在这慢慢想吧!」

    扯着被他踩住的被单,我用尽全身吃奶力气道。

    「连自己红杏出墙都忘了?」

    他突然鬆脚的动作让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不及站稳就被打横抱起。

    「做什幺?」我紧拉住胸前的被单质问,绝对不会承认被公主抱其实很开心。

    「还记不记得坐妳旁边的杜成佑?」

    莫灏言面色阴沉得问,彷彿和那位杜先生有不共戴天之仇。

    「杜成佑,是谁啊?」勉强从记忆深处翻出几张面孔,但事隔多年,突然要我将脸和名字正确连结还是有某些程度的困难。

    「红杏出墙就算了,竟然连姦夫的名字都能忘?」

    「姦、姦夫?」我听着这子虚乌有的栽赃拔声反问,同时被放进浴缸里。

    「就因为我不小心打破妳一个马克杯,妳有必要气得红杏出墙?」

    莲蓬头无预警倾泻而下的冷水让我放声尖叫,接连几个兇猛喷嚏之后,我也大怒得转身去捶那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混蛋。

    「恼羞成怒是吧?」

    莫灏言一把压制我的动作,哼了声将我转回去。

    「莫灏言,分明是你爱乱吃醋!」我伸手去调水温,清醒大半的脑袋倒想起这家伙口口声声的指控所指何事,喉头顿时涌起一口腥甜。

    「妳倒有理了?」

    身后已经打湿的长髮被他轻绕上了头顶,玫瑰洗髮精的香味盈满整间浴室。

    「鸡肠小肚爱记仇,算什幺男人?」

    我仗着背对莫灏言的胆做了个鬼脸,嘲笑他。

    「我是不是『男人』妳最清楚,现在试试?」他借力将我脸仰起,俯身在一个鼻前的距离停下,然后露出準备姦淫掳掠的佞笑轻问。

    「你敢!」

    我很有矜持得抬手巴开他的脸,从不怀疑莫灏言「说到做到」的人品。

    「给我面墙好好反省,不然别怪我『就地正法』了妳。」莫灏言说完用力啄了我一口,动作仔细且小心的继续替我洗头。

    「反省就反省」

    难得有这女王等级的服务,我闭上眼咕哝却还是满足笑了。

    *※*

    正式升上高二后的四个月,面对座位后方和自己愈走愈近的莫灏言──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把」的危机意识。

    「何善妍,红笔。」

    当我趁着下课思考这个问题时,座位后的他突然伸手跟我要红笔改考卷。

    很好,这倒是可以证明本宫不是好惹的机会!

    「为什幺一定要拿我的红笔,你自己不是也有?」我侧头斜眼问他,但那家伙却露出看疯子的神情,似笑非笑得瞪回来。

    「妳忘了,那红笔是我的?」

    莫灏言瞥了我一眼提醒,然后捏上我的耳朵毫不怜香惜玉搓揉。

    「你、你的?」听着他指控的我突然一愣,终于想起自己今天忘了带红笔跟他借用这回事,瞬间让我无地自容得黑了半边脸。

    「何善妍,我说错了吗?」

    我赶忙将红笔拿给他,莫灏言还非常无耻得捏了把我的玉手。

    「乖,好好準备期中考。」他在我手背上轻拍了下道,继续低头改考卷。

    我看着他永远零错误的数学考卷无语,最后不甘心得转回视线,看着自己零错误的社会考卷抚慰被数学拒绝的受伤心灵。

    「这礼拜五星巴克买一送一,提早下课我们去喝。」

    莫灏言突然道,见我不理他便像小学生似的扯着我马尾讨视线关注。

    「没空。」

    我扯回马尾直接拒绝,就是要向他证明自己可是有矜持的女人。

    「妳没事又闹什幺脾气了?」莫灏言换了个姿势用手支着脸,对于我的拒绝,他倒用大人看小孩胡闹的不以为意笑问。

    我俩就这样对望了半晌,观察打量着彼此想探出点什幺。

    「何、何善妍?」

    这时座位左边的杜成佑出声喊了我的名字,因为平时和他没有太多交流,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招呼反而让我皱眉看向他。

    「你有何贵干?」就在我等来人开口说出目的时,莫灏言却反客为主质问。

    「啊?」

    杜成佑看了眼回答且神情不悦的莫灏言,朝我投来求救目光。

    「找我何事?」我缓下了面色,挑眉问他。

    「这这个星期五,妳可不可以陪我去挑礼物啊?」

    直接无视莫灏言堪比杀人犯的凶狠神情,杜同学似乎受到鼓励得说出了请求。

    「她没空!」

    「为什幺找我?」我瞪了眼擅自回答的莫灏言,和颜悦色再问。

    「因、因为我女朋友生日快到了,问了其他人都说妳品味是班上最好的,所以希望妳能和我去挑礼物顺道给些建议」

    「原来如此,行啊!」对于杜成佑的识相,我感到非常满意得答应了。

    「何──」

    杜成佑听了顿时睁大眼,二话不说握住我的手兴奋道:「听说这礼拜五星巴克买一送一,等挑完礼物,我请妳喝表示感谢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抽回手,装酷得答应了杜成佑的邀请。

    「没问题!」

    再次向我道谢后,杜成佑也离开教室跑向特地下楼来找他的女朋友。

    我看着教室外明显女强男弱的情侣档一笑,不禁好奇被讚为三类全才的女方,怎幺会喜欢上文弱书生型的杜成佑?

    「妳答应得很乾脆嘛?」莫灏言冷悠悠的嗓音从我背后传来,语气净是不快。

    「既然有人欣赏我,当然要藉机展现一下!」

    我没转头去看他的表情,边準备着下节课的单字考试边道。

    就在我以为莫灏言又会开始动手动脚逼我臣服时,他已经起身走过我身旁,那无声的冷漠让我不及错愕便伸手拉住了他。

    「你要去哪?」

    下一秒莫灏言甩开我的手,力道之大也顺势撞下了放在桌角的马克杯──

    匡啷!

    所有视线都转向了我们,但我只看着头也不回的他。

    「莫灏言!你给我站住!」我瞪着他走远的背影气愤大吼,所有好感都成了这一地的碎片,遑论那颗摔了就成灰的少女心。

    最后我独自收拾满地狼藉,就是不愿为那混蛋流下一滴眼泪。

    那天下午我和莫灏言陷入了誓不两立的冷战,而我私自认为,这场冷战可以维持非常久;久到那家伙愿意先低头道歉、久到我可以摆出二五八万的跩脸考虑要不要原谅他、久到毕业久到,我们能再无丝毫牵扯?

    青春年少的小情绪,总能轻易搅乱人心。

    到了星期五,我和杜成佑搭着公车去了市区的饰品店挑选礼物。

    因为期中考提早放学的关係,此时无论是书局、电影院、餐厅还是百货公司等,无处不是相同制服的学生和情侣。

    「那条镂空设计的心形坠子甜美不失成熟,你觉得适合你女朋友吗?」

    来回看了几遍展示柜里样样价格不菲的饰品配件,我最后选中了一条项鍊,非常满意它符合杜成佑女友气质的设计。

    「就那条吧!」

    杜成佑看也没看就要店员包起来,之后不停向我鞠躬道谢。

    「何善妍谢谢妳,这样我就放心了呵谢谢」

    待我们走出饰品店杜成佑仍不断向我道谢着,老实人的憨厚笑声,让脸皮薄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挑礼物不过是举手之劳,请我星巴克这件事就不必了。」我看了眼时间道,何况不和有女朋友的男人走近是我的原则。

    推辞了杜成佑的好意,闲来无事的我决定去书局打发时间。

    走进百货公司,最引人注意的还是星巴克那一角的排队人潮,不同制服的情侣你侬我侬得围着一条围巾,耳鬓厮磨低语说笑。

    我停下走往手扶梯的脚步开始犹豫,要不要趁机实现自己长年来想一个人喝两杯星冰乐的伟大梦想呢?

    于是,我无惧闪光带着无比兴奋的心情加入了队伍。

    等待的过程我背对所有闪光潇洒而立,当隔一排队伍里的大叔和我对视时,我能明白他心里的尴尬,不然我俩怎会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有戚戚?

    「买一送一永远这幺多人。」大叔对我说道,似乎希望藉由聊天化解尴尬。

    「大叔,你今天喝什幺?」

    我无聊得问了句,在知道大叔也爱喝巧克力星冰乐后,我们欢呼决定一起买一送一,庆祝这次难能可贵的忘年萍聚。

    队伍缓缓前进,我开始感到烦躁得转着脑袋东瞧瞧西看看;视线来回几次,却看见了队伍最后的莫灏言,但我立刻露出嫌恶表情得转开。

    「大叔,你喝星冰乐加鲜奶油吗?我不懂那些」

    我故作镇定的继续和大叔聊天,直到莫灏言穿过层层队伍来到我面前。

    「这位同学,你怎幺能插队?」我双手环胸,退了一步问他。

    莫灏言没理会我的质问,反而摆出「此物唯我所有」的高姿态朝大叔望去。

    「宝贝,妳不是答应我要来喝买一送一?」

    我惊愕得看着他突然漾开的笑容,再转头只看见大叔黯然离开的沧桑背影,还不及开口向大叔道别就被莫灏言硬生扳回了脑袋。

    「走开!」我拨开他的手,低下的视线看见了自己被碎片割伤的食指。

    「是我不好,我道歉。」

    良久,莫灏言握住了我的手沉声开口。

    我为他的低声下气得意抬头,但看清那毫无愧疚感的嚣张神情时,得意又转为愤怒和委屈,让我眼睛鼻子不争气一酸,红了。

    「我都被割伤了,你说你怎幺赔我?」我伸出包着小熊维尼ok绷的食指对他发难,声调委屈得像被婆婆虐待的小媳妇。

    「喂,不准哭。」

    莫灏言伸手拧住我的鼻子,表情没了这几天让全班避之唯恐不及的酷寒。

    「别碰我你这混蛋」我躲开他的手,在那爱乾净的家伙身上抹去眼泪鼻涕。

    我伏在他胸前被紧搂着,终于感觉到莫灏言的愧疚不捨。

    在前头队伍剩下三、四个人排队时,莫灏言拍醒昏昏欲睡的我说:「何善妍妳先去找位置。」

    我含糊得应了声,担起困难的找座位工作。

    等到一对情侣终于把一杯星冰乐妳餵我我餵妳得餵完后,我立马拿起书包丢向了净空的座位,也因此打破了另一对情侣抢位的妄想。

    「星冰乐呦满满的鲜奶油加上巧克力酱好喝的星冰乐呦」

    等待莫灏言将巧克力星冰乐恭敬送到我面前的过程,我边哼着自创曲边看无聊的八卦杂誌,心情豁然开朗。

    可叹我这颗修复没多久,深深期待有甜滋滋饮品疗癒的少女心,终在两杯热饮出现后,再次被莫灏言一掌拍碎。

    「你给我说说你买了什幺?」

    我在人坐下的同时拍桌怒问,但他倒是不以为意的将其中一杯推给我。

    「拿铁,半糖,滚热。」莫灏言打开盖子喝了口,满意说道。

    「谁要喝热拿铁,我的巧克力星冰乐呢?」

    按住他準备翻开英文杂誌的动作,我扬声再次质问。

    「店员给我加热服务。」

    「什、什幺?」我听着这有史以来最荒谬的谎话,瞪大眼捶他。

    莫灏言吃痛得抬头瞪我,那眼神之凶狠让我瞬间屏住呼吸不敢造次,这才听他缓缓开口:「等妳更年期后再想。」

    我倒抽了口气无法反驳,只因为我这人爱吃冰却总请生理假,然后请假的隔天就得厚着脸皮向莫灏言借笔记,态度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

    「何善妍」在我乖乖喝起热拿铁时,莫灏言握住我空出的手喊了我一声。

    被他这一吓,我的舌头也狠狠被拿铁烫去了层皮。

    「这杯子给妳。」

    他推了一个纸盒到我面前,耳朵微红得表示歉意──好吧,歉意是我选择的用词──让我受宠若惊得在他和纸盒间辗转瞧着。

    「为什幺要给我杯子?」我明知故问,就想藉机气气莫灏言让他咬牙跳脚。

    「别得寸进尺!」

    但小梨涡用力敲着纸盒恼羞威吓,不待我反驳继续喝他的咖啡。

    「喔,我如何得寸进尺了?」我挺直腰板,在他明显示弱的眼神下得寸进尺。

    当我假装无所谓得打开纸盒后,我哭了。

    然而我哭的理由绝对不是因为被莫灏言所感动,而是马克杯的花色实在够丑,丑得我不敢带着它到学校使用,更不值得我为爱丢脸。

    「为什幺不用我送妳的杯子?」

    「就不用!」每每莫灏言问起杯子的去向时,总让我理直气壮敷衍。

    直到很久以后我们开始同居生活,我才发现原来他也买了一模一样的杯子;虽然我不断嘲笑他当年的眼光,却还是捨弃自己的品味开始用它。

    我俩就这样用着丑杯子喝茶或咖啡回忆,细数那段拥有彼此的青春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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