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语带宠溺:“都说我会哄人,我看你才是最会哄人的。”
作为夏侯山庄的少庄主,他有过很多女人,也很容易对一个女人厌倦。但靳梨云却是唯一保持了这么长时间关系的,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其貌美倾城,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这个女子面前,他无需太过隐藏,虽也会说些甜言蜜语,但多为**,彼此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对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这是夏侯赋最满意的一点。
只是眼下的情势实在棘手:“你现在是迷倒她了,可她只能昏一时,不能昏一世,待到苏醒,看你还能怎么办。”
靳梨云沉吟片刻,忽然问:“你到底想不想娶她?”
夏侯赋皱眉:“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吃这些干醋?”
“我不是吃醋,”靳梨云正色道,“我是认真问你的。”
夏侯赋觉得她简直异想天开:“如今这个情况,就算我想娶,她还肯嫁?”
“倘若她就这般醒来,自然不行,但要是……”靳梨云说着,眼波流转,嘴角勾起暧昧,“木已成舟呢?”
夏侯赋听懂了她的暗示,顿觉嗓子发干,心口燥热:“你的意思是……不不,万一她醒来之后不认命,反而回家告状,他爹再找到我爹,那我就死定了!”
“你个傻瓜。”靳梨云娇嗔地瞥了他一眼,“女子的心思还是女子最了解,贞操就是她这种世家小姐的命,待到醒来,不是你怕她告状,而是她怕你不娶了。一个失去了贞操的女子,除了你,还有谁会要她?”
女声不疾不徐,柔软轻慢,可却处处撩到夏侯赋的心上,撩得他心痒难耐,况且,他也真的很想尝尝杭月瑶的味道……
“迷药我是没了,”靳梨云轻轻踮脚,凑近他耳边,吹着热气,“但欢好助兴的药,还有一些……”
杭月瑶是在一阵奇怪的感觉里醒过来的。
那是一种混杂了热、疼、酥麻、晕眩的奇异感,她吃力地睁眼开,恍惚中看到身上趴在自己身上。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
隐约听见那人笑道:“醒了?”
杭月瑶想推开他,可手脚都好像瘫软一般,没任何力气,头也昏沉沉的,整个人都像在水里漂。
渐渐的,恍惚散了一些,下身的刺痛感慢慢清晰起来,随着身上人的动作,一下,一下,像有人在用锯子划她。
“疼……”杭月瑶听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声音,哑得厉害。
“女人都要过这一关的,等会儿就舒服了。”
另一个人的声音。
女人?
杭月瑶挣扎半天,终于费劲地转过头,然后对上一张慵懒暧昧的脸。
自己,身上的男人,躺在旁边的女人,床上一共三个人!
杭月瑶忽然想吐。
似乎她也真的吐了。
因为直接受害者甩了她一个巴掌。虽然朦胧晕眩里几乎没什么真实感,但动手的是那个对着自己从来都只有温柔的夏侯哥哥,所以仍然让杭月瑶觉得很痛。
吐脏的床榻无法再用,两个人便将她弄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仍是那些事情,那些道听途说里都无比快乐**水乳交融的事情,可她只觉得难捱,就像一场凌迟,漫长,且看不到尽头。
然而,还是结束了。
她觉得会持续到地老天荒的事情,其实还没有这一夜的雨来得长。
只是原本的绵绵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
雨点乓乓的,仿佛砸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个坑,一坑一汪血,到后面血流干了,只剩下干瘪的心,在猛烈的砸打里,碎裂成片,灰飞烟灭。
夏侯哥哥开始诉衷肠了,他说他会负责,会娶自己进门。
可是说这些话的时候,靳梨云就依偎着他。自己已经大概穿上了衣服,虽然无暇去顾及是否整齐,但总归觉得可以开口说话了,但靳梨云却抢先一步笑她:“该看的都看过了,该做的也都做过了,还害羞什么呀。”
她想告诉对方,这不是害羞,是做人最起码的礼义廉耻。可转念一想,与一个帮凶,何必多言呢。
是的,她只是一个帮凶,所以她不恨她。
她也不恨夏侯赋,因为是自己投怀送抱,活该被辱。不,这不是辱,按照眼前二人的说法,这是爱啊。玩都玩过了,他还要娶她,这该是多真的情!
那她该恨谁呢?
看来看去,只剩下自己了。
呵,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说想去屋顶吹风的时候,夏侯赋似乎不大信,但靳梨云信,还帮着劝,让她去吧,她现在心情正乱,静静也好。
她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是真的感激。
对方回以微笑,那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笑。
六岁那年,父亲赠予她这把“灵月剑”,十年之间,她只用剑杀过一人——便是自己。
第100章 云中杭家(八)
突来的风将灯吹灭了。
毫无预警,就在杭明哲讲到妹妹自刎而亡的时候。
骤然漆黑的房内,只有夜风,与沉默。
没什么可继续再讲下去的了,佳人已逝,墓地芳华。如今最爱的哥哥为她报了仇,但愿天地间会少掉一缕哀魂,但愿某处的好人家里,会多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谨然兄,不想说点什么吗?”杭明哲重新掌灯,昏暗摇曳的光里,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凄凉。
春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曾无数次推断过杭姑娘被害的缘由,甚至都怀疑过夏侯赋或者靳梨云,但真相,远比他以最大恶意揣测的还要残忍。那残忍不是源于场面的血腥,不是源于过程的惨烈,而是源于人心的恐怖。哪怕世上最精妙高强的武功绝学,都抵不上它万一。
“该杀。”
一直沉默的裴宵衣,替他回了话。
春谨然惊讶地看向对方,他以为这人会沉默到底,或者干脆来一句“人心本恶,怪只怪你妹妹太天真”这样杀千刀的风凉话。可此刻的男人面色深沉,看似平静的眼底,是冷峻的杀意。
他在替一个不相干的姑娘说话。
这世上确有无心之人,但不包括裴宵衣。春谨然意外,甚至惊喜于这样的发现。这个淡漠冷清的男人,良知的存在感确实很低,但再低也存在着,偏安一隅,不问世事,只静静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善恶的最底线。
“所以……”春谨然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杭家最初就知道凶手是夏侯赋?”
“起先只是我心存怀疑。”杭明哲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事实上在月瑶失踪的时候,我就认定她去找了夏侯赋,所以寻人时第一个去的便是夏侯山庄,得到的结果是少庄主不在。后来月瑶在客栈出事,我直觉与夏侯赋脱不了关系,可当天傍晚突降大雨,短时间涌来了好几拨避雨投宿的赶路客,有江湖人,也有生意人,在得知客栈死人后,为免惹祸上身,这些人散得比兔子还快,店小二也说不清楚他们的长相,更不知晓名字和身份……”
“一个都没记住?”
“不,记住三个,”杭明哲没好气地看他,“你,裴少侠,还有郭判。”
春谨然哭笑不得:“我们仨那一顿刀光剑影,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对,“靳梨云那样的女子,别说男人,就是女人看上一眼,也不可能没有印象啊?”
杭明哲摇头:“我特意问过的,因为我想记不清长相,总该记得男女,可店小二却说,近三天来客栈的女子,只有月瑶一个。不过当我提到夏侯赋的外貌模样甚至可能的打扮时,他们还是有模糊记忆的,说有那么一位公子与我描述得颇为相似,因为出手很大方,所以印象再模糊,也比旁人深一些。”
“所以夏侯赋是肯定脱不了干系了,”春谨然了然,但不解的是,“你又是如何怀疑到靳梨云的?”既无任何线索,总不能凭空去想吧。
不料杭明哲却道:“我没有怀疑她。”
春谨然愣住,静待下文。
杭明哲继续道:“刚刚说过了,我最初怀疑夏侯赋,但在客栈里并没有问出更多线索,所以怀疑只能是怀疑。直到月瑶即将入土为安的时候,无意中,我在她灵月剑的剑柄里,发现了夏侯赋找人代笔写给她的那封信。”
春谨然恍然大悟,难怪杭明哲如此清楚信的内容,原是他亲见过。
“我将信交给父亲,并讲了自己的怀疑。父亲勃然大怒,欲找夏侯山庄对质,但这种事谁会承认?况且还是代笔。对,就是这个代笔,让我一方面觉得事情定然与夏侯赋有关,但又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是的,”春谨然也正想说这个,“以夏侯赋的性格,怎么可能真的放弃锦衣玉食和杭姑娘私奔。但若只是想骗杭姑娘出来,甚至委身于他,他又怎会在同一个客栈里与靳梨云毫无顾忌地私会?”
“我和父亲也是这样讲的,所以……”杭明哲眼底一沉,“我们就筹划了一个引君入瓮之计。”
此计,自然是雾栖寻宝。
“这件事,明俊不知道对吧?”以春谨然对友人的了解,若他知晓,断不会在西南之行中表现得如此自然。
杭明哲点头:“不仅他,大哥与二姐也不知情,那时候整个杭家,只有我与父亲知晓此事。”
后来的事情便很清楚了,他们请来了景万川,不论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名,可能是利,也可能是人情,总之后者帮忙,完美起了这个局。
“但最初,我并不是奔着杀他去的。我怀疑他不假,但他可能是凶手,也可能只是个被利用的知情人,所以在山洞分散之前,我都只是想从他口中探到真相,毕竟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当时也在客栈。可惜……”杭明哲说到这里不屑地笑了下,才继续道,“他实在不禁吓。”
春谨然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孤立无援中,伙伴忽然露出獠牙,以性命相挟逼问一段或许已成为梦魇,但在世人面前仍该是天衣无缝的事情。濒临死亡的恐惧,惊天霹雳的惊愕,别说让他坦白真相,就是让他把五脏六腑三魂七魄都献出来,只要有一丝获救的可能,他也甘愿。
“他和我说他没有让人代笔过什么私奔信,他去客栈,是赴靳梨云的约。他也不傻,脑袋一转就知道自己也被算计了,当下和盘托出,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靳梨云身上,至于自己嘛,不过是一时冲动,实在是情有可原。还说本来就打定主意娶我妹的,既然要娶,先洞房还是后洞房有何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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