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次生命,不活个够本怎么行?好不容易学了挺久功夫,还没轰轰烈烈地闯荡一番,不是太窝囊了?再说,南宫清晏南宫烨忠叔李妈他们一定会满天满地寻找自己,还没来得及再见上一面,怎么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
从此,药庐里多了一名小药童。平日里帮着药师打打下手,煎个药,晒晒药材,打理打理药圃什么的。
双黄蛋的性子比较独,这么多年一直不愿意外人进药庐。一下子收了个小药童,众人都把穆白当成了他的小徒弟,觉得以后教内又会多出一个药师来,对他倒也客气三分。
双黄蛋对此颇不以为然,瞪着眼睛吼道:“小子,老头子告诉你,只是让你暂时待在这儿的,可不要打着拜师的主意!等寒毒解了立马滚蛋!”
穆白有些无奈。据那些跟他示好的人透露,药师早些年其实身边有一个药童,乖巧伶俐,鞍前马后侍奉得极为周到。奈何心思不正,跟了一些年,又暗暗偷看了药师的藏书后,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又不敢光明正大地比试,竟给他饮食中下了毒。
那次药师一条命去掉了九成,一颗心彻底冷了下来,从此再也不愿意任何人靠近了。
这一次会收容穆白,纯粹是觉得这寒毒棘手,激发了老爷子熊熊的研究**。
天魔教上自教主和天魔六老,下至一个管着三四个人的小管事,个个有可怕之处。但若硬要排个序,药师大约能排在第二位,仅次于教主,甚至力压琼花婆婆一头。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是个研究狂人。
江湖人受的大多是刀剑一类所致的外伤,还有便是纯内力比拼之下的内伤,照理说,用药都该差不了多少。但只要找到药师,他每次都能折腾出一些极为古怪的药来,千奇百怪绝不重复。
这效果也是一言难尽。
有重伤濒死喝了立刻痊愈的,有手脚只剩一层皮连着硬被他接上的,也有喝了之后小病变大病一拖大半年的,也有人闭着眼睛一口喝干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发现底下躺满了蛆虫,当即吐个一干二净的,更有人不止一次看到老爷子拿着一把小刀,两眼冒光地对着一具尸体划拉来划拉去,吓得屁滚尿流跑了的。
不说那些被吓得不轻的,连效果立竿见影的也总忍不住怀疑,老头儿是不是在他们体内施了某种邪恶的巫术,其实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要不然,怎么没听说过其他人这种伤势能活下来呢?
难怪普通的地方没有老爷子的容身之地。
江湖人不怕断头流血,却实在怕了这画风诡异的老爷子,觉得他从里到外地透出邪气来。连天魔教中人也觉得老爷子邪得跟自己不是一个路子,一个个自力更生,常用药学了个齐备,只有要命的伤势才会苦着脸上门,活像要上断头台一般。
所以穆白在老爷子身边一呆就是许久,众人暗自佩服的同时,对他能够上位表示了由衷的期待。毕竟,穆白这小子目前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对此,双黄蛋老爷子心知肚明,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对穆白是哪哪都不满意。时不时折腾出一些极为诡异的药物,将穆白折腾得死去活来,也不知是趁机肆无忌惮地做试验,还是纯粹挟私报复。
其实穆白挺冤枉,他上辈子收集过太多科学怪人的资料,知道天才往往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怪癖,很能理解老爷子,而且挺佩服这种人的专研精神的。
天赋加上努力,让他已经在医学这块走得极远,绝对可以泽披后世的。
所以虽然老爷子极为警惕他的居心,穆白觉得,人好歹将他身上其他的伤都治得七七八八了,寒毒之事虽然暂时没有进展,也缓解了一二,总该力所能及地报答一点。
不过这并不太容易。
趁老爷子外出采药,整了整乱七八糟凌乱不堪的药庐,被回来的双黄蛋扯着耳朵狂吼了半天,表示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被打乱了。嗯,打乱了……
抱着老爷子堆积如山的衣物来到池塘边,差点没被熏死过去,花了一上午将所有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染黑了半池水。结果老头儿拿起拐杖就要敲他的脑袋,穆白抱头鼠窜的同时,听到对方说某件两年多没洗的衣服上滋生了某种小虫子,结果双黄蛋还没来得及观察,就被他谋杀了……
拿起药锄打算理一理药圃,老头儿凉凉道,你分得清哪些是药哪些是杂草吗?穆白不服气,上辈子为了写小说,他好歹也认真看过《本草纲目》,常用药物还是看得出来的。再者,用脚趾头想想,偌大一个药圃里,整整齐齐种着的总该是草药,乱入的总该是杂草了吧?
当然,他笑眯眯地对双黄蛋表示,自己出身贫寒,老家看不起大夫经常就自己弄一些草药,一来二去也识得了不少。当然,他会继续学习。
双黄蛋吹了吹白胡子,指着一块地方:“那个是什么药?”
穆白还真认识,立刻报出了名字,为了显摆两下,还说了说它的药性。
双黄蛋指了指更具体的一处:“那你知不知道,它们成片生长时,里头很容易长出一种叫做碧瑶的灵草?”
穆白看了看里面夹杂的几根碧油油在风中招摇的狗尾巴状杂草,沉默了一瞬,默默地放下了药锄。
乔殊蹬蹬蹬地跑过来,喊着“龚龚龚龚,肉……肉!”
穆白在药庐外头烤了许多肉,撒上孜然粉,香气四溢。捧了一盘给不断偷偷咽口水的老头,双黄蛋阴阳怪气道:“哟,这么快就等不及啦?要知道,你现在可是什么本事都没学到呢!要弄死了我你又顶不了事儿,知道教主会怎么对付你吗?”
穆白把盘子搁在案上,无奈道:“有一个人这么对过你,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这么对你。有很多人怕你,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接近你。”
说毕便转身离开了。
老头儿目光闪了闪,看了看热气腾腾的肉片,到底没有动,任凭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不过从那以后,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对穆白好了一些。当然,依旧粗声粗气的,导致穆白常常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身上的寒毒依旧进展不大,从上辈子南宫想了无数办法,卓巍也延请过无数名医都束手无策可以看出,这实在是一种棘手的毒。风毒老怪长年浸淫□□,体内不知不觉便积累了许多毒素,再加上修炼寒凝掌,体内产生了一种极为奇特的寒毒,每每需要找人排毒才行。
而作为二道接受的穆白,连将毒素转移都做不到。
双黄蛋有时会幸灾乐祸
地说:“小子,老头子解不了的毒,世上大约也没人解得了了,所以呀,你也别算计老头儿,到头都是一场空喏!”
穆白一开始没当回事,只是认真地反驳自己并无此意,后来听得久了,身上的寒毒又反复发作,不知不觉中,竟然慢慢地信了。
这么一来,又不那么想见南宫了。穆白想,或许一辈子让他有个念想,觉得自己只是到了别处也不错。否则,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在他面前,还是上辈子一直折磨他的毒,该会让他更加难过吧?
好一阵坏一阵,有时候误以为自己就要痊愈了,有时候几乎觉得熬不到天明,寒来暑往,竟是几年过去了。穆白抽高了一大截,人却瘦的不行,每每让人觉得他是被药师虐待了。
这一天,天魔教罕见地来了一位客人。
来客人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向来神神秘秘的天魔教竟然会让人进大本营,可是个稀罕事儿。
不久之后,双黄蛋被教主召唤走了,一直到深夜才回来。穆白迷迷糊糊中被寒毒折腾醒,就听到老爷子不断地在翻身,偶尔重重地叹口气,似有什么难解的心事。
见到穆白醒来,老爷子点燃了蜡烛,先是又将穆白放到锅里“煮了煮”,待他的情况稍稍安定下来,突然问他:“白小子,照你看,老头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76章 防盗/boss小白分离记
双黄蛋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穆白愣了一下:老头儿这是受什么刺激打算反省反省自己了?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让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他开始怀疑起人生来了?
泡在热乎乎但气味很难闻的药中,穆白犹豫地瞄了两眼老爷子,发现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老头儿又强作若无其事地瞪起了眼睛,恶声恶气道:“平日里不是见你挺能说的么?怎么着,现在就哑巴了?”
“你真让我说啊?”穆白确认。
老头儿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表示:废话。
“唔,顽固,暴躁,凶巴巴的,心口不一……”穆白掐着手指一项一项地数过去,眼见老爷子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胡子都颤抖起来了,连忙总结道,“……但心地不错,算是个好人。”
他故意这么说,本以为老头儿会如往常一般中气十足地呼和他几句,或者蹦起来要捶他:“你小子什么意思?算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结果老头儿刚开始还越听越精(生)神(气),听到最后,竟是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沮丧地垂下了脑袋:“……好人,嘿,好人!”
这画风实在不太对。
让穆白莫名就有了种“有大事要发生了”的感觉。
人不能太相信直觉,可也不能不相信直觉,踌躇再三,穆白还是试探着问:“老爷子,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意料之中的,老头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道:“用不着你管!”
看来暂时是问不出什么消息了。穆白点点头,从大锅里起来,拿一块大毛巾裹着身体,决定继续回床上。
结果刚一转身,就听老头在后头问道:“白小子,你其实会功夫是吧?”
刚刚跨出去的脚步立刻僵在了原地。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穆白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天魔教呆了几年,穆白在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尽量多听多看,自然捕捉到了一些信息。再加上前世他本人对于天魔教的设定,他对这儿的状况已经了解了不少。
首先,天魔教地处西南深山中,人迹罕至,行踪诡秘,原本有自己混合了佛家与原始巫术的松散宗教体系,但传至现在基本名存实亡。其次,眼下挂名的信众有上万人,但大部分只是周边一带不明情况的村落中普通人,真正的主力不多,但个顶个凶悍,在西南一带无人敢惹。
最重要的,是这些主力的构成。除了天生穷凶极恶之徒,还有不少是做了一些为世俗难以理解的事,被共同排挤出来的。总之,在外人眼中,天魔教就是一个恶人聚集地,里头都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之徒。
与之相对的,便是天魔教越来越诡秘的行事,和越来越强烈的排外态度。因为正道武林为了铲除这“恶人窝”,曾断断续续派过不少卧底,直到近些年才消停些,导致天魔教中人一提“外面的功夫”就色变。
所以不管他是怎么进来的,只要会武这一点暴露,绝对死路一条。穆白第一反应便是否认,但老头儿虽然用了个疑问句,说出来却是肯定的口气,显然已经确定了。
按照天魔教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今日大概凶多吉少。
穆白谨慎地回过头,也不说话,假装用一种“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看着老头儿。
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连琼花婆婆都看不出来的事,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到底是不是诈自己?难道前头他问那么多,就是要处理自己的意思?
“用不着否认,老头子看过的人无数,不可能弄错。虽然你小子一开始只像个底子不错的普通人,完全探不到内力,不过毕竟在这儿这么久了,用什么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个中细微差别老头子还是分得清的。”药师嗤笑道,“这些日子,我给你加大了药量,却丝毫不见你承受不住,大约是偷偷用内力运化的结果吧?不过这门功夫倒是罕见,老头子细细摸了摸,还是看不准到底是哪家功法。”
“既然您老如此笃定,看来我是百口莫辩了。”眼见他说到这份上,穆白模棱两可道,同时悄悄做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不得不说,老爷子看得真准。
前世他学的武艺,与这辈子康荣教的基础虽有异曲同工之处,却还是有一些差别的。比如一般武功,真气在体内走动时都有特定的经络和方向,而丹田则是气穴,所有内力的发源地。但不知为何,穆白这一门,却格外强调自然,认为气血本就是全身精华之所在,何必将之拘于一处?于是训练时也顺其自然,平日松散着游走四方,用时才突然凝在一处爆发而出。
这个世界练功,都强调无中生有。而穆白的功法,则一直在有无之间。
他学惯了本门功夫,虽然康荣教导得非常好,到底是私下偷偷按自己的方法练了,反正效果比一般人都好得多。只不过平日考校时,刻意模仿着众人的劲力罢了。哪怕后来跟着南宫清晏学轻功,也不过是学他的身形和技法,内力的走向却是大不相同的。
这些年为了抵御寒毒,老头儿天天折腾各种法子外,穆白自然也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对方身上,偷偷地试了各种方法。按理说,寒毒纠缠于他的五脏六腑不肯去,若是用内力一点一点打通凝滞处,寒毒无处依附,自然也能被一点一点带出来。所以穆白结合上辈子半吊子的经络知识,用了各种方法运气,尝试着疏通五内。
一开始就像一点点暖风想要融化整座冰山一般,近乎让人绝望。但穆白咬着牙坚持了几年,又有老头儿不停的试验,近来这冰山似乎晃了晃。特别是最近的药浴,每到药力最强时,寒毒总会有些烦躁不安的迹象,他趁虚而入,竟是顺利让它们移动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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