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坏大师兄》第三十四章:洞罗瓦子

    第二天下午,林潇练了一早上新学的琴术,中午和皇弟吃完饭,这会儿刚回到府上,便瞧见迎冬抱着一堆杂物从府门出来,直接扔进了府口装垃圾的大篓子里。

    “迎冬姐。”林潇打着招呼,望篓子里一瞥,可以见着一些衣物和开过的纸包中药。

    “欸,回来啦。”

    “扔什么呢,府上谁病了。”林潇随口问道。

    “前些日子叶秋染了伤寒,把我们三个小姐妹都传上了,好在这几天好多了。”

    “噢。”

    林潇刚要朝府内走着,便是听着迎冬唤着:“少爷,两位少奶奶托我说声,他们去街上逛逛。”

    “少奶奶”林潇紧忙回头解释着,“迎冬姐,你可别误会了,那俩都是我小师妹。”

    “没事,跟姐不用害羞。”迎冬捂着嘴笑着,丢下一句“我去买点东西”,便走远了,留下林潇一人欲言又止。

    刚进府内大院,林潇便远远瞧着老爹正和林小六在院子里下棋,免得打扰,便经过走廊檐房朝爹娘厢房走去,刚要离了院子,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

    “老啦老啦,来来来,再来一局。”

    “娘。”林潇在门口喊着,听了一声老娘的应答后,推了门进屋,“爹今天心情挺好的啊,还有闲心下象棋了。”

    赵梅勉强笑着,似乎有点心事:“今天朝廷里和北契的使团谈拢了,而且对方还有结盟的打算。”

    “结盟”这倒是让林潇有点意外,与北契算起来交战已五年了,前两年互有攻守,近三年双方既不出兵也不谈和,就这么拖着,“不仅和了还结盟”

    赵梅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似乎对国间的事务没什么兴趣:“和皇上的家宴如何,说了什么。”

    这事连林潇一路回来的路上也在想,当下想了想,实在没什么可说:“不知道,他也没说什么正经事,我还以为会有什么要事呢。”

    “什么也没说”赵梅神情惊讶。

    “没。”林潇摇着头,说完又再次重复了一遍,“真的什么大事也没说。”

    “那到底说了什么你重复给我听。”

    “真的没什么,就是一些琐事。”

    “认真点。”赵梅故作严肃,“朝中无小事,你一五一十说来,总有些细节你没注意到。”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噢。”

    赵梅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

    ……

    ……

    “然后我就回来了。”

    林潇滔滔不绝地讲了二十分钟后,打眼一瞧老娘赵梅,已是昏昏欲睡。

    “没了”赵梅打了个哈欠,醒了过来,那模样困得,就像看了三小时的《小逻辑》。

    “没了。”

    赵梅一言未发,只是沉默着想着,感觉有些事出反常。

    “噢,对了。”林潇又是想起来了,“他让我明天还去。”

    “明天还去”赵梅又是细想着。

    “嗯,没事我就先走了,差不多去接雪瑶了。”说着,林潇与老娘道了别,出了厢房后走出府门,朝国子监走去,只留下赵梅一人,还在回想着。

    “夫人。”门外传来一声轻唤,是护军校尉陈昌的声音,担任林府府兵的管理事务。

    “进。”

    赵梅一声应,陈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夫人,还是没找到。”

    “会不会都出了城寻亲”

    “都去两位府兵亲友家走访过了,这两天都没回过。”

    这话一说,赵梅已是眉头紧锁,思索半会,打开了那本名册:“去洞罗瓦子十六号问问,立春他哥江维一直住在那。”

    “是。”陈昌出了屋,从林府后门骑了匹马,直奔洞罗瓦子。

    洞罗瓦子在城南边,整片瓦子的房顶都缺缺烂烂,道路也是坑坑洼洼,昨天下的大雪化了后,今日都积成一滩滩泥水,混杂着路边的灰黑泥巴,校尉陈昌刚在瓦子口下了马,就一不小心踩上了一脚,那感觉是又臭又冷。

    往瓦子里头打眼看去,路道拥挤,这马要是一不小心踢着了人,那多半大残,思来想去在瓦子口瞧见了一卖烧饼的中年麻脸汉子。

    “商家,烧饼怎么卖。”

    一瞧陈昌军戎铠甲打扮,那麻脸汉子一笑,故意抬了倍价:“两铜钱一个。”

    陈昌直接拿出二十铜板,放在那摊上:“给我拿个烧饼,剩下的你的,不过帮我看一下马,系你这。”说着,陈昌将马系在了一旁的小树干上。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说着,麻脸右手一抓,将钱放进口袋里,那厚黄的指甲里满是黑泥。

    快到晚上饭点,陈昌接过烧饼后囫囵几口一吞,便是朝瓦子里走去。

    瓦子内,两侧连小店商户都没几家,多半也是卖些底层百姓顶饱的廉价粗食,和别的瓦子相比,这洞罗瓦子里的妓院是实打实的低价,木板门口标着价钱,十几铜钱的活价不等,不能再便宜了。

    陈昌戎马一生也不是没吃过苦,可这洞罗瓦子也实在太臭了,大下午的,那挑粪车晃荡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晃荡着响声,偌大车顶口子臭得作呕,熏得发慌,有的贫户也不愿靠近,若是拿着便盆的双手没倒好,那各类污浊杂物就挂了粪车一身,一不小心倒在了路边,连管都没人管,就在那晾着,招了一堆苍蝇。

    捂着鼻口,陈昌艰难地随着号牌往前走着,好不容易找到了洞罗瓦子十六号,上了二楼还没开口问,便听见里面传来男女间快乐的成长声。

    待着里面声势一起一消后,陈昌刚要敲那破烂的木门,便瞧着木门打开,一高胖老汉和陈昌一对眼,便自顾自地下楼先行离去,接着从门里出来一半裹着大衣的中年胖妇女,脸上、眉毛、唇边都用着最廉价的脂粉,颗粒不平。

    那胖妇女一瞧陈昌,两眼放光:“哎哟哪家的军爷今天真是妾身的福气呀”

    陈昌虚得慌,连忙摆着手:“找人,江维在这吗”

    那胖妇女一听找人,脸立刻搭下来了,小肥的右手一起,张开在陈昌面前,也不说话,就是和陈昌对视着。

    陈昌从钱袋里取出五枚铜钱,放在那肥手掌心刚要开口,却瞧这胖妇女看了掌心后依然纹丝不动,手也还摆在那。

    没招,陈昌又添了五铜钱,那胖妇女这才喜笑颜开,却又脸色一拉:“不认识。”

    一听这话,陈昌面露难色,思索着,不对呀,记得明明是洞罗瓦子十六号,没走错啊。

    瞧着陈昌这般模样,那胖妇女又是开了口:“这房租的,可以带你去房主,不过……”说着,胖妇女又是肥手一开,张在陈昌面前。

    ——————

    洞罗瓦子的窄道上,胖妇女领着陈昌出了瓦子,刚到瓦子口,陈昌便惊了:“我马呢!”

    “什么马。”

    “刚才还系在这里,让一卖烧饼的帮我看着。”陈昌这下有点慌了,马市一匹普通的马都得七十两朝上,这军马最少也得一百两,若是没找着,还得自己饷银里扣。

    那胖妇女一听,脸上一抖:“卖烧饼的”

    “是。”

    “中年汉子”

    “是。”

    “脸上有麻子”

    “是。”

    胖妇女又是肥手一开,张在陈昌面前,这一次不再沉默,反而狮子大开口:“二十两。”

    “二十两”陈昌诧异着望着她,却瞧她目光坚毅。

    ——————

    城南村落的农家院子,陈昌对着麻子大打出手,打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一旁的军马也不知嘴里在嚼什么,尾巴一扫一扫。

    “赔钱,快,二十两,少一分不行。”陈昌大喘气着。

    那麻子自知理亏,报了官府可能还要因为盗窃军马发配边塞,当下老老实实从屋里拿出一小袋碎银,恭恭敬敬递在了陈昌手上。

    “洞罗瓦子十六号可是你家产业”

    麻子低着头,老老实实应着,右手还揉在红肿发青的脸上。

    “江维这名字可曾听过”

    “江维”那麻子一听,先是诧异,紧而细思,这才答道,“死了。”

    “死了”

    “三年前就病死了。”

    ——————

    林府大院别院旁。

    “死了。”

    “死了”

    “三年前就病死了。”

    陈昌这话一说,赵梅后背顿时发凉,这般回想起来,才记起三年前立春请过一次长假,说是回家照顾亲哥,自打那次回来后一直六神无主,心不在焉,问她也不说,过了几月才好点。

    瞧着赵梅在那想着,陈昌试探着问道:“夫人,可要禀报林将军”

    赵梅斟酌许久,若是丈夫知道立春骗他,那……

    “先别,过几天,这段时间你在派人四处找找。”

    “是,夫人。”应着声,陈昌退了下去,只留下赵梅一人,在别院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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