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没资格去做他的父亲。
这六年,他虽然是不知情,可是他确实也没有尽到做一天父亲的责任。更何况,他不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自己的不主动造成的。
阿棠和阿远他们都知道林文悦怀孕生了他的孩子,这么多年,他一直也与他们有联系,但他们都没有说,除了是林文悦的叮嘱,大概也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他根本不会在意那个女人的消息,所以一致绝口不提有关于她的事。
跟林文悦之间的纠葛,包括六年前的那一次,过去了这么久,他以为他早都抛诸脑后了,可是真的去回想时,他却恍然发现,他连一点一滴的小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时,是在他刚升入高二的那年秋天。
学校里刚开学不久,秋老虎的余韵还没有散去。
某天放学之后,他嫌太阳太大,懒得回家,想等会等太阳落山了再回去。
独自走到了校园的一排榕树林里准备小憩一会,突然后面有一阵女生的哭喊声传来。
“求求你们了,别打了,我真的没有钱了……”
另一个比较凶的女孩声音道:“哼,没钱?你爸开那么大公司居然说没钱?姐妹们,给我打!不拿钱出来,我们就把她衣服扒了,给她拍照,看她给不给!”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啊——”
他无意去理这种事,闭上眼,冷漠地视而不见。
那个女孩子的哭喊声一直传来,他眉头渐渐锁起来,这些女生真烦,吵着他休息。
他正欲起身时,一道很清冽气势也很足的女孩子声音传来,“放开那个女生!”
他眉头微挑,佩服这个女孩子的勇气,也决定不去多管闲事了。
但耳朵却不由得竖了起来,一直听着那边的动静。
后来的这个女孩子好像确实很厉害,那些女生见到她,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很,顿时都萎了,点头哈腰地道:“悦姐,原来是你啊,不好意思,我们……我们就是闹着玩,开玩笑的呢。”
“开玩笑?我有教你们像这样跟女同学开玩笑?”
“呃……悦姐,我们错了,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他妈的,你们还敢想下次?”
“……”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只是听这几句,顿时对这个女生的好印象全无!
他还以为是哪个见义勇为的女学生,没想到却是跟那帮不良少女是一伙的,还开口说脏话,粗鲁!
不一会儿,那边的声音渐渐淡去。
好像是后来的那个女孩子把那帮不良少年都带走了。
他这才微微侧过身,目光朝那边看了一眼。
只看到穿着一件白衬衫,校服裤的背影。
女孩一头利落的短发,背影纤细挺直,双手插在裤兜里,走路也很有气势,她走在那帮女孩子的前面,俨然像一副带头大姐大的样子。
第二次,也是类似的画面。
只不过是两个月之后了,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
这一次,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她的正面。
那天天气很冷,他去学校外面吃完饭后,准备买点东西再回去。
路过一家超市时,他隐约听到了超市旁边的巷子里有什么特殊的声音。
他好奇地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到一个背影,就觉得应该是她。
这一次,她在跟一群男生打架。
她的拳脚功夫显然是练过的,每一招式都有一定的基础,只不过以一个女生对打四个男生,还是很吃亏。
但她最后打赢了。
身上却挂了不少彩。
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没有离开,而是看完了整个过程。
当他正准备走时,她也正好回过身,那一眼,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非要说,他觉得应该是“惊艳”!
她长的出人意料的漂亮,唇红齿白的,利落而柔软的短发衬出她的那张小脸更加俏丽,两只大大的黑眼珠子盯着他,眸底一抹似笑非笑。
“同学,拿来。”她朝他走了几步,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那只纤白修长的小手上,掌心朝上,白嫩的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血管。
“不会是呆子吧?还是傻子?”她嘀咕了一句,“切”了一声,从他身边侧身而过。
他恍然反应过来,脸色倏地冷下来,“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她站定,然后转过身来,目光从上到下瞟了他一眼,笑了,“原来不是傻子啊。”
你才是傻子!
他在心底腹诽,良好的教养让他保持了风度,没想到这女孩接下来一句话,让他的脸色再也绷不住。
“既然不是傻子,那拿来吧!”她再次伸出了手。
“什么?”
“看戏费啊!姐刚才表演了那么久,你看的那么认真那么爽,不给姐点打赏么?”
“……”他黑眸之中闪过不敢置信,瞪着她,半晌,忍不住骂了一句:“疯子!”
他说完就进了超市,也没看她什么神情。
第三次见面,是在市区。
那一次,他也不知道因何缘由碰上了,她还是在打架,不过是跟一群社会上的混混们打。
这一次,她显然占不到便宜了。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一个男人举起棍子要打她时,他冲动地上前拉住了她,跟她合力,把那几个混混撂倒了。
他那时候真的没想到,自己学了多年的跆拳道,有朝一日,却用在了教训混混身上。
而在事后,她不仅没说一句谢谢,反而拍着他的肩膀道:“哟,看不出来嘛,瘦的没几两肉,身手倒是不错,哎,想不想做姐的小弟?姐还没收过小弟呢,看在你今天救了姐的面子上,姐就破例一次,收了你好不好?”
他嫌弃地推开她,一脸冷漠地离开了。
她很快追上来,叽叽喳喳的跟他说了很多,他很烦,一路上冷着脸不想理她。
可跟她的梁子却是结下了。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了他心底有喜欢的人了,她忽然气冲冲地跑到他面前,“霍晖杰,你看姐如何?姐不比那个梁红瑜长得差吧?”
一听到她提梁红瑜的名字,他顿时也冒火了,脸色沉冷地道:“你跟她,一个天,一个地。你永远比不上她!”
这话无疑跟炸弹的威力差不多,她一点就炸毛了,“麻痹,姐有那么差吗?你他妈的眼瞎了是不是?姐哪里不如她了?你自己来摸摸——”
说着,她一把抓起了他的手覆上她胸口。
他顿时觉得手心滚烫,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立刻缩回了手,脸色铁青地道:“你一个女孩子,知不知道羞耻?”
他其实是第一次碰女孩子那里,表面上镇定,心跳却忍不住咚咚加快,耳根子也不由得发热。
她却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笑嘻嘻的道:“啊哈哈,你第一次摸吧,哎呦,好纯情啊,你是不是在害羞啊?你脸红了?”
他被她问的烦,脸色愈加难看,惹不起只能躲了。
此后再见到她,他都绕道走。
可校园就那么大,她那时候刚上高一,在她有心的追赶之下,他一天碰到她的次数都不下于五次。
渐渐地,周围的人都知道她在追他。
就连红瑜都忍不住好奇地来问他了,他立即表明道:“她就是一个不良少女,听说她妈还是一个小三,一直被人包养的,在外面生活了十几年,刚被领回爸爸家里,像她那样的女孩子,没教养没气质,粗鲁又蛮横,我永远都不会喜欢她!”
那个时候的林文悦,刚回到林家不久,刚好适逢她上高中,林恒昌就通过自己的关系把她调去了盛京最有名的私立贵族高中,跟那些所谓名门豪贵里的公子小姐们一起上学。
其实她那时候在学校里很不合群,也不知道谁传开的,她的身世学校里人尽皆知,别人在背后讽刺她的话她也知道不少,但她一直充耳不闻。
可是很不巧,霍晖杰的这句话,刚好就被她听到了。
当时他跟梁红瑜在学校外面的一家快餐店里吃东西,林文悦也跟别人一道进去。
原本她先看到了他,正高兴地准备过去,却不想就听到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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