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雪夜话》第二十一章 我只喝露水

    明夏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她打开房门发现方逐就坐在离她房间不远的板凳上。

    “二哥早啊！”

    方逐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说“不早了。”

    明夏“……”

    一群士兵围在前头的土灶前，一阵阵羊肉的香味钻进了明夏的鼻子里，摸了摸瘪瘪的肚子。

    “他们在煮羊啊”

    方逐点了点头。

    看来这羊也和他们一样误入到了这古战场的幻境里。

    虽然明夏昨天睡前真心的祈求，希望自己第二天醒来发现什么宋连召什么六百年前的古战场都是一场梦，但是现实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你说我们可不可以试着寻找幻境和现实的边界然后……出去”，明夏特地压低声音不想让周围的将士听见。

    “没有后世的胡杨林做指引怎么找寻得到边界，而且这戍堡的外面还有匈奴人，你我又没内力加持贸然出去太危险了。”，方逐低声回答。

    这是明夏认识方逐以来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而且要是死在这幻境里就是真的死了。”，方逐瞥了一眼锅里的羊和那条被挂在一边的五彩毛毯。

    明夏还想和方逐商量为什么宋连召的游魂可以六百多年不散以及他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但是明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成海给打断了。

    “羊肉就要出锅了，方兄弟，叶姑娘一起来吃啊！”，张成海热情的说。

    明夏摸了摸饿得泛酸的肚子，先放下了正事，准备去尝口羊肉解解馋。

    刘全是今日的掌勺大厨，他在家乡时原本是个开餐馆的。

    刘全握着勺子从锅里盛了一小勺羊汤放到碗里尝了一口，“啧啧啧，这个味道鲜得呦！”

    “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家给老婆孩子做菜吃啊”，刘全的眼底闪过一丝少见的落寞，随即又消失不见。

    宋连召拿着两碗羊肉递到明夏和方逐的面前说：“二位昨夜杀敌有功，先吃！”

    一旁的众人附和着宋连召。

    明夏也知道自己哪里杀敌有功都是沾了方逐的光罢了。

    明夏盯着面前的羊肉，肉香直钻她的鼻子里，惹得明夏直咽口水。

    “我这碗给阿熹吃吧。”

    明夏被方逐突如其来的称呼说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既然两人以兄妹相称方逐叫自己阿熹没毛病。

    这一整头羊给我一个人吃，我都吃得下呢！明夏心想。

    明夏抬眼看了看方逐，他一脸“我不吃”的表情。明夏又看了看一起围在炉灶旁将士们，想起这戍堡内的口粮一直不够，每人每日只吃两顿，一顿只有一口米，今日煮的这一头羊分到每个人的嘴里也不过只有一口肉。

    “我们修士都是辟谷的，不吃荤腥，只喝露水偶尔吃些瓜果，哈哈”，明夏把递到面前的羊肉退回，眼神却依依不舍。

    方逐在一边帮腔道“确实如此，这些肉还请各位自用吧。”

    两人一番话把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二位果然是仙人啊，我以后要是有孩子也送去修玄，不用吃饭省了多少事，多少人因为粮食这事活不下去啊！”，张成海在一边艳羡的说。

    刘全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先娶到媳妇再想孩子的事吧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我听说那个玄道大成的无令真仙从来不吃饭只喝露水，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和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士兵中有人附和。

    “方兄弟和叶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别实际上都六七十了吧”，另一个人接话。

    明夏只能尴尬的笑着，借口说自己和方逐要去城墙上打坐吸收日月精华有助修炼，不然她真怕自己扛不住美食的诱惑。

    明夏特地挑了个远离哨兵的墙头拉着方逐坐下。

    “你刚刚怎么不吃”，明夏还在为方逐刚刚喊他的那声阿熹感到别扭。

    “不喜欢吃羊肉。”，方逐干脆的回答。

    “那你不饿吗”

    “还好”，方逐刚一说完他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噗嗤”，明夏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感受到方逐投来的危险目光后后立马收住。

    两人确实都学过辟谷扛着几天不吃也没什么影响，身体的一些本能反应也不是能控制的。

    城墙上没什么人，明夏和方逐干脆商量起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两人一直认为这个幻境由宋连召的执念而起只要了了他的执念幻境自然消失，他们也可以出去了。

    “你知道善叶城的篝火会为什么要连办七天吗”，方逐眼睛直视前方，轻描淡写的说。

    “因为热闹啊。”，明夏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明夏望着方逐清俊有致的侧脸，长睫毛扑闪扑闪的，第一次注意到原来他的右眼下方有一颗泪痣，更添柔情看起来才不那么清冷。

    方逐对明夏的回答感到无语，扯了扯嘴角，“匈奴援军马上就到，宋连召他们再也没有主动出击的机会了，昨夜之后会被围困在城中足足七日，然后城破身死。”

    方逐说完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守住这座戍堡就是他的执你问过他了”

    “今天早晨的时候。”，方逐偏头正好对上明夏欣赏美颜的双目。

    方逐当然不会一上去就问‘宋将军你的执念是什么’，而是从他六百年不断轮回留存下来的记忆说起，自然而来便推敲出了他的执念。

    被这么一看明夏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忐忑，连忙假装低头清了清嗓子，抬头看着天边的落日。

    “可、可这个戍堡注定是守、守不住的啊”，明夏皱了皱眉头腹诽自己怎么变成结巴了。

    “守住戍堡能了却宋将军的执念让幻境永远消失，但是只要在第七日时躲起来就能安然出去。”，方逐把明夏的小表情尽收眼底，浅勾了一下嘴角。

    明夏瞬间明了，这个古战场幻境一年之中只存在七日，凭他们二人之力消灭这个幻境很难但是让自己安然出去却很容易。

    “明日我出去找个安全的藏身之地，第七日时你只要躲在那里就安全了。”

    “我不是我们”，明夏用手指指着自己。

    方逐看着她默认了。

    “我不去！”，明夏赌气回答。

    “不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我如何护你周全”方逐斩钉截铁的说，凤眸如墨，决绝果断，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用你护！”，明夏有些恼怒，偏偏不顺着方逐的意，他方逐就是一直把自己当成是拖油瓶才想千方百计的支开自己，明夏觉得那些她以为的方逐对自己的关心其实是嫌弃，嫌弃她无能拖累自己。

    明夏鼓着腮帮子也不管方逐的脸色如何自顾自的起身离开了。

    方逐揉了揉额角看着明夏气呼呼离开的背影。

    不是嫌明夏会拖累自己只是不想让她身陷险境，可是这个小姑娘好像会错意了呢。

    残阳如血混在他的眼中光影绰绰，北风吹起他落在额前的碎发，一时间这个独自一人坐在墙头的青年的身影显得分外寂寥。

    明夏从城墙上下来之后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宋连召等人以为明夏是在静修，自然是不敢来打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