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子拜师(2)-雪夜咳鸣
窗外大雪纷飞,朦胧中满地星白霜砂捲起,一棵棵冰树静静默默地竖立在鸟兽绝蹤之夜,连皓月都避不现身。佝偻山下一座木屋的茅檐恰恰坠滑了大片积雪,侧房烛火便微微亮起,盈弱的烛光照在榻缘一抹陶色的暗影。
隐忍着乾咳的喉咙,女子细腻秀丽的五官仍掩不了憔悴苍白的忧沉。瞧着身旁那个熟睡的稚气脸庞,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自己身子骨不争气,却是连累辛苦了这孩子,实在叫她又不捨又愧疚。轻抚过他那细丝刘海覆盖的额际,抿起了自己毫无血色乾糙的唇,又是一阵咳吼袭来。
这年冬天特别严寒,尹珂哮鸣发作愈得厉害。以往她会请葛爷爷从镇上带回些绢布和丝线,綉上美丽的图案之后再让葛爷爷拿到市街变卖。她的手工极灵极巧,綉出来的花卉蝶鸟栩栩如生般地细緻,连葛爷爷都讚叹,若不是大家闺秀的素养,怎能生出如此玲珑细活,祇是匪夷所思地不知当时为何会抱着个孩子倒在清濂溪畔,沦落在此偏山野镇。
从上一个冬末开始,受了一次风寒之后,身子骨渐虚弱,眼力体力都不济事,便无法再操这精緻綉工。此后,葛爷爷便每日带了她那十二岁大的男孩到山中劈柴猎鱼,送去给镇上的大户人家,挣些钱过活。
葛爷爷偶尔会至容大夫的药舖子抓些药,让男孩煎了给娘亲服下。但眼见入冬越深,哮咳又得更严重了,男孩忧心忡忡忖度着,或者还是该带着娘亲到容大夫的药舖子,让容大夫给亲自看个诊、把个脉才是。才这幺个念头一起,这佝偻山一带却开始飘起了大雪。
深夜里听见娘亲厉厉不绝的咳嗽声,男孩可怎能再安然入睡,起身煎了些姜汤,正要端给娘亲,却见娘亲一个咳到哽塞、脸色惨白,却似快要接不上气地,发出虚弱狼哭般低嚎。急吓了男孩,捧在手中的姜汤差点儿打翻:「娘!娘!您怎幺了!」
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汤碗,男孩只得无助地拍着娘亲的背,望能替娘亲舒舒气。但这咳吼却不见得任何好转,急得男孩眉头紧揪一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娘!娘!」
这番惊天动地的折腾,引来了隔壁房的葛老爷子,手里把着烛台,听到女子着不上气的低鸣,看着那揪眉哭颜的男孩:「怎幺了!你娘她…」
男孩垂着泪眼,哽咽地回应道:「葛爷爷!你来了!我娘她…好像快不行了,怎幺办!连咳都快咳不过气了…」
「哎呀!这大半夜的!可怎幺办才好!珂儿你可要撑着点呀!」见了女子惨白到泛青的脸色,葛老爷子也慌了!
突然地灵光一闪,泪水一抹,男孩瞠大了眼转色道 :「我去找容大夫!容大夫肯定有法子救我娘!葛爷爷,麻烦您照顾一下我娘!我这就去找容大夫!娘!您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啊!」说罢,便起身抓起了蓑衣披上,一劲儿就开了门往外跑。
尹珂也盯大了眼,一个虚软差点儿倒卧而下,葛老爷子赶紧扶住了女子的肩,眼瞧着那被开启又重重阖上的房门,听闻着那急奔而离的小脚步声,老人家愁着眉大喊「唉唉!晏儿!这夜这幺深!又下着大雪的怎幺去呀!晏儿!」
尹珂的手无力地提起,旋在半空已然抓不得那孩子的手,皱紧了眉眼,张大了口,连沙哑的声音都喊不出来。葛爷爷一急了又对着门,拉长声高喊:「晏儿!晏儿!」
但风声历历,那身影却又怎听得见这房里的呼唤,只顾头也未回地,消失在一片雪色茫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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