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医侣》第六章 成帝之路(7)-宫怨谁知

    第六章 成帝之路(7)-宫怨谁知

    他曾恨自己无权无能,未得保护想保护的人,然今权势地位在他眼前唾手可得,他却犹豫了!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而得到之后,难道就真的护得住想护的人。如同让他从小怨恨自今的父亲,当今的皇上,同样护不得他们母子,那权势地位若只不过是个绚丽的空壳子,他又能做得了甚幺?他又如何能逆转这乱世弱国的命运,给豫国百姓和那女孩安乐太平的日子?

    至此至今,唯一仅存的信念就是,父皇的病已不知还能撑到何时,他若不接下这局棋,他现下此刻便是全盘皆奉手给奸人,那他也只能眼睁睁看这豫国颓败而亡了。

    输或赢不过就是个赌,然师父不也曾说:「棋盘欲赢无二法,端视能否早一步谋思到对方的算计。」想到这句话,让他倏然苦涩地笑了起来。师父为何自豫宫回去后便常找他对弈,又在对弈时同他谈道论治,他遂是真正完全明白师父的用意了。

    不过那丞相姚蓟也不是省油的灯,视势而推,拥王称帝,独坐重臣之首位这幺多年,怎幺会把他这样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放在眼里。不动声色可不是因为沉默称许、心悦臣服。当初如何获得先王赏赐封相,又如何掌控豫帝张灏权势在握,在在都显示出此人老谋深算,就算未来这突然出现的小娃继位为帝,想必同样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当这数日天候越加严寒,豫帝方饮完一碗热汤之后,随即呕了一大口鲜血,尹晏与李太医师叔侄二人便觉不妙,赶紧再议药方对策。

    李誓忧心忡忡地评道:「腹壁青筋显露,胁腹攻痛,面色黧黑,粪便赤黑既又呕血,这血瘀阻络之证又加重了。现下只能活血而不破血,渐消缓攻,以避免出血动血之弊。」

    尹晏思忖了半响,遂道:「那这样活血逐瘀之方,先去除红花、桃仁等破血之药,把我带过来的交藤和灵芝少许加入其中,以补血补气养肝肾,再加些凉血止血药材,师叔认为如何?」

    「嗯!甚好!但切记交藤须先行蒸製,而灵芝活血效强,两者均不宜用多。现下卑职就先替皇上施针,针后再加以艾卷灸疗,或许便可有较强止血之效,汤药只管吩咐小医去煎製即可。」

    「不打紧的,我自个儿煎製便成,那皇上这儿就先烦劳师叔了!」话毕,揪起的眉眼瞧了床榻上的尊者一眼,便转身离去。

    这几日来,尹晏每日与李太医同至盘龙殿为豫帝诊脉及行针,又亲自抓药、煎药,并非不信任这宫里或太医苑其他人,只是希望凡事亲身尽力而为,不留遗憾罢了。

    这前往太医苑的路上,不料被一位年莫九、十岁左右,身着锦袄大衣的小男孩迎面跑来撞个正着,男孩停下来抓住了他衣袍,却面色苍白地急喘了起来。

    尹晏凝起了眉,一把握住那孩子消瘦且冰冷的手,定上寸关尺便切起脉来。

    那男孩怔愣了一会儿,遂把手扭甩开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谁呀!怎幺…同那些太医…一样,老爱…捉我的手去? 你…也会…把脉吗?」

    「脉细沉弱,你的心气很虚呀!」望着这个陌生的男孩,还在狐疑着这孩子是何人。那孩子一见后面几个宫女和内官往这儿疾步过来,却是一边喘着又一边还想再跑,便叫尹晏给揪住了衣服。

    一个哼笑,他善意地对着那孩子道:「你别再跑了!再跑就要真的喘不过气了!」

    「哎呀呀呀!你…放开…我!叫你…放开我!你这奴才太…放肆了!不知道…本皇子…是谁呀!」那孩子边挣扎边扭,还在喘吁吁地,但给眼前这大个子抓住,却是再那儿也跑不了!

    那群宫女内官终于追到眼前,停下步子之后,一个个气喘呼呼、愁眉苦脸又弯腰驼背。为首的一个老宫女连忙过来跪在那孩子面前,抓住了孩子的手道:「唉唷!我的小皇子殿下、小祖宗呀!求求您别再跑了!又乱跑又不吃药,待会儿若又喘不过气,奴婢这下可真的要掉脑袋了!」

    突然一个小内官认出了尹晏,连忙躬身道:「奴才参见大皇子殿下!」把其他几位宫女和内官也吓了一跳,一个个躬身参安。

    一连几日宫里走动,似乎渐渐地对这宫内繁杂的规矩也见怪不怪了,他遂一个笑道:「诸位不用多礼!这孩子是小皇子呀!那就交给你们,但他心气很虚,别再让他乱跑,对身子不好!」

    那孩子似乎喘息渐渐较为平稳了些,嚥了口气疑道:「大皇子?你是…那儿来的…大皇子呀?是…本皇子的…哥哥吗?」

    远远后方一位雍容肃然的女子,面容白皙圆润、柳眉凤眼、唇红齿白,带着温婉的笑容,身着纁红金边的拖地大斗篷,缓步走来,身边还随行两名宫女。

    一群宫女和内官见了来人,又再躬身行礼问安:「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那高贵女子一开口,仍旧带着微微笑意,沉静稳着地道:「你们这几个大人,怎幺就连一个小孩子也搞不定呢!诸位都平身吧!」

    一众宫女委屈哀求解释着:「皇后娘娘恕罪呀!小皇子老说那药太苦,他不要喝,就跑出来了!我们追也追不着呀!」

    那孩子却一把抓住了那高贵女子撒娇起来:「母后!儿臣不要再喝那苦死了的药了啦!成不成呀?」遂又好奇地指着尹晏道:「这人是谁,儿臣可以找他陪我玩儿吗?不然这宫里好无聊,那些小内官都笨死了!」整座诺大的豫宫,就只他一个小孩,其余放眼弱不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要不就只剩一些比他大了好几岁的小内官小宫女,碍于他的地位,除了一堆日课之外,没人敢和他打架、争吵,连游戏也得让他三分,实在让他觉得一点儿鲜意都没有。

    女子曲下身来,拿起衣袖里的丝绢,便温柔地替那孩子擦去脸上的冷汗,一脸柔笑,又捏捏那孩子的脸颊,让尹晏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娘亲。果然,不管皇亲贵族或者平民百姓,这母子之间的亲恩也是一样令人动容吧。

    皇后娘娘转头对着尹晏道:「想必你就是大皇子张晏是吗!这孩子这幺不听话,倒是让大皇子见笑了!」

    尹晏皱了一下眉,遂也回以尊敬而有礼的微笑:「儿臣参见皇后娘娘!进宫数日本该先去拜见娘娘,儿臣失礼了!」

    须臾,皇后看了看小皇子,泛起慈爱的笑脸道:「丞相大人昨儿送来了一些贻糖,昱儿乖乖地先回去喝药,待会儿母后就差人拿过去给你好吗?」遂又回头对那些宫女道:「尔等带着小皇子先下去吧!本宫还有些话同大皇子聊聊!」

    见着一行人悉拥着小皇子离去,皇后娘娘才回过身,仍旧带着浅浅微笑道:「本宫都听说了,这些日子皇上的疾病有劳大皇子费心了!不过正因为皇上重疾在身,本宫想想也该替皇上分忧解老才是,大皇子若对这宫里的一些事物有甚幺不清楚或需求的,也可以同我商量。」顿了半响,方才续道:「还有,大皇子是否也该改口叫我母后了呢!」

    高贵女子看尹晏沉默不语,遂又叹了一口气:「这几年来,真是苦了大皇子你,还有你母妃了!」眼神里看不出有任何的嘲讽或敷衍,却竟有些微淡淡的忧伤。

    幽幽一缕,如丝如雾之凄怨,随着那话语倾溢而出:「其实,住在这宫里的本宫和小皇子,也没有比你们快乐到哪儿去。说了也不怕你笑话,你父皇失去你们母子,哀痛伤绝,那前八年几乎没有碰过本宫,除了一次喝了酒误闯我的寝宫。但直到生下皇子,皇上都没来看过,大皇子你说,世上有哪个女子,希望夫君如此对待?」

    「皇后娘娘…」眼前此高贵的女子,虽是迫得他们母子流离失所,穷困疾病之人的女儿,但尹晏却发现,他竟是一点儿也恨不起来,反而替之以深深的同情。

    那女子遥望着远远的盘龙殿,遂低下头闭上眼,嘴角只余一抹苦涩:「一个不得夫君所爱的女子,连自己唯一的骨肉寄託,都不能日日夜夜伴在身边。若能有所选择,我却倒还宁愿出家为尼,安适自在地去修行,或与昱儿一同归隐山林当个普通老百姓,还快活些。」

    再睁开眼,终是敛起嘴角的苦涩,脸上再次拉开温婉的笑弧道:「不过,这是本宫身为一国之母的命运,纵然身不由己,我也只能一笑面对。就像你的命运,若是注定要接下皇位,那也就何不坦然些面对呢?昱儿自小体弱多病,我只希望他健康平安长大,若大皇子能当他像亲兄弟一样照顾,那我也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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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彗心有言:

    肝积(肝硬化)之症末期很重要的合併症在此回出现,亦即胃食道静脉瘤出血,但古代医学并未有精密的仪器及检验得知是为何点出血及何样的病变,皆从望闻问切之评断来论治。吐血、便血,常见的证型包括热伤胃络证、阴虚火旺证、瘀血阻络证、气虚不摄证,然后再视其证型而给予活血化瘀, 或者凉血止血、养气补虚之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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