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医侣》第十章 生死相随(5)-遣众焚书

    第十章 生死相随(5)-遣众焚书

    就知道他最近老是愁眉未展,肯定有事,没清楚交代原因便离开那幺多天,倒是教人担心。终于聂公公报说皇上回宫了,却到亥时将过,才见到入得殿来。

    聂公公替尹晏卸下外袍,依着他的手势一挥,便退至外殿去。

    容暟儿卧在榻上缓缓转过身来,努起了唇抱怨道:「前些天神秘兮兮地,到底是去那儿?问了聂公公也都说不明白,事情可是都办成了?」

    掀得帐帘坐到她身边,给了她一抹微笑道:「办成了!不过,聂公公确实是不太明白,所以妳也别怪他!」

    轻抿了一下柔唇,叹了声地道:「办成了就好,只是总觉得夫君有些甚幺事没告诉我,便教我心里不踏实!」

    尹晏泛起讪笑,瞇着眉眼:「难不成才几天不在,便想我想得紧了?妳别担心,必要的时候便会告诉妳!」遂缓缓躺到她身边,一手支着头望向她道:「这些天身体如何?好不?」

    她嘟起了嘴娇嗔着,声音中带着甜孜孜的抱怨:「在这盘龙殿每天让你盯着,吃好睡好休养了两、三个月,还能不好吗? 只怕变胖了、变丑了,你就嫌弃了!」

    他睨着眼看着她,一手却开始不安分地探进了她的缠弦胸兜:「我哪时嫌弃过妳?我只巴不得天天……」半句话却停在暧昧的欲言又止,在她耳际代之以温热的轻呵。

    这息呵气让她忍不住绽开笑颜,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子道:「天天甚幺?」

    他一个翻身,便伏在了她身上,继续轻软的耳语:「妳知道的。」

    她咬了咬下唇,笑着摇摇头道:「我不知呀!」扯过锦被一角,便将羞红的脸给盖住。

    「妳是真不知? 还是故意假装不知? 不是妳自己说想再要个孩子!」他微皱起眉,拉开她脸上的锦被,两手扣住了她纤手的细指。

    当他眼底燃起的炙情热灼地望向她,低头掠擭住她细緻的柔唇,终让她再也无力抵抗。

    然,此刻他心里却是凝重的。倘若她知晓了他的用意,应该会怨他吧。但只要有了孩子,他相信她会足够坚强,承受失去他的日子。

    最后的这一局,是一场极最冒险的赌,他万不能将她的安全一併也陪上。他只要她好好的,毫髮无伤地活着。而他所剩,能筹画安排好这一切的时间已然不多。

    大殿上肃然沉寂,忽见几位宫人将一口大鼎及架子搬入了司议殿。当百官们还面面相觑,狐疑这鼎是要做甚幺,尹晏便开了口:「太史官傅萦大人,先王立国以来所有的史书纪录及百官名册是否皆已拿来!」

    「启稟皇上都在这儿了!」太史官一声应下,示意了门外抱着层层叠叠史录书卷的两位小史,小史便将那些书案全部扔进大鼎内。

    「甚好!烧!」高亢轩昂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喝令一下,丞相颜渺端起手中盈盈的烛火,便一同扔进那鼎里。

    「这……」百官们惊恐怯疑的眼神,相互顾盼,交错流转在这熊熊烈火萦烧的大殿。

    「相信诸位大臣军将都已经知道魏国已破北凉的消息,而且对于逃窜或反击的残将,魏国也毫不留情地一一刬除。等这北凉余军一灭,四周各国各城若非降服于魏者,亦皆岌岌可危,恐怕豫国也一样无法倖免于难。正如日前议庭上所提,朕已派使者向魏帝服降,今日将会是豫国最后的朝会。」

    「魏帝给了朕一个月的时间,朕已请户部算计妥当,依原本年俸品等发下,此一个月内众将臣官们就赶紧收拾,整顿家小离开此地。虽说魏帝爱才,亡国之臣不乏重新纳入朝中为官者,但魏帝生杀赏罚之果决,也是享负盛名。凡有德行不善、品格败坏者,一律严逞不怠。连北燕王留座空宫空城给了魏帝,魏帝一怒之下乃一路追到高句丽。虽然魏帝已答应我不会伤害我国一官一民,但朕却依然无法保证手段狠戾的魏帝或其军将会不会出尔反尔。朕担心以朕一人之力无法保得全数尔等周全,唯一的办法,就是烧尽豫国所有史官记书,让魏帝没有蛛丝马迹可循。」

    「内都督岳缙听命,朕最后给你的任务即是,待一切收拾妥当便协助护送小王爷至菩门寺,皇后及太后皆安置于斯,隐性换名之后,尔等便皆可享自在余生。大将军司徒逵及辅国将军刘展朝会之后再随我到御书房,另有要事交代。」

    「往后,朕会再安排所有宫里一切大小安然散去,从此天下史上将不再有豫国!」除了纠凝的眉际之外,他的声音里,显然已没有剩下太多的情绪。

    火光窜起,袅袅烟雾中,纸皮薰烧而昇的气味,彷若带着先人踏过黄沙苍野来到此处意欲扎根的憧憬。嗤嚓的声音,淹没了所有交头接耳的惊惶,吞噬了乱世之中起落浮沉、荣辱兴衰的过往。

    橘红的火舌如同雌牙裂嘴狰狞的野兽,嘲笑着他的无能、无奈和无力。豫国的故事就此在他手里结束,而一把烈火烧完之后,或许他也会一同成为灰烬。

    回到御书房,尹晏将一个锦囊交给了司徒逵:「司徒将军是魏国骠骑将军之婿,况且是一个有才有德的猛将,魏帝不会薄待于你,我也希望,你未来能继续暗里替我关照这些曾为豫国子民的一切。锦囊里,有我交办的最后一件事,看完,记清楚了,就把它烧了。兵将们愿意留下的,就同你一起归服魏帝,其余者就发下最后的遣散俸,让他们回乡种田去。」

    随之,又向刘展将军道:「刘将军先将家里大小一切安顿好,魏帝入宫的前一晚,再到我这儿。最后一件要託付你之事,也是我最挂心之事。」

    一个清亮绢细的声音却在御书房门口响起:「皇上遣军散将的消息我都已经知道,夫君还想瞒我多久呢? 豫国已经没有存留的可能,所以夫君才要把大家都送走吧? 那我呢? 你自己呢? 夫君也在计画着把我送走吗?」

    尹晏皱起眉,瞧了来者一眼,遂对司徒逵及刘展低声道:「好了!你们就都先下去吧!」

    见着司徒逵与刘展离开御书房,聂公公也退到门外,尹晏方道:「我是最终的一着棋,因此我也必须留到最后,我会命刘展将军送你到……」

    他一话未毕,容暟儿已毅然将他打断:「不!我不会走!」

    她瞠目怒视,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忿然地道:「夫君是一国之主,你若走不了,我也就不离开。你别想偷偷把我一个人送走,自己承担一切。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一个软言温语中,带着丝许哀求:「暟儿!我已向魏帝诚降,我不能让你留在这里,这里太危险。腊月三十魏帝入宫,我也没有把握他是否会遵守约定,让豫宫不流一滴血。」

    容暟儿不加思索,唇角一横便道:「夫君该知道我的性子,你若死了,我也绝不会独活!是死是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看着她眼里的坚持,他怎会不知她呢? 就因为知道,所以困扰,所以必须让她没有机会坚持,在他的安排之下无恙地离开。

    他沉默须臾,方轻轻哼叹了一声,嘴角泛起一弧苦笑:「你每次总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晏师兄……你不是说,要我别再离开你吗?暟儿……也不想离开你!」一声哽咽,逼出了含于眼里的晶莹,顺着瓜子脸的粉颊缓缓坠下。她莲步往前一移,抱住了他,将头轻靠在他的胸前。

    只有那胸口清晰的搏动,这样真实的搏动,才能给她最大的安慰。不管怎样的时刻,她都不愿再离开他的胸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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