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没几步,辛弈就见辛炆自另一路走来,跟在秦王身后,正拿眼狠狠地盯着他。辛弈倒先笑了,在秦王开口前做了一礼。 秦王步至跟前,对他含笑点头,将人虚虚扶了一扶,握着他手恳切道:“你这小子,本王好歹是你亲叔叔,你怎么狠得了心不来见本王?” 辛弈眼中也十分恳切,只是被问及此处时略露几分尴尬的看了看秦王身后的辛炆,又转回来冲秦王笑了笑。秦王回头对辛炆冷哼一声,转而继续对辛弈道:“你哥哥向来跋扈惯了,想来去找你时也未提及本王的意思。他这个混球,若是以后再为难你,你只管对本王说,本王替你讨个利落。” 辛弈笑着摇摇头,像是对辛炆印象不差一般。秦王又说了两遍好孩子,才转向柏九,顿时笑的更出彩了。 “柏大人啊柏大人,如今应该叫平定王了。这短短几日的功夫,已然成了自家人。”他大笑道:“好事好事。” 柏九之前的目光一直不动声色在秦王握着辛弈的手上,当下不冷不热,只笑了笑,道:“这成一家人,时间已经不短了。”说罢手放在辛弈肩头,道:“辛弈才入京都,照顾不周,今晚还得靠殿下提点着些。” “平定王哪里的话,咱们一家人,你休再见外啊。”秦王说着起步,和柏九一同走,道:“今晚圣上和辛弈见着了,才知道辛弈多受他老人家挂念。” 辛弈只笑,柏九始终没让辛炆的目光再多留一瞬,挡在他的肩侧,有些寡言的和秦王一句没一句。 辛炆正腹诽暗骂着柏九,忽见辛弈垂头似乎在笑,而那转来的目光,却比那日把他踹进池中还要平寂无澜。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端阳 这宫中盛宴,佳肴未至时酒香添助,辛弈被那酒香和粉香搅的有几分头晕。随唱声入了大殿,只见四下垂帷朱红,隔段相衔缀于梁柱。分座严明,官职摆设依次层设,文武对列。他们来得算晚,除了最上座,其余差不多都到了。听见唱声,多人皆转望而来,口中相互攀谈声不落,眼睛却从柏九身上转到辛弈身上,随后转了个遍。 辛弈先看了章太炎,老头正在位上眯眼听一旁人说着什么,见辛弈望来,摆了摆手,算做招呼。辛弈笑过后再转向贺安常,这人在群臣中委实扎眼,一身冰霜冷冽,也不与同僚相谈。他对辛弈微微颔首,辛弈正打算回个笑,不想柏九侧身对他道:“你虽无官职,却是北阳唯一的人。圣上即便是不想,你的座位也不能低到哪里去。恐怕会与谢净生挨得近些,若有变故,他自会照应。”说罢抬手在他肩头,指尖晦涩的捏了捏他肩骨。 辛弈明白柏九这是提醒他不可开口,当即点头应了。 两人分而入座,辛弈方才坐定,一旁便伸来只手轻敲在案沿,他一看,正是一身官服的谢净生。谢净生是外府重臣,能因宫宴召回京都,足见其于朝中之重。谢净生端了酒盏,冲辛弈笑了笑。这人其实生得端正英朗,就是总没个正形。辛弈也笑了笑,谢净生道:“这位置虽不靠后,却也不怎么能引圣上目光。世子爷不必太过拘礼,只管吃就是了。” 辛弈闻言就想笑,只听谢净生身边传来酒盏的轻碰声,辛弈一看,竟是方才见过的贺安常。谢净生将酒盏向贺安常举了举,道:“这不是如许吗?久违久违。” 贺安常连眼风都没给他一个,只对辛弈举了盏一饮而尽。谢净生在他放盏时指尖轻轻一按,紧接着将自己盏里的半盏酒水倾倒进去,笑道:“千万别客气,我先倒为敬。如许啊,这是来自前辈的关爱,要一滴不剩的喝干净。” 辛弈知道柏九旗下和□□不对付,却着实没有料到谢净生会对贺安常如此嚣张,这两人的过节恐怕不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 贺安常薄冷的眼斜向他,谢净生索性撑头对着瞧,“怎么了,几月不见不认得我了么?” “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想起来。”贺安常抬起酒盏,翻手就倒在了谢净生伸长到他案边的腿上,轻描淡写道:“手滑的正好。” 谢净生拽了他的袍角随意擦了擦,抬头冲他笑了笑。贺安常看得清楚,这人分明含了几分狠意,只不过是因着辛弈在边上没放出话来。 他们从打第一眼起就不对付。谢净生早年跟着柏九在锦衣卫里混了不少年,柏九的狠他没有十分也学了八分,不过此人是混账在脸上。后来因柏九出任锦衣卫指挥使逐渐在圣上面前显露头角,不料还真一步一步跟着柏九爬上来了。贺安常恰恰相反,他贺家在京都虽然近些年不怎么显露山水,但出个头还是能让京都震一震的高门。他是贺家正房嫡系,也是贺家如今备受瞩目的榜首,能让章太炎提携在身边,如此年纪居于左相左右当个参知政事,没有几斗锦绣也是不可能的。这两人都巧了,正投了对方最看不上眼的背景和性子,所以一见面就是剑拔弩张。 如今坐在一处去了,今晚的位设总管恐怕也干不久了。 柏九转过眼来看时谢净生和贺安常都神色如常,他料到谢净生不会安生,但却自有分寸,倒也未多看。只将辛弈看了看,辛弈被他看得隐约想到昨晚的梦,立刻垂眼盯着案上的花纹,耳尖藏也藏不起来。柏九的目光似乎在他耳尖上停顿了一阵,才转回头去,辛弈缓缓放松下来。 并未坐太久,皇帝便来了。 太监的唱词一喝,宴中人皆起身跪服。那殿边上黄袍十二章纹一抖,便跨入了个人来。辛弈迅速一扫,猛然间竟露出了诧异之色,幸得他倏地咬了舌尖回神垂眸,否则正与皇帝转来的目光撞了个正好。这一刹那间,他心中千百回转。 皇帝上位坐了,道了声:“众卿平身。”随后似乎是稳了稳声,才继续道:“今佳节相聚,行宴宫廷,乃君臣言欢之时,不必拘礼。”底下一齐恭声,他笑道:“行宴吧。”至此这端阳宫宴才算得上是开始。 在皇帝下首,柏九和章太炎是并列而坐,他虽然如今权倾朝野,可章太炎却是两朝元老,加之三公三孤,尊为太子独一位的老师。德高望重这个词,章太炎当之无愧,就是真算起来,柏九这一份新晋的异姓王恐怕还真不够章太炎看。这两人如今并坐圣上下席头一位,是谁也不敢说半分不是的。秦王的席座都要后移三分,拉开距离。 皇帝今日兴致不错,先与章太炎笑言二三句,后又点了秦王的名,秦王察言观色的功夫何其了得,未出片刻就让气氛逐渐热拢。期间见缝插针的人不少,只有柏九甚少出言。辛弈目光不自主的又飘过去,见柏九指尖滑动在酒盏侧,唇边押了笑,狭眸垂盯着盏中酒,似乎听着众人笑语正入神,偏偏坐姿又透了几分漫不经心。辛弈想到他说的“人模狗样”,不禁垂头笑了。 这宴会气氛一开,底下的人也自然要自由些。虽然辛弈不会说话,但谢净生也一边倒着酒一边同他说着趣事,将这宴席之上的官员大大小小的轶事谈了个遍。辛弈剥着甜橘,酒窝一直旋着笑。 皇帝没提起辛弈,自然不会有人自找没趣。纵然辛弈如今是北阳兵马的唯一接任,但那也是他有命回北阳之后。辛弈也不着急,他今日来宫中,目的不在于皇帝。眼下没别人搭理他,他也乐得不必周旋。 却说谢净生的酒没少给贺安常倒,两人唇枪舌战间不知不觉喝了不少。出人意料,谢净生是越喝越正襟危坐,贺安常反而越喝越面染桃花,渐渐流露出另一番风情。清冷的眼一旦流转起来,那是寻常媚态都不足以媲美的风景。贺安常身形有些偏,谢净生去推他,他就顺势倒靠在谢净生手臂,在谢净生耳边热气喷洒道:“劳驾,搭个手去雪隐。” 谢净生起身将人一把带上,对辛弈打了手势,辛弈颔首,他们便去如厕了。 这座席一空,辛弈便要显眼些。没多时,往外去的一人踉跄着步伐,醉醺醺的撞跌在辛弈案边,撞的案上盘盏一震。这人嘴里赶忙道着抱歉,抬头醉眼将辛弈看了又看,嗯了一声,问道:“敢、敢敢问兄台是哪、哪部同僚?” 辛弈只笑不语。 这人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遍,得不到回应便皱了眉,趴过案来想仔细看清楚。辛弈微微往后仰身,避开他伸开的手。怎料这人倾身一滚扑了下来,顿时酒气扑面,乱作一团。桌案被挤撞的翻倒,四下一片惊声,混乱中辛弈清晰地察觉到此人的手在他大腿上狠狠摸拧了一把。辛弈温润的眼一垂,和此人的眼撞了正着。 “这怎么着啊,关大人喝高了!”辛炆先大笑出声,对要去掺扶的宫侍挥挥手,盯着辛弈道:“都滚一边去,关大人自有奕世子扶着。世子可要扶稳了,扶得好,关大人少不得一顿谢。” 席间传来细碎的笑声,辛弈襟口袖间都是狼藉。他宽厚的笑了笑,真将这位关大人扶了起来。那边皇帝章太炎都望了过来,皇帝道:“这是怎么了。” 辛炆起身笑道:“关大人喝多了,奕世子与我正要扶着大人去换衣衫呢。”皇帝目光沉沉扫过辛弈,只道了快去,便将目光转回章太炎那里,说起之前被打断的话。辛炆诶了一声便走过来,将人扶了一半,对辛弈笑道:“走吧。” 宫女将三人引去偏殿,这殿前幽暗,辛炆挥手叫人退下。待人走远后,一直醉态的关大人猛然擒住辛弈的手,辛炆回身就一脚踹在他小腹,辛弈登时闷哼一声弯下腰。辛炆照他后背就是一阵拳脚,嘴里骂道:“好你一条北阳哑巴狗!敢踹本公子!还敢拿眼瞪!看今日我不打得你爬不起身!”关司拧紧了辛弈的手腕,和辛炆两人合力将他按在地上。辛炆早就备了东西,从袖里掏出今日专门揣在身上的戒尺,狠力抽在辛弈背后。 辛弈一直没出声,过了半响,关司扳过他的脸一看,见人已经晕了过去,不禁嗤笑道:“说是燕王的儿子,却不怎么经打。” “燕王才养过他几年。”辛炆将戒尺又揣回去,指了指殿廊侧开的小湖,道:“这哑巴狗那日将本公子踹下池中,今夜也要让他尝一番滋味。”说着冷笑道:“他往日都躲在阎王的府里,今夜总算是落在本公子这里。你只管往狠下手,这宫中别的说不准,唯独对他,圣上是一分情面都不会给的,就是他今日溺死在了湖中,圣上也绝不会追究。” 关司的拇指在辛弈脸颊上狠狠摩挲,擦的他颊面都红了。道:“若非他招惹了你,今夜必死无疑。我还想留着几日,好好调/教一番也趣味。只教得他对我神魂颠倒,何愁他还不听话?” 辛炆皱眉斥道:“他虽该死,却不是你能随意玩/弄的人!好歹是皇家贵胄,怎能落得那般下场!” 关司知他素来自诩皇家血脉,在这一点上容不得人挑衅,便息了声,手上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过分。两人将辛弈拖到小湖边,辛炆先拿水泼了他几下,见他依旧未醒,才放下心来。辛炆道:“你将他衣衫扒干净,捆住手脚丢下去就是了。待会儿我们回了席中,自有人守着时候去禀报。” 关司到此却迟疑了一下,问道:“他既然在阎王府上住了那么久,今夜之事若是阎王追究起来怎么办?” 辛炆哼声:“你当阎王真转了心性修成佛祖了不成?他留着哑巴狗不过也是为了那北阳三十万兵马大权,抛开这兵马继承,这条哑巴狗连京都的城门都爬不进来。况且如今圣上待哑巴狗诸人有目共睹,知趣的绝不会往前凑。”说着拍了拍辛弈的后脑,道:“他这条命,今夜若不是我拿走,来日要受得可就不是这么一顿小小的打了。京都险恶,阴损的招多着呢。” 关司听着话,手已经往辛弈腰带去。辛炆正说得沉浸,目光在那湖中四下打量着。不料就那么一瞬间,辛弈陡然翻起,将辛炆一脚踹翻在草窝里。翻手将关司的手腕生生卸了骨,关司来不及痛呼,辛弈已经按住他的后脑,将人面朝下掼进湖水里。关司趴在湖边上剧烈挣扎,辛弈按着他后脑的手不松反重,将他整个脑袋都按进了水中。 “放、放——”辛炆倏地向后缩着,看着关司挣扎奋力间,辛弈抿紧唇线,脸颊上还有关司方才摸出来的红印,抬头盯着辛炆。辛炆被他的眼看得头皮发麻,又往后退了退也不敢开口。 辛弈的眼神,仿佛他敢开口,下一个就是他。 关司的挣扎渐渐衰弱下去,湖面被惊动的波纹也越渐平缓,瞧着样子像是要不行了。辛弈抓着他的发将头提起来,关司呛着水大口大口的喘息,辛弈用手背轻拍了拍他脸面,对他笑了笑。这一笑让关司背后阴凉直蹿,牙齿先打起架来,他不知是冷还是怕,对着辛弈温和的脸竟然发起抖来。辛弈松开手,他便跌趴在湖边喘息,先前摸过辛弈的那只手腕骨错的剧疼,也不敢出声。 直到辛弈走了,两人紧绷的神经才松开。辛炆几步将关司拖起来,低低狠声道:“你怎么让他还了手!” 关司还在发抖,顾不得回话。辛炆没有被辛弈那般近的盯着,也没有被辛弈按进水里,所以辛炆不会明白他此刻僵硬的四肢和冰凉的手是怎么一回事。这一茬之后他不是怕辛弈,他是怕死了!怕死了! 他今儿算是明白了,这是个小阎王。方才若不是辛炆在边上,今夜恐怕在湖中飘尸的就是他自己了。辛弈刚才是真想杀了他,手指间的力道没有一分不是这么在叫嚣。 辛炆恼怒的猝了一口,“没用!今夜之事我也饶不了他!” 关司只觉得脊骨上寒凉,他忍着手腕的剧痛摇头道:“不会叫的狗才会咬死人,我怕这事还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天见。 zz。 谢谢。 ☆、阴晴 there was an sql error: you have an error in your sql syntax; check the manual that corresponds to your mariadb server vern for the right syntax to use near 'na, author a, novel n where 1 and nareaderid = areaderid and aauthorid = ' at line 1 - /*/var//jjwxcnet/wapjjwxc/s/lican/models/get_numrightbasic_by_novelidphp line:40*/select nnovelid,npublishdate,nasignstart,nasignedfrom `numrightbasic_author` na, author a, novel n where 1 and nareaderid = areaderid and aauthorid = nauthorid and na`contract_type` in ( 1, 3 ) and nnovelidbetween 2890000 and 2890999 <返回> ☆、月圆 “你这混世魔王!”秦王喝骂一声:“快向平定王讨个罪!” 可是辛炆就是说不出话来,就算指尖哆嗦着也不敢去触碰柏九,被这般拎的狼狈,面色气得越来越白。 “讨什么罪。”柏九笑道:“世子乖顺,是京都难得的听话人。”说罢松了手,笑看辛炆就这么滑坐到地上,“秦王有这么个听话的儿子,千万莫要负了圣上的心思。” 秦王迭声应了。 回去的时候辛弈想道声谢,只是柏九一上车就揉着额角对他道:“我稍作休息一下。”说罢便往辛弈腿上一枕,合眼假寐。辛弈呼吸都放轻了,看柏九面朝自己,眉间的戾气还有些许未散尽。 马车开始晃动前行时,柏九忽然准确地捉住辛弈的手,在他指尖上轻捏了捏,将他手指放在自己额角。辛弈酒窝微旋,指尖轻柔着动作,耳尖发烧。柏九的神色在他动作间渐渐放松,辛弈揉着揉着,才发觉自己酒窝深旋,幸好柏九是闭着眼的,本想掩一掩,却委实绷不住,只能放任自己无声傻笑。 他正笑着,柏九便道:“笑什么。” 辛弈轻嗯一声,道:“心里舒服。” “这么易哄。”柏九半开狭眸,看着他道:“辛炆从前是京里的小霸王,但如今京都不止他一个世子,已经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既然他们叫你一声小阎王,就不必对人太客气。” “那自然不客气了。”辛弈说到这动了动唇角,道:“只怕总让大人收拾摊子。” 柏九翻了个身,面朝里边,道:“不算事,你只管横着走。” 辛弈手上微顿,渐渐才笑开。就是眼中停了笑,有些许低暗,转了话,道:“何经历此事,恐怕还是给大人惹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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