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笛恋》生死笛恋分节阅读14

    李魁并没有因为郝仁善意的劝告改变主意,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郝仁的肩膀,然后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给郝仁打气:“郝仁,你放心。我在家里说话一言九鼎,没人不听我的。特别是我妈,她在我们家虽然是绝对权威,但对我的话是百依百顺。我说月亮是方的,她绝对不会说是圆的。我可以动员我们全家,包括其他几位姐姐和姐夫,一定会说服我五姐,要她跟你好。”

    郝仁这才知道李魁并不是开玩笑。他表情严厉地责备着李魁:“李魁呀李魁,你怎么想得出来这种馊主意?”

    郝仁语重心长地劝导着李魁:“你听说过南宋爱国诗人陆游和唐婉的悲情故事吗?陆游和唐婉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婚后相敬如宾。但陆游的母亲却对儿媳产生了厌恶感,逼迫陆游休弃唐婉。在陆游百般劝谏、哀求无效的情况下,二人终于被迫分离。唐婉后来改嫁给同郡的赵士程,陆游则另娶了王氏夫人。十年之后,陆游赴山阴禹迹寺南的沈家花园游玩,恰遇唐婉和赵士程也在游园。赵士程听闻陆游和唐婉的往事,便按照唐婉的意思,给陆游送去酒菜致意。面对嫁作他人的唐婉,以及饱含唐婉深情的酒菜,陆游惆怅不已,于是在沈园墙上题下一首《钗头凤红酥手》。唐婉见到陆游题写的这首《钗头凤》后,悲从中来,于是和了一首《钗头凤世情薄》》。两人通过同一种词牌。深情表达着对对方的眷恋之情和相思之苦。此后,唐婉抑郁成病,香消玉殒。这段爱情悲剧在陆游心中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痛,使他终生难以释怀。”

    郝仁说完这段故事,诚恳地而又严厉地告诫李魁:“李魁兄弟,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和厚爱,但我还是劝你别做这种拉郞配的傻事。如果你五姐跟范自大感情破裂,她有重新选择的权力。但是你要凭着自己的好恶拆散这对恩爱恋人就太荒唐,太残忍,太不人道了。再说,我对你五姐就像自己的亲姐妹一样,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我是不会在她和范自大之间做第三者插足这种缺德事的。”

    李魁提醒郝仁:“可是你上次教我骑自行车时,不是要我喊你五姐夫吗?”

    郝仁说:“我那只是一句玩笑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李魁语塞了。他一箭双雕的如意算盘被郝仁否定后,仍然不甘心。他质问郝仁:“郝仁,你跟我说实话,你不愿意接受我五姐,是不是你也爱上了林云儿?”

    郝仁迟疑片刻,随即理直气壮地说:“是的。我们的确相爱了。”郝仁不想隐瞒李魁。这么重大的事,他不能对自己的好兄弟守口如瓶。虽然他们哥俩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但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迟早总要水落石出。与其被动地让李魁揣摩、猜测,不如主动告诉他实情,让他早有心理准备。

    于是郝仁认真地对李魁解释说:“我和云儿已经发过誓,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谁也不许抛弃谁。”

    接着,郝仁又有些歉意地告诉李魁:“我知道你也喜欢云儿。可是她对你并没有你想像的那种感觉。李魁,我们兄弟情义归兄弟情义,但爱情是另一码事。爱情比友情更重要、更神圣,绝不可以拱手相让。”

    “你知道林云儿是我喜欢的女人。而且你也说过不会争夺我所爱的女人。”李魁脸色由红到白,然后又发青。他的内心极度不平衡。他想,如果不是他在郝仁与林云儿与之间牵线搭桥,介绍他们认识。他们可能至今还不相识,更不会走得这么近。如果真像郝仁所说的,自己却成了被抛弃的局外人。但他仍然相信自己的感觉,他认为林云儿心里一定有他。如果林云儿内心真的不喜欢他,就不会手把手地教他做煤球,就不会亲切地称他“公子哥”。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这样称谓对方。他更愿意相信林云儿与郝仁走得近只是像五姐说的,是女人在恋爱中常用的声东击西的战略战术。他口不择言地冲着郝仁吼道:“我不信,难道在云儿的心里,我这个先栽的还不如你这个后插的?”

    郝仁向李魁耐心解释:“爱情不是升官晋级,需要论资排辈;不是市场购物,需要按序排队。爱情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不需要什么循规蹈矩,不分什么先来后到。爱情来了,你想挡都挡不住,想回避都回避不了,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李魁根本听不进郝仁的解释,他恼羞成怒,虎视眈眈地瞪着郝仁,气冲冲地吼一句:“别说了郝仁。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到此了结。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没有你这个哥们,你也没有我这个兄弟。”话音刚落,他轻蔑地朝郝仁“呸”了一口,转身想要离开。

    郝仁上前一把拉住李魁的胳膊,恳求地说:“李魁,你别生气。李魁,你等一等。李魁,你听我说”他想极力挽回李魁。他不愿为了爱情失去友情,他希望鱼和熊掌能够兼得。

    此时的李魁根本不理会郝仁。他认为,既然郝仁不仁不义,自己要理所当然、义无反顾地与他情断义绝。他们之间的友情就没有值得任何留恋的意义,也没有任何延续的价值。他猛一甩手,来个金蝉脱壳,闪电般将自己的两条胳膊从外衣的衣袖中抽出来,把灰色的旧外套留给郝仁,同时用力一推,将郝仁狠狠地摔倒在地。他想以此表示自己的决绝。

    郝仁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失去重心,头重重地磕在板凳边沿上面,顿时血流如注,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手中还紧紧地攥着李魁的外套。

    李魁看一眼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郝仁,没有丝毫的歉意和愧疚,他也不取回自己的外套,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幡然猛醒

    李魁的如意算盘被郝仁拒绝后,仍然没有死心。他不知道郝仁的话可信度有多高,他也不知道林云儿跟郝仁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李魁将自己与郝仁的条件进行了比较,自己长得比郝仁高大强壮,应该是女孩喜欢的体形。郝仁爱好音乐,会吹笛子。他有体育特长,会打篮球、排球,会踢足球,会武术散打,可以保护云儿,让云儿有更多的安全感。

    重要的是,李魁认为自己的生活条件和家庭环境比郝仁优越得多。他能给林云儿很多郝仁无法给予的物质条件。如果林云儿跟他相处,并愿意与他保持恋爱关系,他可以暂时放弃自己梦寐以求的手表和自行车,来满足林云儿的物质需求。那怕林云儿向他提出要“三转一响”,要“八套半”(衣裳),他也能够求得父母和几位姐姐的支持,一定可以满足林云儿。但这些郝仁是不可能办到的。李魁仍然固执地相信自己的感觉:林云儿跟郝仁亲近可能是为了撩拨他,考验他,刺激他主动向她发动爱的攻势。

    有人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层山。有时李魁真觉得自己身上像压着一座山,让他透不过气来。他一咬牙,下定决心,这山不就是一层窗户纸么?他不能再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了,他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他要找林云儿摊牌,跟她好好谈谈,告诉她自己有多么喜欢她,多么爱她。希望林云儿能接受自己的情感。如果真的像郝仁说的,林云儿与郝仁互相爱慕,互相海誓山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他挑明了,争取了,努力了,也就死而无憾了。

    想到这里,一股难以抑制的激情在李魁的体内骚动。他鼓起勇气,再次来到林云儿的家。

    那天,月儿、星儿都在里屋,李魁顾不上这些。他没有绕弯弯,没有闪烁其词。就急不可耐地直奔主题,直言不讳地向在厨房兼餐厅里的林云儿挑明:“云儿,你能告诉我,我们的关系能比同志更进一步吗?”

    林云儿不知李魁此话的意思,她还是亲切地微笑着告诉他:“李魁,我们是朋友,朋友关系自然比普通同志关系更随和,更亲近。”

    李魁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继续追问下去:“我是说,我们的关系能不能超越普通朋友?”说着,他没等云儿回答,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张开双臂试图上前给林云儿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不行。”林云儿本能地后退几步,她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双目圆睁,警惕地注视着李魁,斩钉截铁地说:“李魁,你别胡来。爱情是具有排他性的。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我的心只装得下这个男人,不会对其他任何男人感兴趣。我给异性的拥抱也只能给我真正喜欢的男人,绝不会给第二个男人。如果你执迷不悟,不尊重我,那么我郑重地向你宣布,你是我们家不受欢迎的人,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跨进我家的门坎。”林云儿的话说得平缓轻柔,但语气中透着不可侵犯的底气。

    “看来,你真的爱上了别人。告诉我,你喜欢上谁了?是不是郝仁?”李魁由于过度紧张,脸色涨红,声音嘶哑。

    “是的。我和郝仁相爱了。”林云儿毫不隐晦地说。她知道,对于一个正在追求自己的男人,她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否则将给对方留下遐想的空间,导致他们之间原本简单的关系复杂化,给自己招之不必要的困扰和烦恼。

    李魁并没有就此罢休,他追问林云儿:“你了解郝仁,熟悉郝仁的为人,知道他的家底吗?你虽然去过他家,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他家的境况。但你看到的是浮浅的,片面的。其实,他的家境远比你看到的,了解的更加寒酸,更加窘迫。多年来,无论他们母子怎么节俭,怎么精打细算,月月都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他梦寐以求想买一支好一点竹笛,可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他竟然几年时间都不能实现。你如果真的嫁给他会连累你的。”

    因为爱情,李魁顾不上友情,他急病乱投医地把自己认为郝仁存在的问题一股脑倾泻给林云儿。不过,李魁有做人的原则,他讲的都是真心话,也是大实话。他绝不会为争夺林云儿无中生有地诽谤抵毁郝仁,即使郝仁跟他没有根深蒂固的友情他也不会做这种龌龊的小人。

    然而,林云儿丝毫没有因李魁这番好言相劝有所动摇,她沉默片刻,接着以更加坚定的语气说:我知道郝仁家穷到什么程度,我也知道,他以前吹的笛子还是你买来送他的。今天你告诉我这些情况,郝仁都对我说过的。正因为如此。让我知道了郝仁不仅安贫乐道、穷困不移,而且乐观豁达、自强不息。这就是我最欣赏他的精神力量。”

    林云儿走到李魁身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李魁同志,爱需要理性。不能只凭自己的个人想像和主观臆断去追求爱,将所谓的爱强加给一个实际并不爱自己的人。这不仅太自私,也太残忍了。我们在深爱着对方的同时,更应该理性地分析,冷静地思考,对方是否愿意接受自己的爱。其实,爱是一种心灵感应。虽然有些女人认为,爱就是被爱。但我觉得,爱是可遇不可求的。是不需要任何附加条件的。靠乞讨或争夺获得的爱情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情。这种所谓的爱情是不可靠的易碎品,经受不起生活的磨砺和时间的检验。俗话说得好,只要感情好,不怕滚稻草。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我喜欢郝仁,不仅仅是他的笛声打动了我,更重要的是他有情有义有骨气有涵养,他善良大度、稳重成熟的性格感染了我。他的为人就像他吹出的笛声,刚劲有力,强弱适度、回味悠长。”

    林云儿情真意切地告诉李魁:“是的,他家境虽然不好,但家庭出身由不得自己选择,人生的道路是可以选择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是物质上的穷人,精神上的富人。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谁也不能从我的心中抹去他的形象。”爱情将林云儿这个情窦初开的女孩浇灌、滋润得像怒放的花儿。她脸色红润,眉飞色舞、情绪激昂,妙语连珠。

    见李魁沉默不语,林云儿为帮助李魁心理上转过弯来,继续耐心地劝慰着李魁:“李魁同志,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一对男女能够走到一起,一生相伴,不是门第、相貌、名誉、地位、财富等外在条件的吸引,而是一种感觉,心动的感觉,来电的感觉,归属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受门当户对的制约,也不需要经济基础的铺垫,但要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的兴趣,共同的志向。至少,我对爱情是这样理解的。”

    林云儿停顿了一会,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表情沮丧的李魁,没产生丝毫的怜悯,反而加重语气强调说:“李魁同志,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请你跟她保持距离,这是尊重对方,是明智的选择;你要是跟她表示过分亲昵,这是伤害她,是愚昧的行为。我知道,你是个明智的人,是懂得尊重别人的人。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所以我才愿意跟你交往,才把你看成可以信赖的朋友。如果你换位思考,一个你不喜欢的人硬要纠缠你,黏着你,你心里有何感受?一定也十分恼火,十分厌恶对吧?”

    接着,林云儿又乘热打铁地劝慰道“李魁同志,你相貌堂堂,又刚正不阿,是个好男人,一定有好女孩喜欢你,但恕我直言,我对你没有心动的感觉,一点也没有,永远都不会有。我的心已经属于郝仁,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他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在我与郝仁相爱前,我也没想到爱情是那么神奇,那么美妙。一旦爱了,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会让人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就会从一而终,无怨无悔。”

    听了林云儿的一席话,李魁仿佛在睡梦中被人唤醒。让他豁然开朗又羞愧难当。他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处理爱情问题上,太天真、太幼稚,太异想天开。林云儿说得话句句在理,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是彻头彻尾的单相思。林云儿的选择没错,郝仁除了家境贫困外,各方面条件都胜过自己。郝仁与林云儿相爱是他们的自由,每个人都有捍卫自己爱情的权力。自己无端地朝郝仁发火,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他要向郝仁道歉,尽力挽回他们二十年的兄弟情义。

    想到这里,他反而释然了:既然林云儿跟我无缘,我为什么一根筋扭不过弯来。天下好女孩多得很,我何必一条胡同走到黑,撞到南墙还不回头呢?望着林云儿一脸的幸福,他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在心里为他们祝福,为他们祈祷。祝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祝他们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于是,李魁歉意地向林云儿深深地躹了个躬:“云儿,我是无知者无畏,你大人不记我小人过,请您别往心里去。”

    林云儿嗔一眼李魁说:“瞧,你又来了?什么大人小人的,你我都是普通百姓,都是民间凡人。”她善意地奉劝道:“李魁同志,你不要再把自己当成是无知的小人,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真正的男人,既不要踩在别人的头上,也不要把别人捧在自己的头上。你要像郝仁那样,有担当,负责任,活得堂堂正正,不卑不亢,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溜须拍马,不要卑躬屈膝,不要奴颜媚骨。否则不仅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而且让别人瞧不起。”

    李魁毕恭毕敬地频频点头:“好的,我一定牢记您的教悔,做一个阳刚而又儒雅的男人。说完他知趣地告辞了。”

    这一切,都被躲在里屋的月儿和星儿看在眼里。

    李魁走后,月儿立刻从里屋走出来,为李魁鸣不平:“姐,你跟李魁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觉得你说话太陡、太狠了。一点也不像你平时温顺、柔弱的性格。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郝仁哥,但郝仁哥与李魁是发小,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对李魁说话也应该婉转一些,含蓄一些,客气一些,给他留一点面子。”

    云儿不同意月儿的观点,她态度坚决地告诉月儿:“我如果在情感的大是大非问题上优柔寡断,不能快刀斩乱麻,就会给李魁留下胡思乱想的空间,就容易给他给他造成错觉和误解,这样是对他极不负责任,同时也会害了他。尤其他和郝仁是好朋友,我更不能举棋不定,游移在他们之间,这样不仅不能缓解,反而会加深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我不能让这对多年的好伙伴为我分崩离析、结怨结仇。”

    ☆、煞费苦心

    这天下午,吴玺下班回家后不见云儿,就凶巴巴地质问月儿:“二丫头,你姐去哪儿了?”

    月儿对母亲干涉姐姐与郝仁的恋情很是不满,她明知晓云儿的去向,却敷衍道:“我哪知道姐去哪儿了。你又没把她交给我。”

    星儿心直口快,告诉母亲说:“大姐去巷子斜对面郝家找郝仁哥去了。”

    吴玺一听心里立刻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她的怨气无处发泄,只能将火发到丈夫头上:“林正明,你是怎么教育你女儿的?没一个听话的!真是气死我了。我真搞不懂,郝仁这臭小子有什么能耐,有什么魅力,把我们家云儿哄得晕头转向,让我们的女儿对他这么死心塌地,这么执迷不悟?林正明,我们不能对云儿坐视不管、放任自流。我们要坚决果断地掐断这种有辱林家门风的畸形恋情。”

    星儿见母亲气势凶凶,怯生生地躲到门后,从门缝里偷偷看着怒不可遏的母亲。

    月儿并不在乎母亲的威严,她冲着母亲埋怨道:“妈,你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什么叫没一个听话的?我怎么得罪你了?”

    吴玺白一眼月儿,没吭声。她不想把矛盾面扩大。现在亟待处理的对象是云儿。

    “云儿已经长大成人了。我看,孩子的婚恋大事还是让她自己作主吧。我们做父母的只有建议权和参考权,没有决定权,过分干预是不明智的。”林正明话虽说得慢条斯理,但义正辞严、掷地有声。他对云儿的包容态度与吴玺的独断专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行,坚决不行!”听到林正明这番表态,吴玺更加激动,她双手叉腰、浑身颤抖,气得唾沫四溅:“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子女的婚姻都必须由父母做主。无论是现在的云儿,还是以后的月儿和星儿,她们的婚姻大事,一定得我说了算。”

    吴玺恶狠狠地扫一眼月儿和星儿,又把凶狠的目光定格在林正明身上:“你要立场坚定,态度鲜明地跟我保持一致,绝不许唱反调。”

    吴玺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她明白,要想掌控女儿,首先要掌控丈夫,让他对自己唯命是从,在女儿面前显示出示范效应,这才能维护她的绝对权威。

    吴玺如此强硬如此顽固地干涉云儿的自由恋爱,一方面是主观上的封建意识在作祟,另一方面也来自于客观因素的压力。自从她接受了胡菲薇的聘礼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就像堵了一块石头,上不去,下不来。

    吴玺凭自己的直觉判断,云儿与郝仁正在热恋。她已经收了朱家的聘礼,如果对云儿与郝仁的恋情不加干涉,任其发展,她怎么向朱家交待?她知道,她对别人可以食言,可以失信,但对朱家不行。朱家掌握着林家的命运,得罪了朱家后果会很严重。

    然而,如果强行拆散云儿与郝仁的恋情,又谈何容易?吴玺开始意识到,现在的云儿已经今非昔比,不像以前那么温顺,对她这个母亲言听计从,现在甚至有了逆反心理和抗争意识。她必须软硬兼施:既要千方百计明令禁止云儿跟郝仁的交往,又要苦口婆心规劝云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跟她讲清利害关系,诱导她迷途知返。

    为阻止云儿与郝仁的联系,让云儿的感情平稳过渡,顺利地嫁到朱家。吴玺第二天就亲自上街买了两斤全毛毛线。她想用细细的毛线束缚住大女儿的手脚。

    当天,吴玺就把精心选购的毛线递给云儿,并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朱厂长为我们家分房出了大力,你给他织件毛衣。要认真编织,不能有丝毫马虎。”

    吴玺还特别强调:“你就织阿尔巴尼亚针子。这种针法织出的毛衣厚实、好看。天凉了,朱厂长等着穿这件毛衣。你给我抢时间、争速度,尽快把毛衣赶织出来。我每天晚上要检查毛衣编织的进度和质量。”

    吴玺想利用这一手段,将云儿的绑在家里,减少她与郝仁接触的机会。

    由于吴玺没有将接受朱家聘礼的事告诉云儿。云儿接到织毛衣的任务后,并没有想得太复杂,她只是以为母亲想利用她毛衣编织技术好,回报朱厂长对他们家分房时的照顾。所以她那段时间全身心投入进去,没日没夜地赶织毛衣,以应付母亲的检查。其间,她有半个多月没有去见郝仁。

    暂时的分离是为了长久的重逢。林云儿心想,只要尽快完成母亲交给的任务,把朱大运的毛衣赶织成功后,她就会恢复自由,就可以全身而退,无忧无虑、无挂无牵地去见郝仁。跟他痛痛快快地畅谈音乐,交流情感、互诉衷肠。虽然这些日子,她非常想念郝仁,但她并不感觉孤寂。仿佛郝仁一直在她的身旁。每天晚上,她都能听到郝仁的笛声。这随风断断续续飘来的笛声像是呼唤,像是倾诉,有时又像跟她窃窃私语。

    林云儿在给朱大运织毛衣的时候,经常憧憬着未来,想着她与郝仁的婚后生活:在温柔的灯光下,她依偎在郝仁的身边,一针一线地给郝仁编织毛衣。郝仁喜欢藏青色,她就买藏青色的纯毛毛线,给他织最漂亮、最温暖的毛衣。郝仁情意绵绵地站在她的身边吹着竹笛给她听,她喜欢听什么曲子,就让郝仁吹什么曲子——这是一幅多么温馨浪漫的画面!想到这里,林云儿不由得加快了飞针走线的速度。

    由于林云儿没日没夜地赶进度,不到二十天,朱大运的毛衣终于织好了。当她将毛衣交给母亲时,吴玺脸上笑得春风摇拽:“不错,我的女儿就是心灵手巧。瞧这毛衣织得多平整、多厚实,多雅致。朱厂长看了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吴玺把毛衣递还给云儿,笑逐颜开地对云儿说:“去吧,快把毛衣给朱厂长送去。越快越好。让朱厂长在降温前就能穿上你为他织的毛衣。”

    云儿没料到母亲还有这么一着。她以为毛衣织好了,自己就万事大吉了,剩下的是母亲的事了。没想到母亲还要她亲手送给朱大运。如果她把毛衣送到朱大运的办公室,有巴结贿赂领导之嫌。众目睽睽之下,显然不妥。她只能把毛衣送到朱大运家里。但她又担心在朱家会撞上朱文才。她深知朱文才花心好色的本性,她平时在宣传队就一直对朱文才保持高度的警惕和安全的距离。再说,人言可畏。如果有人看到她去朱家,必然会招惹是非,会让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指责她攀龙附凤。但如果拒绝母亲的要求,就会让母亲大动肝火。她长这么大很少违抗过母亲的命令。

    为避免招之不必要的烦恼,同时也不得罪母亲,云儿对母亲来了个“激将法”:自嘲地说:“妈,你知道我这人见识短,嘴巴笨,没出息,而且少见多怪。如果我去朱家,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难免一惊一乍的,让朱厂长一家见笑。”

    她接着又极力恭维母亲:“妈,您见识多,交际广,口才好。你跟朱厂长的夫人胡姨经常称姐道妹,挺亲切的,你们在一起有许多共同的话题,还是你去送毛衣合适。”

    林云儿的奉承并没有让吴玺感到开心,她反而对云儿责备道:“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做母亲的只能给你们牵线搭桥。不能什么事都由我包办。后面的路还靠你自己走,能不能嫁到朱家就看你的福分了。”

    林云儿心里一阵紧缩,她这才意识到母亲是想让自己嫁给朱文才。把自己当成她攀附权贵的阶梯了。她立即收起刚才唯唯诺诺的表情,向母亲严正挑明:“妈,我没有这个福分,也不想有这个福分。朱文才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我跟他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

    吴玺认为云儿对朱文才的看法过于偏激。她耐心地劝说着云儿:“人们有时对他人善恶的评判往往是先入为主,有时凭自己的主观臆断;有时来自于道听途说,受别人的影响。其实,我们印象中的好人未必都那么高尚,我们印象中的坏人也不一定有多邪恶。小朱家境好,长相也不错,容易招别人嫉恨,你不要听信别人的谗言。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有自己长时间、近距离相处,才能真正了解一个人。”吴玺不愧为林家的外交家,能言善辩,说出话来滴水不漏,似乎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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